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有点热,一时反驳不来。他想: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被说的面红耳赤,所以他现在脑子晕乎乎,心里一阵热一阵,应是是正常的。
随后,便听到刚刚站着豪言壮语的女子,忽然蹲下,抱着他胳膊晃,“所以——好人啦——求求你,你要是不愿出去,我也不出去了。与其出去担惊受怕或者被抓住做笼中雀,还不如和聂郎死同一个椁。”
聂惊风觉得越发热了,很热很热,怕是烧的越发严重,他哑声道:“水……”
谢涵忙不迭扶他坐起,给他喂了两口水。
便见人摸索起地上衣裳,伸过来,“穿上。”
谢涵歪头看他。
“穿上,我们出去。”聂惊风偏了偏头,躲开谢涵目光。
“噗嗤——”谢涵一笑,凑到他耳边,柔声道:“好。”
是谁,吐气如兰。
第185章
“绛姝?”
寂静的地道里, 聂惊风趴伏在谢涵温热的脊背上,难得的,在这种环境下, 竟有一丝安心, 他把脸贴人肩上,鼻尖萦绕得全是一种淡淡的兰花香。
“哎。”谢涵应道。
“绛姝。”聂惊风又喊了一声。
谢涵:“哎——我在呢。”
聂惊风:“绛姝。”
谢涵:“……”没完没了了是罢?
“绛姝?”见没有回应,聂惊风疑道。
谢涵:“惊风。”
聂惊风:“嗯?”
谢涵:“惊风。”
聂惊风:“怎么了?”
谢涵:“惊风。”
聂惊风:“……”他恍惚反应回来, 憋了下嘴, 囔道:“不是倾慕我么, 怎么喊几声还要耍我。”
他声音低微, 谢涵没听清,“嗯?”了一声。
聂惊风摇了下头,问道:“你为何不喜欢公子涓?”
谢涵不答反问, “为什么要喜欢?”
“他出生高贵,有权有势, 年轻俊俏, 性情开朗, 为人风趣, 是个不错的人。”
谢涵:“你见过他?”
“数面之缘罢。”
谢涵轻松地吁出一口气,“太好啦?”
聂惊风:“怎么?”
“他身份高贵,你既和他有数面之缘, 提起他来又没有惧怕恭敬之意,果然是非富即贵,一定是能护住我了。我没堵赌错。”谢涵轻快地像只逃脱笼中的鸟儿。
“我当然能护住你。”聂惊风自负道。
“那你能只娶我一个吗?”谢涵小心翼翼道。
不是?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
但听小女子小心中满含的期待, 他便没反驳, 哼了一声,“就这么想嫁我?”
谢涵忙不迭点头, 如小鸡啄米。
聂惊风嘴角一翘又拉下,“可我喜欢的女子不能轻浮。”
“世人皆知,绛姝冷傲自持。我只对你一个人轻浮,行么?”
“行罢。”
聂惊风反应回来,“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喜欢公子涓?”
“他是大国公子,正夫人必然不可能是一个歌舞姬。什么大家,不过是说着好听,在他们那些人眼里和优伶也没什么区别。而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然——”
谢涵话锋一转,“公子涓既没有惊风长得好看,也没有惊风武功高,更没有惊风赫赫英雄气概,我自然是不会喜欢他的了。”
聂惊风沉默了一下,“有人说过你是小马屁精吗?”
“当然没有。我只拍过你一个人的屁屁。”谢涵抬手在背上人臀部摸了一把。
聂惊风:“……!”他顿时脸色爆红。
世界终于清净了。
谢涵吐出一口气,抬步继续前行。
约莫半个时辰后,在聂惊风又要耐不住寂寞开口前——
“找到了,这里有楼梯!”谢涵兴奋地捡起几个石块扔上去,见无事,遂背人踏步踩去,拾级而上,在最高一阶上,果见一个铜制大门,他找了找,在墙上找到一把挂着的钥匙。
钥匙几已生锈,他还磨了磨插/进去,咔哒一声——顿时青天白云。
久在幽暗,日光一时有些刺眼。
谢涵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身在一片灌木丛中,他轻轻阖上门,艰难从灌木丛中爬出来,低头看去,只见杂草蔓蔓,哪看得见什么铜门。
不错。
既得了流央璧,又了一大笔无主财宝,尤其是——
拿到流央璧,系统竟然还有奖励?从来只有花式惩罚,各种强迫,竟然还有奖励,不得不说,谢涵受宠若惊了。
他背着人踏步出来,决定待会儿细细看看奖励。
“我们……出来了?”好一会儿,聂惊风如梦初醒,他其实已经做好死在地底的准备了,之所以坚持,无非是因为女子坚持罢了。
此时此刻,不敢置信。
谢涵嘴角一翘,“都和你说了,不要放弃啊。”
“不要放弃。”聂惊风咀嚼着这四字。
这四字说来简单,人人耳熟能详,从小先生就这么说教,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这四字有千钧重,他喃喃道:“是你救了我的命。”
“只能以身相许报答了。”谢涵自然而然续道。
聂惊风:“……”
随着谢涵走出山林,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直到——看到前方浩浩荡荡的商队,“苏”字打头。
谢涵:嗯……
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避过,可还是冷不丁,那方人忽然目光如电转来,“什么人?”
谢涵:“……”他嘤嘤上前,“小女子与家兄遭贼子掳掠,千辛万苦逃了出来,家兄跌断了腿,现在还发着高热,小女子走投无路,不知可否请诸位壮士借辆车马,让小女子与家兄尽快归家。救命之恩,必重酬诸位。”
二人确实形容狼狈,一副遭了大难的样子,但细细看去,二人衣饰皆是金贵。斌叔笑着出来道:“什么报酬不报酬,咱们走南闯北的出门就是靠朋友,姑娘可别客气,也别急着回去,咱队里有医工,快给你哥看看。”
谢涵也是这个意思,聂惊风虽然身强体壮,这回也确实消耗太大,眼见着人都瘦脱了形,还真有点怕人撑不下去。
他拜谢后,上了一辆马车,立刻有医工过来诊治,那医工一按谢涵的脉象,顿时欲言又止,谢涵轻轻晃了晃头,“先生不必急着看小女子,劳烦快看我哥哥罢。”
医工静默了一下,木然道:“姑娘素体虚弱,此次又劳累过度,所幸休息补益几日,就能回来了。”
说完去探聂惊风,却被聂惊风拦住,他低哑道:“劳烦先生先开补益药方。”
“哥哥,我不碍事的。”
“请先生先开补益药方。”
聂惊风坚持,那医工没奈何,只得先开了补药去煎,才能看他。
“腿上所幸时日短,现在接骨还来得及,这位少爷底子厚,热度已退了,养几日就回来了,只——”
谢涵正襟危坐,“先生但说无妨。”
医工看着聂惊风,可惜道:“这副眼睛,怕是回天乏术了。”
空气突然寂静。谢涵有丝丝心虚——他当时为了不让聂惊风看清地道和财宝,实在无法出此下策,现在……
他拍拍对方肩膀,“我一定会找到神医党阙的。”
“其实……也并非那么可怕,能捡回一条命,我已经觉得很幸运了。”聂惊风沉默一会儿道。
可从他表情可知,他必然没有放下。
谢涵也不多言,只琢磨着如何寻找党阙。
车队很周到,还送了干净衣服过来,聂惊风不许谢涵替他换,自己却换了小半个时辰。谢涵倒不顾忌,在他身边就€€€€€€€€换起衣服,搞得人几乎贴壁生长。临行前,谢涵讨要了条黑色丝巾缠在对方眼上。
“怎么?”聂惊风疑道。这几天,许是目盲的缘故,许是苏韫白知悉兄妹二人不幸过来宽慰他的缘故,他性格都有些变了,没有冷然,没有嘲弄,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谢涵眯眼笑道:“小时候就是这样玩躲猫猫的,哥哥陪我玩躲猫猫罢。”
“好。”
谢涵又要了个斗笠给人带上,乘着斌叔友情赠送马车进城。
当然,马车不是白给的,附赠两副画像,分别是应小怜和谢涵本涵,“两位少爷说入城游玩,十日未归,实在担忧,拜托二位进城后帮忙打谈,如果有音讯,劳烦带出。”
“好的,必不负所托。”谢涵标准微笑,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应下。
便要驾车带聂惊风进城,倒是聂惊风抢过这活计,“你给我指方向,我来驾。”
谢涵想了想,点头道:“我就是你的眼睛。”
聂惊风五指摩挲了下缰绳,“好。”
进城后,二人找了家酒楼,谢涵又找了一个医工,得出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反而是聂惊风安慰他,“这几天,我渐渐发现,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意思。我听到窗外迎春花开的声音,天上燕子飞回来的喜悦。”
谢涵表情一言难尽,他总觉得对方自从目盲后,似乎快得道成仙了。
“唯一可惜的是——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