尸体被当堂剖开,鲜血直流,一股酸臭。所幸在场的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还能面不改色,不一会儿,有人呈上金坠,只见上面一个“猗”字醒目。
这是猗兰殿的金子。
众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不知如何继续方好。
刑狱署囚室内。
叶猛托着脸,“殿下,今天是三方公审的日子哎。”
谢涵不理他。
“殿下,为什么我们这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涵闭目打坐。
“殿下,他们什么时候来提溜我们?”
谢涵想:不知道母亲他们有没有联系上师傅。
“殿下你说他们会不会暗地里商量好给我们定罪,根本不审我们?”叶猛把自己脑补得大惊失色,扑过来抱住谢涵小臂。
谢涵:“……”他气笑了,把人扒开扔下,没好气道:“这种案子,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审不好,你急什么?你那么想去,就和掌囚吏申请先去。”
说曹操,曹操到。
掌囚吏道:“诸位大人要提审叶卫士。”
叶猛突然心慌,张了张嘴,最终对谢涵眉眼弯弯道:“殿下,我一定会帮你说好话的。”
本不如何,一听叶猛要走,谢涵不由担忧起来——
他想:我一定是怕他太蠢了。
遂道:“实话实说,别帮倒忙。”
叶猛委屈,“那我走了,殿下。”
“滚罢。”谢涵闭上眼,等人出门了,又淡淡道:“早点回来。”
叶猛顿时眉开眼笑:“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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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考试,复习中,存稿箱为大家服务。
明天断更一天,后天继续存稿君,么啾。
第122章
三方公审, 备受关注,各方势力都派出探子来回禀报。
猗兰殿内,鲁姬收到最新进展。她雪白的五指握紧, 指甲在掌心掐出血迹也没知觉, 恨声道:“谢婧。”
这时,谢婧正好踏步入猗兰殿,闻声不由一笑, “母亲这样思念女儿, 真是让女儿受宠若惊。”
她还是一身鹅黄色罗裙, 发髻上插着一支翠羽, 明媚得没有一丝阴翳,宛若春日万里无云的晴空。
那样明亮、那样鲜活,刺痛了鲁姬的眼睛, “你伤好了?不是说伤口化脓烂肠腐肉吗?从刑狱署回来后不是伤势加重高烧不退吗?”
“可是三哥替我揉过伤口了,我怎会不好?”好像忆起那触感, 谢婧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她本就色如春晓之花, 此时脸上更蒸着红晕, 当真人比花娇。
“你、你你——”鲁姬一哽, 揉了揉心口,方觉舒服了些,斥道:“不知廉耻。”
“我不知道什么是廉耻, 只知道谁是三哥。”谢婧眼睛亮极了,“三哥待我好。”
鲁姬:“……”
她这才隐约发现对方有点不对劲,等人坐在她对面后, 方觉其一呼一吸间都是灼热, 眼角湿润,脸上的红晕不像是羞涩……呵, 也是,她哪里会羞涩?
看对方不好受,她心里就好受多了,她道:“金坠是你给那贱婢的?”
“估摸着是以前打赏的。”谢婧无所谓道:“母亲知道的,我打赏起东宫的人来,从不手软。”
鲁姬:“……”她险些给噎死,合着这就是对方以前讨好东宫的一次打赏。她咬牙道:“你打赏什么不好?要打赏刻着字印的坠子?”
“不记得了……”谢婧耸了耸肩,见鲁姬还要再说,皱了皱眉,“好了,你已经问的够多了,该我说话了。”
她一瞬间眉目凌厉,“我今天就是来警告你,不要企图动什么手脚,你想再派谁,杨炎德就是他的下场。”
“杨炎德?”鲁姬色变,扶突南城令,可是他和哥哥花大力气栽培扶持的,“你把他怎么了?”
“行刺公主,当然下狱了。”谢婧奇怪看她一眼,仿佛不明白对方在惊惧什么,接着那么轻描淡写道:“然后就畏罪自尽了啊。”
“你——”鲁姬伸出一根纤细美丽的食指,目眦欲裂,“你竟敢?”
“有什么不敢?”谢婧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对方,“你们敢背着我让杨炎德带君父去我别庄埋伏,我就敢要他的命。你们敢动三哥一分,我就敢让你们断一根骨头……”她脸上露出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还要打落牙齿活血吞。”
鲁姬险些咬碎银牙,终于在剧烈的愤怒下,忆起找对方过来的初衷,“你把漪儿怎么了?”
“那天刑讯回来的路上,四哥和我起了争执。母亲你也知道,四哥最藏不住话了,脱口就道:他刑讯三哥,是想逼问出结果好让君父奖赏他当太子,等他继位后,就封我做长公主,让我别碍手碍脚。”谢婧说着,笑出了声,“谁知,就那么凑巧,君父就在我们身后哎。母亲,你说有趣不有趣?”
在鲁姬欲择人而噬的目光下,谢婧摊了摊手,“君父还好好的呢,四哥就开始想君父身后事了,那君父当然会生气,就关他禁闭了。”
她天真地眨眨眼,“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君父会因四哥迁怒您,就再正常不过了。”
鲁姬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因为愤怒冲昏头脑,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当初任她拿捏的那个小小稚童了。
可她怎么能不愤怒?
十五年来,她和哥哥苦心孤诣,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为了推谢漪上位,现在……一切都毁了。
人都是要死的。
生前的东西都是要传给后代的。
但是没有一个君主可以忍受有人算计着他死后的东西,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谢皋经此一事后,有多么疑神疑鬼。谢漪的话,无疑在戳他的死穴。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难道他们做这么多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吗?
不,绝对不可以。
谢婧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鲁姬变幻莫测的神情,忽见对方眸色一深,“婧儿……”
“你别这么叫我。”谢婧打断道:“只有三哥可以这样叫我。”
鲁姬:“……”她再吸一口气,直截了当道:“你四哥怕是废了,你想不想做下一个太子?”
闻言,谢婧愣了一下,随后面露不屑。
“你别急着拒绝。”鲁姬道:“太子之位是属于谢涵的,你难道想让别人抢去他的名分吗?何不如你替他保管?你想啊,以前他是太子,以后你是太子,你们将拥有同一种身份:齐太子殿下。以前别人怎么称呼他,现在就会拿来怎么称呼你,多么美妙啊。”
“还有,这次公审以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注定被废,注定失势,你要怎么保护他?怎么在下一个国君继位后保护他?”
见谢婧脸上露出深思,甚至夹杂着一点神往,她循循善诱道:“还记得慧公主之乱么:文公最喜爱的女儿慧公主,和她的太子哥哥谢瑙相恋了,被文公发现后,慧公主远嫁鲁国。”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抹恨色,这样的丑闻与绿/帽,任何一个鲁人都会觉得耻辱。
但很快,她恢复常色,继续道:“慧公主多次想回齐国省亲,都被文公拒绝了。十年不得回国,更不能见到她的太子哥哥,终于文公逝世后,诸侯会盟,她痴缠后,鲁公同意带她一同前去,她才再一次见到她的太子哥哥。
那时候,他已经是齐公了,身边还有他的爱姬,眼里再也没有当初的‘慧儿’了。慧公主妒火攻心,在酒壶里下/毒,邀谢瑙共饮了这壶毒/酒。
谢婧,难道你想做第二个慧公主吗?”
谢婧、谢婧脸上露出被冒犯的不悦,“母亲,不要那么肮脏,我对三哥是兄妹之情。”
鲁姬:“……”她终于失了涵养,冷笑连连,“好个兄妹之情,妹妹要把哥哥的爱慕者都除去吗?”
“那些庸脂俗粉……”谢婧厌恶不屑道:“三哥皎若云间月,曜如天上星,岂是她们可以肖想的?”
鲁姬:“……”她竟无言以对,转而换取另一种攻势,“也罢。可这世上,从来只是有权者的天下。你能阻得了那些爱慕者,因为你是齐国公主,你的权利比她们大;可你阻不了姬倾城,因为你的权利还不够。以后那些空有身份而无才情的人,那些根本配不上谢涵的人,要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妻,只因那个女子有足够大的权利,你甘心吗?”
鲁姬柔美的声音里,全是蛊惑人心,如此直击心灵。
谢婧脸上渐渐露出戾色,最后眸色沉沉,“可如果三哥……我就算做了太子又有什么意思?”
“他会活下来的。”鲁姬坚定道,她当然会让谢涵活下来,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活下来。
谢婧不是谢漪,唯一能拿捏他的,只有谢涵,怎么能让对方唯一的软肋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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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猛这一去去了很久,谢涵望着囚室一角,那是他临时做的一个简易沙漏。
在这里,看不到日月,看不到星辰,但这沙漏告诉他,已近黄昏,对方已经离开两个时辰了。
这时间是不正常的久,按理说区区一个卫队长,不应该询问这么久的。
这让他心底滋生出一丝不安来。
这时,走廊传来响动,囚室的光线太过昏暗,谢涵抬眼望去,隐约看出是掌囚吏,对方似乎还背着什么。
一步一步走近,朦胧渐渐散去,露出清晰的轮廓。
他背上是个人。
那身形,俊秀挺拔,谢涵很熟悉。
那衣饰,武士劲装,谢涵更熟悉。
不知怎的,他指尖抖动了一下。
掌囚吏打开囚室的门,放下背上的人。
人脸上都是血,浑身是鞭痕,拿剑的手指比萝卜粗,嘴里还在吐着血,黑血。
谢涵一时失了声,只呆呆看着在他脚下蠕动的人。
掌囚吏道:“他被拖出来,要扔到乱葬岗的时候,我想你一定想见他,我还欠你一个要求,就把他带回来了。”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使谢涵脸上的表情和身体四肢奇异地动了起来,他跪了下来,抬手去擦叶猛脸上血迹。
叶猛说话了,“殿下……”
一张嘴,才发现他牙还崩了三颗,口齿不清,说每一个字都很艰难,“他们逼我说……太疼了……我、我忍不了了,就、就吞了后牙里的……砒……□□……”
“你作死吗,我给你们每人配一副毒/药是这么用的吗?”
可不是这么用,又是怎么用呢?不就是在被用刑的时候及时自尽不暴露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