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道:“我看你带我走,是和他们闹掰了罢, 我也不问你们为什么闹掰, 可你带我走总是有目的的。现在你是带不走我了, 但你要是合作的话, 说不得我心情好可以帮帮你。”
聂惊风恍若未闻。
“不说也行。”谢涵语气怪异道:“在朝阳夫人的引领下,会阳男妓馆可是在列国都有名的。”
聂惊风睁开眼睛,目光如狼似虎。
“这么看我做什么, 罢了罢了,咱们共患难一场,我还是给你个好去处罢。听说过南疆么?”谢涵道:“南疆女多男少, 平均七个女人共用一个男人, 那儿男人可是珍惜品种呢 。你到那儿,就会被链子锁起来, 不用吹风不用干活,吃最好的东西,用最好的器物,每天晚上还能足七次。啊呀呀€€€€我会记得带你的绛姝妹妹来看望你的。”
聂惊风抖了下唇,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嘴角溢出一抹血丝。
谢涵一愣,摸了一把他脉象,虽然他不会医术,但这真气杂乱的样子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呆了一呆,“你不会被我说到内伤罢?”
小胖子抱着膝盖,“聂大哥,你说的真的很可怕啊。那不是男人,是笼中鸟,是牲畜。”
聂惊风平复翻涌的气息,“我没什么要求,只要你把她给我,我们江湖不见。”
“她?”
聂惊风看着他,“你要带谁来看望我?”
谢涵一愣,“所以你反水家国,就是为了个女人?”
“我与燕国,全无恩义。何来反水?”聂惊风冷冷道。
这个么……谢涵很坦诚,“一个月后,她在会阳一座高山上,只要你能找到她,我就放你们双宿双栖。”
会阳高山并不多,一座座找过来也花不了几天。聂惊风不知他的险恶用心与言语陷阱,脸上露出笑容,罕见的柔软,下一瞬恢复常色,“按理说,追踪我们的人应该有很多,也应该很快才对。但他们比我想象中的来得晚,人数也少,应该是那儿出了什么意外。一路行来,我估算人数应该在一百,这一百人中,应该有至少十个是擅长追踪的。实力么,和外面三百个武士旗鼓相当罢。”
欧行煜原本装着壁画,这时吃惊,“一百个人和我三百武士旗鼓相当?”
“他们都是百里挑一,敢杀敢死的。”聂惊风不屑道:“与些押送货物的人自然不同。”在他看来,这三百人里,最多只有二十个称得上是武士罢。
不早说,看来他躲进欧家马车根本不安全,亏他以为高枕无忧。
谢涵几乎想翻个白眼,末了想到,“这也算你们那儿的精锐罢,培养起来也不容易罢。”
聂惊风:“你想想你们那儿这种人多不多不就好了。”
谢涵对欧行煜道:“我打算用这一百人去杀涂管事。”
欧行煜有些慌张,“那我这三百武士不也死光了?”
“所以咱们去做饵。”
“……!”害怕。
“没事,不是马上要到攒竹城了吗,里面的城令我认识。”
“聂大哥你好厉害。”
谢涵写了一封信,劳烦涂管事送去温留。
涂管事挑了挑眉,“聂壮士不是杞国人么 ?怎么送信去温留?”
谢涵浅淡笑,“家在筑宾,叔叔是一直在温留走商的,之前约了七月祭祖,如今会阳一来一回怕是赶不上了,得和叔叔说一声才是。管事走南闯北,手下人应该识得去温留的路罢。”
欧行煜忙在一边敲边鼓,涂管事摸了下胡子,“送信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保护少爷的人又少了一点,少爷要更小心才是。”
欧行煜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都听管事的好了罢。”
出去后,涂管事才不管君子不视人私,解开谢涵的信就看,哼了一声,“真是个大少爷,随便就给人用竹简。”竹简上,倒是和谢涵说的差不多,是和叔叔的话,落款“侄涵留”。
他让人送信出去,送信的五人出山坳后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却不想骂不过几句,就被抓了起来。
那百人队伍当初追着稻草人跑了一路后,才发觉被骗,连忙回医馆,把医馆翻个底朝天没找到人,开始一个个问这段时间有哪些人出去了,又往哪个方向,兵分几路一个个排查,最后在昨日跟上了这欧家车队。
这一整个车队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不好就是全军覆没。
必须得确定再确定后,再考虑动手,而现在,拿到这卷家书,为首者掏出一竹简,对比一番,神情凝重,“一模一样的字迹,是温留君没错了。”至于书信内容怪怪的,据说这些人都有明暗两套文的。
身旁人犹豫,“可他们人太多了。”
“萍水相逢,我们就说只要那二人,他们应该不会死拼。”另一人道。
“可万一就死拼了呢?我刚问了,是救命恩人的关系。”
“那个管事和少爷好像不和。”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打算再跟踪一段时间看看,哪成想前方车队竟要入城。
这怎么行呢?
不只他们,涂管事也皱眉 ,“入城做什么?本来就耽搁行程了,往城池去一趟更拖慢了。”
欧行煜龇牙咧嘴 ,“不成不成,我脚疼得厉害,昨天遇险又扭着了。”
涂管事皱了下眉,他们身为欧家车队,配有一个医工属实了不得了,可偏偏这个医工今天中了暑气,上吐下泻,不省人事。
欧行煜嚷嚷起来,“管事,我也不想的,可腿实在疼得厉害,怕不是错位了,本少岂不是要瘸了?”他呜呜呜的。
这时谢涵道:“咱们整个车队就白医工一个,大家伙都指着他,白医工一直不醒,也很该去城中看看。”
周围武士听着有道理,也都开始劝起来。
涂管事没法子,看谢涵一眼,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这个也给除了,点头道:“也好,也是该进些干粮了。”
“入内打点采买还要好些时间。少爷既然腿痛得厉害,马车就该行进得慢一些,小人先让人进去采买,找好医馆罢。”涂管事让大队人马带着货物先行。
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但,“打点只要十几人就好了罢。多留些人下来啊,本少害怕。”
涂管事也是给欧行煜临时起意搞得没法子,于是心生一计,干脆在城外一劳永逸。还多留些人,这些都是他的人手,一个都不想这样折损好吗?
“那管事总要陪本少罢?”
“少爷不要任性了。”涂管事语重心长,“小人要管理车队。”
“那我能忍得住痛,和管事一起走。”
涂管事:“……”他心一横,陪着欧行煜留了下来,反正对方这次死定了,让对方知道也无妨,那波人还指着他给尾款,不会东塔动手的。
在他留下,安排好一切,大队人马先行后,欧行煜又一次叫住了涂管事,并诚挚邀请对方上马车,上马车后收获谢涵点穴手一只。
涂管事心中大骇。
谢涵给聂惊风解了穴,也提早一天没给人灌药了。
所以涂管事就眼睁睁看着瘫子站了起来,对那什么聂涵道:“我替你给城门令送信,就恩怨两清。”
谢涵潇洒点头。
聂惊风掀开车帘,又回头深深看一眼谢涵,“你不怕我直接跑走?”
对方优点不少,守信算一个。谢涵摇头笑笑,“我相信聂兄。再说,我可是给聂兄为了这几天的饭和水呢,怎么着也得有点相濡以沫的感情罢。”
“……相濡以沫不是这么用的。”聂惊风垂下眼皮,“我不会让你死的。”
“那可不。”谢涵点头,“否则你姝儿妹妹一个月后可不会出现在会阳了。”
聂惊风重重挂下车帘,“放心罢,你死不了。”
另一头,涂管事买的“凶”趴在山坳坳,从日中等到日落,打了个哈欠,“狗娘养的,不是说一个时辰后叫咱们吗?这都两个时辰了。”
“我都要晒成灰了,哥€€€€管他呢,不就是杀那个少爷和他马车里一个小白脸吗?只剩二十几个了,咱们冲上去杀就是€€€€”
“啊呀哥€€€€他们怎么打回走了?”
“不好啦那小少爷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咱们钱要打鸡蛋了!”
队伍中,涂管事不在,欧行煜就称霸王了,硬要说自己丢了玉佩,死活要回去找,二十几个人拦不住他,找涂管事,涂管事据说不舒服,在少爷马车里歇息,僵着一张脸点头。
没法子,只能原路返回。
后面缀着正准备动手的燕军看直了眼,“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才这样想完,前方马蹄飞沙,一群大汉冲了出来,两方人马这就开打了。
此时,那二十几个武士心想,莫不是他们少爷知道前面有马贼,所以才后退,可惜他们退得太慢,咬牙牵来马匹,让欧行煜、涂管事、谢涵三人共乘一骑,“聂壮士应该是好功夫的,麻烦聂壮士了。请保全管事和少爷。”
“千万不要后退,前面就是城郭,许有一线生机,我等为少爷杀出一条生路!”
谢涵当仁不让,带着涂管事、欧行煜€€€€飞快后退。
燕军眼睁睁看着记忆里的人冲过来€€€€
惊喜来的太突然。
他们中有弓箭手,抬手就射,谢涵头一低,把自己缩在涂管事身后。
那边马贼任务可不是杀武士,而是杀欧行煜,见欧行煜要走,赶忙追赶。
于是两方人马成功会师?
不不不,谢涵对燕军大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他们要活捉我们!”
燕军一听还了得,以为是哪国来截胡的。
马贼一听还了得,原来是还有帮手,好你个涂扒皮,竟然不说清楚。
至于他们口中的涂扒皮,早就被谢涵当盾牌,射成了马蜂窝。谢涵弃了马匹和涂管事,趁乱带欧行煜飞爬上树,躲在茂密树冠里。
两方人马开始战斗,沙尘飞地,刀光剑影。
不多时,又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传来,两方人马皆尽色变€€€€梁军?!
本就是残兵败将,死伤大半,这下被一网打尽,零星逃脱几个跑入山林,不一会儿整片山坳都被梁军控制住了,将官抚须而笑,对聂惊风拱手道:“这批马贼在城外盘踞已久,据点易守难攻,多亏大人,才能这么容易解除下官心腹大患。”
聂惊风神色冷淡,抬头往树冠方向看,“你的大人在那里。”
谢涵背着欧行煜跳下树冠,“曾大人何须客气,都是为君上效命。本次欧家要打造一批重兵甲,押送货物不能有一丝一毫差池,岂知竟有马贼猖狂,还有他国不轨。”说着,他指着满地燕军尸体,“曾大人一定要好好调查,我怀疑这批人是他国细作潜入,妄图阻挠我大梁秋千大计。”
曾大人神情一凛。
等入了攒竹城,借居城主府后,欧行煜还是满脸茫然: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谢涵给沈澜之等人写好书信,借城令这条通道送回温留后,发现聂惊风还没走,挑了挑眉,“聂郎怎么了,舍不得谢某?”
聂惊风抱着红缨枪,拧着眉,“你鬼话连篇的样子,好像有点熟悉。”像谁呢?他抬头,盯着谢涵,“你在叫我一声聂郎。”
谢涵陡然心虚 ,哼了一声,“占谁便宜呢这是?滚滚滚€€€€”
另一头,守城令发现除马贼外的一群人竟是燕人,老泪纵横,“当年燕国为齐围成,武公合军相救,现在武公一走,他们竟敢如此!先君啊€€€€难怪您当初叫臣注意北燕动向€€€€君上您果然料事如神€€€€臣有负您所托啊€€€€”
一个武公,一个先君,一个君上。谢涵看着他“扑通”一声跪下来样子,心道这怕是梁武公的狂热粉,才会在他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面前,失态如此。
等守城令收拾情绪站起来时,发现室内还有一人,顿觉赧然,便见那人垂着头,传来细碎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