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夏呵了一声。
殿内的主角一下子从谢涵成了各族家主了呢。
谢涵不以为意,暗暗观察殿内众人反应,拾夏还在和虞旬父呛声,拾夏喜爱自降身份开口是一直以来如此的,虞旬父没叫个族人出来开口,反而亲自下阵却是少见,看来是积怨颇深啊。须氏却没有帮着他们的老盟友,须家主须弥老神在在。
最后还是狐源轻咳一声,接着仿佛闲话家常般询问了谢涵有关当初被玖少游绑了,北境占燕南四城,迁四城百姓互换,以及后来治理长河、修筑沟渠等。谢涵自然略过一些不那么适合宣之于口的细节,其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到迁城、治河,齐公便有些不悦了,“温留君这是第几次先斩后奏呢?”
谢涵无奈,“彼时迁民,是因为燕民暴/乱,治理沟渠是大师郑演、期思雩、爰稼穑适逢在温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儿臣怎敢如此,又怎么能不听听君父的教导呢?每每想到少听了君父两次教诲,儿臣夜不能寐,午夜梦回,亦是泪沾枕巾。儿臣也曾向上苍祈求,愿用十年寿命换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儿臣便可早做防范、提早时间告知君父,请求君父的同意了。”
齐公:“……”
文武百官:“……”
“噗嗤。”还是一声轻笑打破突如其来的尴尬,定睛看去,不正是对温留君态度诡异莫测的太子殿下么。怎么,刚刚维护,现在要撕破脸皮了,便见人脸色一正,肃容对齐公揖道:“君父容禀,确实如此,旧年儿臣前去探望三哥,正好看到三哥对女娲娘娘祷祝,渴望聆听君父的教诲。”
贵极人君,齐公一生所听彩虹之屁不知凡几,但这还是有些过度了,他斯文俊秀的脸红了一丝丝,对谢涵斥道:“休要油嘴滑舌。”
狐源又开口询问,“温留治水,如火如荼,听闻才过年余,几城的仓库已经满了?”
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谢涵哪能说是啊,笑道:“狐相这是听了一半的话,是温留作为沟渠第一站,满了仓库,可惜各城劳动力都在温留,儿臣又岂能让其余城池的妇孺饿死?只好将城中的粮食全分了出去将将使八城百姓果腹罢了。”
在众人脸色不好时,他又开一张空头当票,“不过这是因为沟渠才修好了温留一处,待七年,哦不,郑演大师说民众积极性高,修建速度奇快€€€€”接着,他又讲故事一般,把“天降神雷”的奇事添油加醋、跌宕起伏叙述一番,直令殿内各位大臣都听得全神贯注、兴致盎然,末了总结道:“故郑演大师预计再过四五年即可竣工,届时就真可为朝廷添万粟米了。”
这话大家满意,四五年也不是等不得,他们并非如此短视之人。不少家主抚着胡须 ,都一改当初对谢涵避之不及的态度,笑呵呵的,还有开口向齐君奏禀自己封地内水患泛滥之事,想要谢涵帮忙去看的。
对此,谢涵只是笑,“我哪里懂得什么治水,不过是召开大会,将懂行的人找过来罢了。”
此间,便算告一段落。谢涵下朝去见楚楚,谢泾陪他过去,又是一年不见,他一个劲盯着人看 ,谢涵不由好笑,“殿下,您再这样看下去,我怕脸上要烧着了。”
谢泾这才收回目光,贴着人肩膀,小声道:“婧儿好想三哥啊。”又纠正,“是婧儿,三哥当唤我婧儿。”
谢涵不知对方为何对这称呼如此执着,但过往经历告诉他顺着对方就好了,于是从善如流,“婧儿可别再这样盯着三哥看了,不然三哥还以为是自己何时辜负了哪位小娘子。”
谢泾幽怨看他一眼,谢涵改口揶揄 ,“新婚燕尔,婧儿不早些去陪陪夫人。”
谢泾脸一白,好一会儿,问,“婧儿成亲了,三哥会不会嫌婧儿不干净了?”
谢涵记得对方男扮女装做公主时,想法不是这么奇怪而难以理解的,按了按额头,“听闻须四小姐不爱须眉男儿,可有给你气受?”
“凭她?”谢泾不屑,“要不是须氏还有些用处,婧儿才懒得理她,现在我与她一个前殿一个后苑 ,井水不犯河水。婧儿处理婧儿的公务,她宠幸她的姬妾。”
谢涵:“……”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一会儿,二人已行至楚楚的定坤殿,谢泾离三步远时,终是止步,楚楚不喜欢他,他、他不怕楚楚,却怕谢涵不高兴,只得道:“三哥、我、我……”他“我”了一会儿,也说不出口“我先走了”,于是满含期待道:“我等你出来。”
谢涵:“……”
谢涵一踏入殿,婢子脸色一喜,继而一叠声呼唤,一个接一个引着谢涵入内,室内,楚楚云髻高挽,一如三年前拜别时的样子,谢深、谢浅倒是都长大了,翩翩少年郎,要不是双生之子的模样,谢涵一时还没认出来。
谢涵才跪下,两兄弟已经一起给人架起来了,谢深道:“哎哟喂三哥,你也得等小弟我避开些再跪啊可吓死我了夭寿啦€€€€”谢浅还是那样干脆利落,“地上凉。”
楚楚凝着谢涵,谢涵拍拍兄弟二人,也注视着他的母亲,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在这场母子两阔别已久的重逢里,谢涵喉头一滚,哽咽道:“母亲……”
楚楚像被惊醒了一场梦,“涵儿,好儿子,你这三年是不是没怎么长高?”
谢涵:“……”便纵有千言万语 ,更与何人说?
他脸色一下子臭了起来,“母亲就想跟儿子说这个,您怎么不说儿子瘦了黑了?”
楚楚看一眼他的白皮脸,颇为自得道:“只要流着我楚王室的血,就是晒不黑的。瘦€€€€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不是说生了一年的病么,比我想象中的瘦骨嶙峋好多了。”
您和别人家的母亲都不一样。谢涵板着脸,“哦”了一声,“儿子本来还给母亲带了一些北境特产,还有我们那儿的花灯。现在仿佛想不起来放在哪儿了。”
楚楚原是下意识目光还向门外张望,刚出口“你弟弟多高……”话没说完,登时把脸笑成了朵花,几步下来,先按着儿子的脑袋埋了一下胸,等谢涵整个人晕乎乎时,她才松开,手一伸,谢深递上一块帕子,她拿帕子按眼角,嘤嘤道:“涵儿,母亲好想你啊,你看看母亲,想你都想瘦了,还有还有,母亲这根白头发,呜呜呜€€€€”
--------------------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我开新文文案了。
ps:我之前怕大家对涵妹想的太好,所以“恐吓”了大家一发,但我发现你们又把涵妹想太坏了,涵妹不会鸟尽弓藏不会鸟尽弓藏,涵妹是明君明君!之前的“剧透”只是某个过程量。
好了不害怕我这之前“预告的”,快来收藏新文叭【可爱威胁
《寡人修剧中》
齐太子谢涵眼睛一闭一睁,来到了七年后。
从面临废太子之危四面楚歌隐忍蛰伏的储君,
成了万人之上逆袭成功独揽大权的君王。
谢涵:不愧是我。
谢涵:那么现在,我该做的是——
远交近攻,夷灭敌国,肃清寰宇,开万世太平。
系统:……
系统:这里有本虐恋情深文,麻烦您先看看。
哦€€€€原来大将军和敌国公主相知相爱却不能相守。
嚯€€€€原来他对敌国公主强取豪夺,造成两人一生悲剧。
哈€€€€大将军和他反目成仇,叛逃离去,最后灭齐。
系统:七年后的您知道既定结局后,一个是痛彻心扉的爱,一个是励精图治的国,两难之下,选择了自我消散,唤来了七年前还没遇到女主的您。
系统:现在,我们的任务是修正剧情,令男女主的旷世虐恋He收场,让您避免亡国。
谢涵支着下颌想:它在说谎。
谢涵慢条斯理问了【男主】大将军一道送命题:什么情况下,霍卿会背叛寡人?
大将军单膝跪下: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谢涵:……霍卿言重了。
大将军凝视他:长命无绝衰。
谢涵:……
寡人还是尽快修剧,让男女主有情人终成眷属罢。
€€€€€€€€€€€€
再次强调,不是割裂开的,就是本文第三、四副本,只是系统遮蔽了涵妹的七年记忆,然后欺骗了他。
哪里觉得不好,拜托大家提意见哦,希望能给第三、四副本一个好的开始。
咪咪啾,本章留言发红包。
第366章
好好哄了一番楚楚, 又将大箱礼物搬上来,楚楚看了一会儿,眯眼笑着让谢深谢浅先挑些, 谢涵笑着道:“哪会落了六弟七弟。”
谢深最是灵光, 谢浅也不是不识人眼色之辈,抱着箱子道一声“多谢三哥”,便直言要下去仔细瞅瞅了。
楚楚也挥开殿内宫婢, 脸上这才露出愁容, “这次回来, 你替我去一趟楚国罢。王兄、”她顿了顿, 终是道:“恐怕就是这段时日的事了。”她忽然捂了脸,“你替我去送王兄一程。”
谢涵早有所料,这一刻听着还是难受, “怎会如此,舅舅一向身子硬朗。”
“我是今年才知道的。说是四年前一场风寒开始的, 反反复复, 终于拖垮了身体, 缠绵病榻已久……”
“母亲€€€€”谢涵上次看对方红眼睛还是五年前废太子时, 他拿帕子替人轻拭眼角,“你莫难受,先想想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舅舅没?”
楚楚瞧着案脚的彩凤浮雕, 怔怔然好一会儿,道:“你就替我说:玉儿的王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英雄会失败, 会死亡, 但永远不会被打倒。”楚楚闺名楚惜玉。
谢涵陪了楚楚许久,他没有劝慰对方不要哭泣, 也没有刻意逗对方开心,这种悲伤或许只有等他舅舅去了,去后多年,才能开怀罢。只捡了当初在楚国为质那几年的事讲与对方听,尽量将云门的风土人情,楚宫的雍容明丽,楚王的严肃霸道一一还原。
说到后面,连谢涵也有一丝怔忡,蓦然回首,才发现那些日子,已经过去十年了。
楚楚听得仔细,直到入夜,宫门都快落锁了,她才挥手道:“快些走罢,不然就是淫/乱后宫了。”
“……”谢涵横她一眼,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匆匆一礼,“儿子明日再过来。”
楚楚挥了挥手,“明日,我与你讲些宫内外的事。”
等谢涵出去,天边已烧红了云彩,瑰丽绮艳的红霞下,俏生生立着个青年。用“俏生生”这个词形容男子本是不妥,可此时此刻却仿佛无比妥帖 ,只见男子缓带轻衫,依在枇杷树下,姿容明丽,面有薄汗,掩不住那满脸的期待、忐忑,时不时往门内张望一下,大眼睛一眨不眨的,两只手像要绞成麻花。
谢涵忽想起,过去每一年,他从外地回来,对方都是一身明黄色的罗裙,这样候他在树下,任飞花落叶满肩。
“三哥€€€€”谢泾一瞧见他,眼睛“蹭”的就亮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出来。
一错眼,人就到了眼前,谢涵清空脑内场景,暗道自己莫不是老了,今日怎么总想些过往时刻,他瞧人一脑门的汗,颇为歉疚,“我竟忘了遣人让婧儿先回去。”他待了一下午,瞧这模样,对方也是等了一下午。
谢泾眼睛亮晶晶的,“有什么好派遣的,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他拉起谢涵的手,“三哥今晚和婧儿去东宫罢。”他忽然一顿,想到那原是对方住所,小心翼翼拿眼瞧人。
故地重游,他的东宫卫士奴婢们却有一半死在四年前那场阴谋,而这阴谋的始作俑者还在自己身边。谢涵原本陷入回忆而柔软下来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但他脸上还是笑着的,摇头道:“三哥属官还在等我呢。”
谢泾眼珠子转了转,“三哥明天不来看楚楚夫人了么,今夜宿在宫内便宜许多呢。”又说,“还有,三哥要不要看看《新法》,推行新法的申厘也在东宫。”
谢涵心中一动,“申厘不是官拜中卿了么,怎么还宿在东宫?”这可是结党营私了。
谢泾哪能说是知道谢涵要来,也知道自己留不住谢涵 ,特意把对方感兴趣的法家学者给弄进来吸引人的。他装模作样叹一口气,“新法推行艰难,怕是又有什么难处要找我商量了。”
谢涵回扶突一大目的就是为了就近观察新法,这下再没有不答应的,反而颇为不赞同道:“那你更不应该等我,及早回去才是。”
谢泾这下义正词严了,“三哥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出比婧儿还好的法子,婧儿这叫礼贤下士,请三哥从旁指导。”
谢涵派人去他宫外府邸告知应小怜一声,心道虞纯不知道得多感谢自己,一头与人一起漫步回东宫。
果然流光最易把人抛,这宫里的一草一木 ,与他当年在时已大不相同了,待至灯火通明的东宫前,瞧着熟悉的建筑、熟悉的布局,与殿外不熟悉的人,谢涵一阵恍惚。
谢泾拉着他走近,才发现里面的布局陈设,甚至花木草丛,都与他在时一般无二,好像流转的光阴、四时的轮序,在这里都停止了一般,有婢子躬身上前送上披风,这习惯竟也与他在时一模一样。
谢涵侧头看一眼明丽的青年,青年好想说“有三哥在的东宫才是他的家”,话到嘴边,最终滚落下去,由他来说这种话,岂非是对对方莫大的嘲讽?他拉着人手,“快进去罢,申卿怕是要等不及了。”
申厘确实等不及,他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太子却把他叫来白蹲一晚上,要不是对方势大,要不是对方一力支持他,他早就甩袖走人了。
结果对方还开口问,“申卿这回遇到什么麻烦了,不妨直说,正好温留君在,孤与温留君一道替你参谋参谋。”
申厘:“……”他最大的麻烦,就是有你这么一个主上。
申厘在《江山妩媚美人谋》中几乎没有戏份,原因很简单:【他四十上下,长得极为丑陋,瞎了一只左眼,一条长疤从额头贯至颧骨,宛如地下爬出来的恶鬼】,显然,这不符合一本玛丽苏文对男配的定义。书中对申厘只一笔带过,不曾陈其来历、生平。
但在原著世界“她”的身上,谢涵是见过对方的,那时对方野心勃勃却也内敛低调,如今果然是明显年轻许多,三十出头的年纪,那样的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