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第503章

不只是放棘门军进来?

事情大条了。

别吱声。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私攻西门,棘门军进来后,成王败寇,守城军死了白死。

被发现了,没能让棘门军进来,玖氏最多脱一层皮。

可现在是弑君啊€€€€

他们伏着身子,眼高于顶的两位大家族长,此时把头低进尘埃里,只希望没人注意到他俩。

党阙很快过来,遥遥见西城门处跪了一地的人,心里就是一凉。

走近,见昨日还有起色的病人,转个夜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关键这病人还不是一般人,他也觉得腿软了。

然后就€€上谢涵满怀希冀的目光,“神医,快救救我君父!”

这种目光党阙看过太多次了,可生死有命,人力所不能及。

这种事他也做过太多遍了,仔细地查了一遍齐公的眼耳口鼻、脉象、心跳、指温,一刻钟后,他跪了下来,痛声道:“齐君殡天了€€€€”

这像是某一个信号,寂静的城门,破晓的日光,满地的百官,一瞬间哭声大作。

“君上€€€€”

“君上!”

“君上!!”

昊王忽十九年暮春,齐公谢皋溘然长逝,为玖氏乱军射杀于齐都西城门,到死也没有见到他那信任了半辈子的爱臣,甚至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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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值班,不更。

今天先更了。

第520章

谢涵低着头, 跪了很久很久,没有出声。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人悲伤到一种极致的时候是不会哭泣的。

离得近的臣子只见其侧脸冷峻至极, 他隐约记得温留君的面部轮廓是极柔和的,好像秀丽的山川、荡漾的微澜,此时却觉对方是陡峭的险崖, 汹涌的波涛。

他有些害怕, 边痛哭边轻声道:“温留君节哀。”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 解冻了谢涵, 他“啊€€€€”的一声长啸从那几乎染红的马车上拔下一支箭矢,一个“玖”字清晰可见。

他的目光好像择人而噬的凶兽,他的声音满含能鸩杀活人的怨毒, “玖氏,虺蜴为心, 豺狼成性, 攻我护都城门, 杀我无辜将士, 挑拨内乱,诛臣弑君,神人之所共嫉, 天地之所不容,当夷三族,永绝于世!①”

他侧头看了沈澜之一眼, 对方立刻领命而去,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替玖氏求情。

玖氏留存在扶突的人确实不多,很快玖家被重兵包围, 男女皆下狱,唯有谢娴被一顶软轿妥善送到宫中。

她惶惶然见楚楚、谢妤,“母亲,阿姊,怎、怎会如此?君父、君父......”她潸然泪下,“还有三思€€€€”

谢妤前几天才给齐公请过安,不想竟是最后一面。

天人永隔,再多的厌憎怨恨,此时也全化作悲痛不舍,“他活着时我恨他送我回宋国,他走了我又恨自己不曾多多体谅他。思来想去,我若不是他的女儿,若不是齐国公主,恐怕如今大字不识,满手粗粝,终日农活,或许还会被乡绅欺压、朝不保夕,甚至被卖到下贱的地方受尽羞辱。”

一夜夫妻百日恩,当初废太子案时,楚楚曾这么求过齐公。

现在这句话同样影响着她。

她并不像谢妤一样悲痛,只是怅然。

她想起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年少时的齐太子谢皋唇红齿白,受命来楚国求婚,好像一只柔弱的兔子,被她捉弄了也只会抖下唇闭眼说“有辱斯文”......

听到谢妤连绵不绝的悔恨抽泣后,玉搔头轻轻挠了下鬓发,懒洋洋开口,“你是我的女儿,不是齐国公主也会是梁国公主,雍国公主,燕国公主......”

谢妤满腹的悲痛被突如其来打断,正逢谢娴入宫,她从小习惯于照顾保护柔弱温婉的妹妹,转而安慰,“没事的,咱们公室,‘夷三族’刑法都是管不到咱们这儿的,再说,涵儿难道会要了三思的性命?只是€€€€”

她瞧着妹妹神情,“玖少卿恐怕是救不回来了,他可是玖家少主。”

谢娴目光一凝,良久,说:“我与他,早在七年前,就夫妻缘尽、恩断义绝了。只要三思好好的。”说完,她复又悲伤,“怎会如此?才听说君父病情有起色。叔父、”她顿了顿,“玖玺桓怎敢如此?”

“还不是狐源狡意媚上,玖玺桓胆大包天。君父恢复了些,没有开仪仗,借阳溪君的马车掩人耳目去司寇府要私放狐源,玖玺桓则想攻破西城门放棘门大军进来害人,两军交战,谁管得了城下一辆小小的马车?”说着,想象那场面,谢妤又止不住难过,“万箭穿心,君父当时该有多痛,多害怕?”

韩斯、蔺缺、栾殊、魏起、魏尝、翦雎、穰非等人,被沈澜之一并从北境带了过来,此时纷纷出力,帮谢涵抓人、探查、审判。

谢涵把须弥、须贾、拾夏、谢宾、谢浇、霍无恤都叫到一块来,他手上有从玖氏、虞氏收回来的两块将军令,和齐武公遗留下来的两块将军令,共计四块。

如今举国哀悼,齐宫遍地缟素,人人进来披麻戴孝,不走进了辨认一下还认不出来。

众人进殿前,彼此对视一眼,确定来者何人后,都是奇怪,不知谢涵为何将他们聚在一起,公室,兄弟,氏族、心腹,还有退下的须贾?

在大朝会旁边的宣殿里,怀陀低眉顺眼,谢涵坐上首,见人进来,赐座后长叹一声,“多事之春。虞氏通敌叛国,罪行滔天,不除不可;玖氏弑君罔上,罪不容诛,岂能不杀?

可虞玖子弟遍布我国,顷刻间我国官场就少了十之一二的文武之臣,如此大的动乱,我齐建国以来,一手可数,每一次都几乎是灭顶之灾。

值此存亡之际,更逢君父殡天,国无主家无长。

周围诸国蠢蠢欲动,玖虞封地恐怕暴/动,棘门军几无将帅,人心不稳,我心忧甚。

思来想去,只能请诸位同舟共济,一同保齐国度过难关。”

须弥擦了擦额头冷汗,拾夏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来算账的。

便见谢涵击了击掌,怀陀奉上一个托盘,里面金灿灿的,虎头金牌€€€€将军令,他们顿时睁大眼睛。

“我小小封君,无甚才能,本不该由我来做这件事,只是君父骤然辞世,太子殿下又不在都中,只好借着先祖父的遗旨僭越一回。否则,我齐国大军如一盘散沙,倘若敌国来袭,倘若玖虞反扑,我等将毫无还手之力,唯任人宰割而已。”

谢涵拿出第一块将军令亲手递给谢浇,那是虞氏的一军,“大哥,这齐室江山,亦是我谢家江山,我们身体里流的是同样的血,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哥一定要与小弟排除万难保我齐国万年。”

谢浇愣了一下,“给我?”

他早听拾夏讲清其中内情,但没像拾夏那样想着干掉对方强扶谢沁得到将军令,在他看来,三弟做国君比谁都合适,只是舍不得也很遗憾,没想到......

谢涵已对拾夏说,“大哥十年战场积累,我绝对相信大哥有这个能力领我齐国六分之一兵马,可从来没做过的事情第一回 做,总要有个领路人,拾家主与大哥既为翁婿,那和父子也不差什么了,涵在这里请家主一定要帮扶我大哥。”

拾夏再料不到在谢涵回来,玖家三族下狱后,这块将军令兜兜转转还能到他手上,绷不住脸裂开嘴,拍着胸说,“温留君放心,老夫一定使尽浑身力气帮扶大公子。”

“全赖拾家主了。”谢涵又拿第二块给谢宾,“叔父,你是祖父认定的不二将才,可惜因为过去种种一直无法一展所长,小侄现在还记得十八年前,你骑着高头大马,套着金色武盔,在两旁的欢呼声中入城的场景,掷果盈车,盖世英雄。那时,你也是小侄心目中的大英雄,小侄只愿叔父能重拾信心,重拾荣光。”

谢宾好似被谢涵的话语带回到他那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看着手中那早该到自己手中的将军令,又一直不敢想不敢拿的将军令,几乎泪目,低下头去,“臣必不负温留君所托。”

属于公室的两块将军令,一块谢涵给了谢宾,令一块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给霍无恤,但他却给了须贾。

须弥愕然,叔父已经不能长时间骑马,不能拉动超过一石的弓,甚至走久了膝盖就会痛。

“大将军。”谢涵笑道:“老师,我再唤您一声大将军。”

须贾和谢艮是齐武公给谢涵找的文武师傅,结果在最后双双放弃了他,一个为了家族,一个为了小辈。须贾无颜受这一声“老师”,“温留君折煞老夫。”

谢涵却曲解其意,“大将军做了三十年的大将军,永远都当得起这一句大将军。你乃齐定国柱石也,这种大难当头的时候,只有大将军能凝聚军心,安抚群众。大将军花甲之年,本已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我却将大将军又拖入这黄沙硝烟中,只求大将军最后一次保卫齐国。”

他甚至跪了下来,须贾连忙去拉,须弥忙不迭劝:“叔父,现在棘门军多乱啊,只有您对军中每一个角落都熟悉,可以防止外国插入细作,可以拔除玖虞残留势力,可以振奋军心,一同抗敌。”心里却想着如何在军中安插须氏党羽。

须贾终是接过那块将军令,“只要我国平稳下来,老夫定当退下。”

谢涵赞道:“大将军高义。”

最后一块原本属于玖氏的将军令,毫无悬念的,被谢涵递到霍无恤手上,他对别人永远有那么多话说,此时四目相对,凝着对方,却只说了四个字,“永不相疑。”

霍无恤心头一跳,好像蹦到嗓子眼儿,还要蹿出来似的,他听到自己说,“永不相负。”

至此,皆大欢喜,谢宾得偿所愿,不再惶惶不可终日,谢浇终于能一展所长,拾夏满心欢喜,须弥高兴于须家可暂掌两军。

这时,谢宾问,“刚刚温留君所说的,武公的遗旨是什么意思?”

须弥、拾夏等纷纷询问,怀陀奉上那卷泛白的诏书和君玺,众人粗阅后,须弥立刻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温留君本来就是武公指定的储君,明正而言顺,请温留君继位。”

谢涵却说,“太子还下落不明,我岂能如此?不过借这由头暂时安顿我国,免我国危机。”

拾夏“啊呀”一声,“太子殿下是先君定下的太子,温留君是武公定下的太子。子从父,天上地下,先君都是要听武公的。”

谢宾接口,“否则就是不孝。武公在时,其为君,先君为臣,更改武公决议,为不忠。温留君为人子者,怎能置先君于不忠不孝的境地?”

又说,“温留君也说了,目前我国有危机,太子下落不明,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便如龙无首,马无头,车无笼,耳目昏昏,全无方向,怎么避开危机?”

拾夏心里骂了句娘,他起的头,怎么好听话全让对方说了?装了十几年死人,现在知道不装了?

谢涵还在为难,在众人一番劝说下,只道:“即便太子不在,此事也须从长计议,容后再提。我国经此动荡,百官惊惧,人心不齐,明日大朝会,还请诸君与我一同给大家个说法,避免人心惶惶,再议君父谥号,共定后续大计。”

众人连连点头。

€€€€知道了,这就回去让下头的人草拟《劝温留君登基书》,并让心腹们每人背一段。

谢涵最后留下了须贾和霍无恤,“大将军还记得曾向我要过豫侠吗?可惜他牛心孤拐,我也说不动他,现在让我找着一个不输豫侠的将才了,我将无恤赔给大将军。大将军喝了我的神仙醉,可别忘了昔日答应过我的事,要好好提拔我的人啊。”

他已经把一块将军令给了对方,这还要怎么提拔?

再往上,就只有大将军位了。

须贾悚然一惊。

他只是不屑去做很多事,但从来不愚笨,否则在四族明争暗斗中做不了三十年大将军。他风烛残年,骑不动马拉不开弓,做大将军只是一个象征、一个威慑、一个过渡......

否则谢浇、须旭风华正茂,谢宾、拾夏春秋鼎盛,他们哪个做大将军能轮得到霍无恤?

至于现在就封霍无恤做大将军?

没人会同意的。

就算力排众议,以如今棘门营的乱状,一个外国人哪怕是神仙也镇不住、梳不清。

他动了几下唇,纵使知道会得罪人也忍不住劝出口,“霍小兄弟是雍公子,是一个外国人。”

“外国人?”谢涵哂笑,“本国人就很忠心吗?”

“哗€€€€”的一声,他把台上的东西一袖全扫下来,骂道:“虞旬父通敌,玖玺桓弑君,至于须家主和拾家主那个晚上率军来西城门究竟想做什么,是不是当夜玖氏的同党,不用本君详说了罢?

这就是咱们土生土长,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老齐人啊€€€€”

他瞧着下首须贾,目光平淡,语气也很平淡,“大将军,为我国稳定,本君也不想赶尽杀绝,这么多玖氏的供词,本君只打算让他们不见天日,希望大将军不要辜负本君一番苦心。”

须贾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须氏动向的,只是不知道那晚对方也参与了,他拣起一份份供词,草草一瞥,一一叠好,苦笑着交给怀陀,“温留君慧眼如炬,您既然相信霍小兄弟,老夫一定倾力相助。”

等须贾走后,霍无恤揉着谢涵太阳穴,“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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