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百姓徭役十分愧疚感动,越加卖力干活挖渠。
郑演、期思雩等却忧虑的厉害,一则怕“人亡政息”,不是谁都有这魄力担下这偌大的工程;二则温留君实在是个好相处的主君,通情达理,足智多谋,修筑过程中有什么为难的,很快就能被其找方法解决。
他们也纷纷去信寻找党阙。
这一病就病到了三月末。
当然,过程中还夹杂着晴雪坊的营业。
主君病重,晴雪坊也一副忧愁的样子,不少临近的士子剑客慕名而来,只见三位佳人颦眉忧虑,恨不得拢入怀中好生安慰。
亲弟弟还病得起不来床,他竟然跑出来喝花酒,谢涓很愧疚,受着强烈的心灵谴责,心道:我就看姝儿一眼,确定她真的平安就回去照顾三弟。
这可把谢涵吓得够呛。连忙(派人)请近来和谢涓感情颇好的苏盛黑时刻准备拦截谢涓。自己这边弹着哀哀琴音,最后道:“仅以此曲向上苍祈求,希望温留君早日康复。”
琴操近来也在忧虑温留君的病,就怕她一番苦心规划河道方向、走势最后全付诸东流,也只有今天来看飘絮姑娘心情才好一点 。
这方琴剑合璧结束后,表兄妹都匆匆赶去想再看看佳人,不想佳人竟似人间蒸发般,不得踪迹。
谢涓立刻去找苏盛黑,苏盛黑却要操控新节目。
€€€€鉴于谢涓情倾天下的恋爱史给了他强烈的灵感,他竟然想出了找人假扮绛姝和公子涓,在台上表演给人看这动人的“爱情故事”的想法。
如果谢沁在,一定会拍手说牛逼了。
然而,近来温留气氛低迷,这时候大谈私情不妥。于是他在表演“齐二公子怒追绛姝大家”的故事前,先播放了“温留君祈求上苍”的故事 。
帛布上画着山山水水,五个短打赤足汉子背着簸箕,徒手凿山挖土,忽然其中一个手臂上被划出一个大大的口子,又有一个不慎为毒蛇咬伤,另一个为他吸/毒血时,跌落山崖,两兄弟从此阴阳相隔……
咳……考虑到苏老板初入此道,原谅这牵强的剧情。
总而言之,就这,在场原本冲着美女来的男人,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七尺男儿泪潸然而涕下,似是想起家中长兄。
这时,画布后出现一白衣男子,遥遥似是见到场景,心有所感,走上前,跪下祈求上苍,“上邪……”
于是天降神雷,之后男子却病了。
“呜呜呜,没想到温留君是这样爱民如子、至情至性之人。”
地道里换好衣服出来的三人:“……”
末了谢涵道:“苏老板真是一个妙人。”
固然,谢涵还做了些伪装,扮作霍无恤手下一卫士€€€€温留君可还因为祈愿卧病在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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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想开始每章挑五个评论发红包,现实却给了我巨大的嘲讽。
上上章6条,这章4条?
是我不可爱吗【可爱威胁 】,还是涵恤不般配【cp威胁】,哼!
ps:谢谢寒色捉虫,明日一并改了。
第328章
按计划, 这时,谢涵该继续重病在床痛恨自己的身体,谢涓该依依惜别奔赴回国参加谢泾的婚宴。然而他还在准备, 准备着准备着, 新郎就跑他面前来了。
谢涓:?
谢涵:……!
谢泾拎着党阙扑到谢涵床前,脸又白又糙,甚至长了点小胡茬, 想碰碰谢涵, 却又不敢碰似的, “三、三哥€€€€”
谢涵闭目假装昏迷, 霍无恤对党阙喊道:“老头,我先给你讲讲君侯近来的病情。”
党阙被谢泾一路扯过来,哎哟喂,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好骨头啊, 他整个人都要颠散了, 还每天不带休息的赶路, 简直了, 再是医者父母心,他现在也看这位新鲜出炉的齐太子怵得慌,连连点头, 而且既然温留君昏迷,病史等自然要其亲近者转述。
然后就听到:“有人要谋害君侯,故君侯先下手装病, 希望神医配合。”
党阙:“……”
霍无恤又道:“听闻神医与君侯相识于齐国地牢, 君侯那种身体,再去一次恐怕不能全须全尾出来了, 神医医者仁心,不至眼睁睁看着如此罢。”
那头,谢泾一下一下抚摸着谢涵的面庞,从额头到眉心、鼻梁、两颊、人中、双唇,指尖从微凉到一点点发烫,不停地唤着,“三哥、三哥、三哥……”
“三哥,婧儿好想你啊€€€€”
“再等等,三哥再等等婧儿,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三哥,你不是想变法么,婧儿网罗了好几个法家学者,到时候随你挑好不好,三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三哥,你怎么不理婧儿,是不是婧儿要成亲你生气了?三哥放心,婧儿还是干净的……”
“等、等以后,婧儿就把须眉那个贱人和她几个小妾赶出去,只放三哥一个人只看三哥一个人……”
带着党阙重新回来的霍无恤:“……”他!就!知!道!
成亲都不能堵上你满脑子的脏污。
他踏步进来,“啊呀”一声,“太子殿下怎么脸像皲裂的土地一样粗糙,胡子像原始森林一样杂乱,头发更是如胡人一般散乱,等下君侯醒来看见有人像野人一样,怕是会受惊。”
谢泾扭头,脸上阴风阵阵,一字一顿道:“雍公子。”
党阙在谢涵拿出瓷瓶,打开塞子在谢涵鼻下轻晃,又掐其人中一下,床上人似有动静,“咳€€€€”
谢泾猛地消音,捂着脸退到一边,躲在谢涵看不到的角落里,只眼神还痴痴望着。
谢涵如梦初醒,却声息低微,哼哼两声,说不出话来。
党阙抚着须道:“病势来的奇怪又迅猛,舌色晦暗干枯,舌苔光亮如镜,气夺血亏,脏腑精气衰败以极,胃气不存……”最后总结道:“老朽尽量试试,先出去不要影响温留君歇息。”
霍无恤紧随其后出来,谢泾见谢涵又闭目睡去,才急急出来询问病情。
党阙这一治就花去一个月,谢泾简直像大孝子,每日在谢涵床头侍奉汤药,霍无恤练兵停不得,外加如今温留无人主事,他将应小怜找了回来,于是买一送一,还加个虞纯。
所幸,这一月来,谢涵的病情渐渐有了起色,稍微有点力气了,他就同谢泾说(赶)话(人),“殿下怎么来了?”
谢泾像听到什么噩梦似得,连连摇头,“婧儿,三哥唤我婧儿便好。”
谢涵已确定对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执着,甚至这种执着促使他加入斗争,为成为储君、国君而战。
€€€€听起来奇怪又牵强。
但这世上从不缺乏脑子有病的人,君不见阳白君将燕太子活活气吐血了吗?
他不能理解这种思维,不代表不能利用这种思维,低低一叹,“殿下这样有意思吗?”
谢泾捂着眼睛,“婧儿,求你了,三哥。”
谢涵沉默有顷,终是道:“三哥很感谢婧儿当初偷虎符带兵马过来,就像这次带党神医过来一样。婧儿,一直在关心三哥是吗?”
谢泾呼吸一滞,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竟能在谢涵口中会听到这种问句,呐呐道:“当、当然。”
“那三哥能问问当初平燕之战和其后谋逆案的真相吗?”谢涵认真地看着他,“婧儿是有什么苦衷吗?是鲁姬夫人逼迫婧儿吗?”
这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好像在说“只要你有苦衷,说出来,我都能原谅”,可谢泾却牙关紧咬,最后道:“我发过誓再也不会骗三哥了。”在那次谢涵掉落冰湖生死未卜的时候,他就发誓这辈子就算谎话说尽也不会再骗三哥一个字。
他不敢看谢涵的脸色,拙劣地转移话题道:“三哥,你不是觉得齐国如今制度不对吗?我找了很多法家子弟,炫光、孙杨、毛灿、郑佳仁、申厘……到时候,咱们一起变法,给齐国一个清明强大好不好 ?”
谢涵却面色颇有些古怪:“申厘?”
谢泾点头,他记性也不错,见谢涵仿佛有兴趣,连道了几句申厘见他时说过的对策与谈话。
谢涵抿了一下唇,不知以什么心情道:“倒是言之有物,你若手里有官职,不妨给他一展所长。”
谢泾顿时惊喜,“三哥愿意以后同婧儿一道携手共进?”
谢涵撇开他明亮目光,“婧儿,我不知是该恨你还是该谢你,鬼门关前走过一次,突然觉得这世上许多爱恨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害过我,也救过我,就让这些都一笔勾销、随风而逝罢。”
谢泾该高兴,可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空落,喃喃道:“恨也好,谢也好,都好过一笔勾销、什么联系也没有啊。”
谢涵:“……”这种思维更难理解了呢,谢涵以他共情能力满分的水准道:“怎会什么联系都没有,不是说要等以后接我回扶突,和你一起变法吗?不只现在有,就算千百年以后,咱们的名字或许会出现在同一卷竹简甚至同一列上,这便是三哥与婧儿永恒的联系。”
于是完美戳中谢泾不同寻常的点,他嘴角一咧,笑得有些甜蜜,似乎当初齐宫花木扶疏下俏生生立着的那个明媚无邪小姑娘一般,“对,三哥说的对。”
见此后二人渐入佳境,谢涵后几天又与人聊了聊目前扶突的势态,谢泾能告诉他的远比安幼寻或其它各种渠道来的都要详尽。
比如,谢漪最近一直扒着狐源,妄想把孪生弟弟拉下马。
比如,虞氏和须氏和他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比如谢浇已经被他按在地上摩擦,再无出头之日了,拾氏也不在其身上放筹码,转而和他眉来眼去。
比如,玖氏最近被打压得更厉害了……
等情况了解得差不多,又和人聊聊天作作画弹弹琴,甚至和人聊了会儿人生,互诉理想:
谢涵:“其实我不在乎做不做太子,也不在乎谁来做国君,我只希望齐国强大,再现先祖荣光。”
谢泾:“其实婧儿也不在乎做不做太子,不在乎谁来做国君,只希望三哥能和婧儿长长久久在一起,只希望三哥喜笑颜开。”所以€€€€如果这是三哥的理想,那就是婧儿的理想。
等到五月初时,谢涵精神已经很不错了,党阙说要静养一年,当地供奉的巫祝说要去女娲庙斋戒一年€€€€温留君以自己生命力向上苍祈愿,现在当还愿了。
“好了,婧儿快些回去罢,再待下去,须四小姐要等不及了。”本来是四月的婚期,谢泾却说“兄长有疾,孤岂能独乐”跑过来探望病重兄长,遂婚宴延期。
谢泾深深看他一眼,“三哥很希望婧儿快点成亲?”
谢涵:“……”他笑骂一句,“婧儿自己不想成亲 ,拿须四小姐做挡箭牌。现在偏又这样问是什么道理。”
谢泾顿时委屈,“三哥,那个须眉好过分,还没过门,就连小妾都物色好四个了,谁不知道是她自己要享用,偏打着婧儿的旗号,可怜婧儿的名节。”
谢涵当然是摸摸他脑袋啊,直到五月中,才算将人好声好气哄走了。
谢泾临走道:“三哥这里有什么要向朝廷报备的,先和婧儿说就是,到时候婧儿一定让人鼎力支持。”
等谢泾走后,谢涵把霍无恤叫进来,把床头几本书往地上一扔,没好气道:“最近你都给我送些什么书来。”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霍无恤半蹲下来,一卷卷捡着书籍,捡一本说一本,“慧公主之乱,昭太子事变,公子灵与齐威公几乎断绝谢姓血脉……”说句不好听的,老谢家是有乱/伦传统的,虽说这种事在列国都不缺乏,但哪国也不像齐室这样频发。
好不容易齐景公励精图治、九合诸侯,成一代霸主,冷不丁就来了慧公主之乱,当时几乎葬送了半个齐国。
这是齐国天大的丑闻与屈辱,谢涵能乐意看吗,冷笑道:“莫非我很愿意陪太子殿下日日说话?可你有办法赶他走吗?”当初沈澜之能那么做是谢泾不对在先,又有战事在前,且一个公子和一个太子岂可同日而语。
“没办法。”谢泾日日陪着谢涵窝在院子里,哪怕故意使绊子都没地方使。霍无恤将竹简叠好,放在矮几上,在谢涵对面坐好,闷闷道:“所以我很生气,生自己的气。将这些书塞进来,原是想膈应太子的。没想到君侯护的好好的没让太子看一眼。”顿了顿,又道:“太幼稚了,对不起。”
谢涵瞧他那憋屈的小模样,终缓和下脸色“我是怕这些书给了他什么奇怪的灵感。目前他对我仍是兄弟、”顿了顿道:“兄妹之情。”
霍无恤古怪看他一眼,似乎想确认刚刚风大是不是吹来什么糊住他眼睛了。
谢涵没理会,请来苏盛黑。
谢涓自是随谢泾一道回去了,那日晴雪坊开业后,都没再主动提过一次绛姝,大抵是真的看开了。至于琴操,外貌气质上看起来像白莲花,实际上是个潇洒独立有理想的女人,欣赏爱慕飘絮姑娘,倒也不会为此四处找寻忘记本职工作,还是安安耽耽地测着黄河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