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 第61章

公子婴可不管陈慎之情史如何,对陈慎之道:“上士,不如营帐一叙,子婴想与上士商讨一下迎接使者之事。”

陈慎之点点头,道:“公子,请。”

公子婴为人冷冷淡淡,不喜欢废话,也不喜欢虚以委蛇,当即转身便走,前面引路。

詹儿看着公子婴的背影,冷冷的撇过眼去,似乎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公子婴在前面带路,陈慎之与詹儿跟在后面走,趁这个时候,陈慎之给詹儿说了一番前因后果,自己负责迎接义和使者的事情。

詹儿一听,恍然大悟,如今陈慎之的官阶只是膳夫上士,连个下大夫都不是,让他去接应恬淡的使者,绝对是给田儋难堪,这二来……

二来,公子昔日里与萝姑娘「有旧」,陛下也能看看公子的处置办法,可谓是一举两得。

众人一行走着,刚绕过幕府营帐,便听到几个大夫们在闲谈,那闲谈的主角,正好便是引路的公子婴。

“我昨日也去下了白糖的定金。”

“嗨,看你说的,这满朝廷的,谁没下定?不都下了白糖的定金么?这等稀罕顽意,若是不亲自看看,亲自尝尝,岂不是丢了眼界?”

“可你别说,这朝廷里,还真有一个人儿没有下定白糖呢!”

“是谁?不可能罢?那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千真万确……公子婴!”

陈慎之瞥眼看了一记身边的公子婴,没想到这些大夫们说闲话,说到正主儿面前来了。

公子婴还真的没有找陈慎之下定,好像对白糖并不如何喜爱似的,但转念一想,陈慎之又觉得不对劲儿,好像并非如此,当日燕饮之上,公子婴食得也不少,虽表情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比平日里食得都要多一些,难道这还不喜欢白糖做的菜肴么?

“公子应是不喜甜食,我看公子那冷淡的模样,应是对吃食没甚么念想。”

“你们有所不知……”其中一个大夫神神秘秘的道:“恰恰相反,这公子婴特别偏爱甜食。”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前些日子与药庐的小童闲谈,小童告诉我的,千真万确,说公子素来怕苦,便是汤药中也要多加一些甘草,反而喜爱甜口。”

“竟有此事?当真看不出,那为何公子不下定白糖?不应该啊。”

“嗨€€€€你们真不知假不知,还能是因着甚么?当然是因着公子没有款项下定啊!”

堂堂一个公子,没有银钱下定?这听起来不像话罢?

“别看是公子,但这公子婴穷的叮当响,到底是陛下的养子,又不是亲儿子,这是手心的肉,和手背的肉,终究不一样的!”

公子婴听着自己的墙根,面上表情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好似根本没听见一般,陈慎之则是摇了摇头,故意踩重脚步,朗声道:“今日营地里怎么跑出几只硕鼠?看来应该请陛下下令除鼠了。”

卿大夫们本在窃窃私语,听到有人过来,一回头,竟然看到了正主公子婴,吓得赶紧鸟兽散尽,逃跑了。

公子婴始终没说话,继续往前走去。

陈慎之跟在后面,有些迟疑的抬起手,拍了拍公子婴的肩膀,道:“额,公子……”

公子婴被拍了肩膀,“唰!”快极的转过身来,蹙着眉,板着脸,沉着嗓音道:“是了,子婴的确无有银钱下定,还有甚么想问的么?”

陈慎之语塞了一下,指了指身后的营帐,道:“公子,慎之是想提醒公子,你……走过了。”

“嗤!”詹儿这时候「毫不留情」的笑出声来。

公子婴:“……”原是自作多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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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打听八卦

陈慎之发现, 公子婴竟是个穷人,不折不扣的穷人。

虽身为公子,但他的存款没有几许,甚至比一个士兵还不如, 怪不得会被卿大夫们嘲笑。

毕竟朝廷可不止是职场, 很多职场还会有小团体, 欺负同事, 更别说抱团的官场了。

像公子婴这样, 冷酷无情, 完全不抱团儿之人,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肯定会被人嘲笑的,尤其是「穷」, 这个拉出来能谈论一万年的字眼儿。

按理来说不应该,公子婴好歹是个公子,虽名义上只是嬴政的养子, 但一切吃穿用度,全部按找正统公子的规格,绝不会出现「缺斤短两」的现象。

但事实上, 公子婴又的确很穷。

陈慎之去打听了一番,这打听八卦最好的地方, 便是膳房了。

为何是膳房?这还用说么, 自是因着鱼龙混杂,膳夫们但凡去送菜色,往上能听到卿大夫们背地里嚼舌头根子, 往下能听到寺人士兵背地里说闲话, 那消息可谓是四通八达, 在膳房打听消息最便宜不过了。

自从在狄县舍粥开始,陈慎之又因着舍粥负伤,好几个膳夫和陈慎之干系拉近了不少,不会那般抵触陈慎之,甚至有时候一起谈谈天儿,陈慎之又没甚么公子架子,完全可以打成一片。

几个膳夫听陈慎之谈起公子婴,惊讶的道:“上士原不知?”

“你们都知晓?”陈慎之反问。

“自然知晓,这公子,可是个奇怪之人呢。”膳夫一副八卦的模样。

这秦宫之中,公子的数量可不少,按照年龄排序来说,老大便是公子婴,但因着公子婴乃是养子,所以人前大家都不会叫他长公子,顶多是公子。

这长公子要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公子扶苏。公子扶苏乃是堂堂正正的君子,诗书礼仪,无所不精,为人谦和,完全无有公子架子。

这长公子下面,还有几个公子,幼公子也是历史上大名鼎鼎之人,自然便是秦二世胡亥,如今还是公子胡亥。

各位公子都有各位公子的趣事,例如长公子丰神俊朗,但凡出行,咸阳贵女争相一看,小公子年幼可人,无害懂事儿,等等。

说到陛下的养子公子婴,只剩下€€€€古怪,二字。

膳夫小声道:“公子素来不喜言谈,少言寡语,对人对事都甚是冷酷无情,因此没甚么谈的上话儿之人。但是上士不防去打听打听,平头百姓之间,却十足称道公子,因着公子总是将自己的粮俸拿出去救济百姓。”

陈慎之恍然,原是这么穷的。

陈慎之却又不解了,道:“这算如何古怪?岂不是大善事一件?”

陈慎之因着在狄县救济百姓,开设粥场,获得了膳夫们的一致好评,为何轮到公子婴拿出自己的粮俸救济百姓,就变成了古怪的事儿?

膳夫一语道破天机,道:“上士您有所不知,您救济的,可是咱们大秦的百姓,那公子则是好生奇怪,不管是哪国的百姓,秦人他也救,魏人他也救,你说他奇怪不奇怪?”

詹儿在旁边帮衬的动作顿了一下,魏人?

膳夫喋喋不休的唠叨:“公子他不但救急自己人,连仇人也救济,当年魏国亡国,多少魏人痛恨公子?公子也真是奇怪了,上赶着去救济魏人,就说这两年罢,这两年间,不知道公子救济了多少魏人,但根本没人知晓,哪个魏人念他的好儿?还不是一提起公子的名讳便打打杀杀,骂骂咧咧?”

陈慎之挑了挑眉,回头看了一眼詹儿。

十年前,魏国亡国,秦人大将王贲,带着年轻的关门弟子公子婴上阵,水淹魏梁,造成了无数死伤,最后成功拿下魏国,魏王假投诚,魏国灭国,归秦所有。

水淹魏梁的惨相,是所有魏人都不能忘怀的,也是所有魏人的仇恨,詹儿身为魏国幼公子,更加不能忘怀,他无时不刻的,想要再次见到公子婴,见到他,掏心挖肺,食其肉,啃其骨,饮其血,方可解恨!

然而……

詹儿从没想过,公子婴还有人后的一面,与人前完全不一样。

陈慎之倒是明白这种感觉,书本上都是这么写的,人前国族大义,在战场上厮杀绝不反悔,或许再给公子婴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如此做,但人后的公子婴,也有自己的另外一面。

马上要到传膳时间,膳夫们忙碌起来,陈慎之卷起宽袖来,道:“詹儿,取一些糖来。啊是了,还有前些个陛下赏赐的栗,也全都拿出来罢。”

詹儿奇怪:“公子想食栗了?”

栗子在先秦乃是贡品,只有贵胄才能食到,毕竟栗子的数量十足的少,其实一直到清朝,栗子也是金贵之物,只有有钱人才能茶余饭后吃几颗栗子清清口。

陈慎之笑道:“不是我食,是给公子婴食。”

“他?”詹儿登时不乐意了,一张巴掌大的脸瞬间落下来。

陈慎之点点头,道:“前些日子公子婴受了陛下鞭笞,栗子正好补气,听说公子又喜爱甜食,做一道糖炒栗子的小食正合适,一会子给公子送去。”

詹儿更是不乐意了,道:“白糖金贵的很,平白无故给那样的粗人。”

陈慎之笑眯眯的道:“詹儿,你便不要小气了,其实方才你听膳夫说公子这些年私底下接济魏人,你已然动摇了。”

“动摇?”詹儿立刻狡辩道:“公子你可别瞎说。”

陈慎之道:“不说也行,你快去取栗与白糖来,是了,还要一些山楂。”

詹儿是怕了陈慎之那一张嘴了,赶紧调头便走,去取陈慎之要的食材来。

这栗乃是贡品,平日里可不好找,因着陈慎之身体虚弱,嬴政特意赏赐了一些给他。陈慎之知道公子婴买不起白糖,正好做一个顺水人情,一来公子婴虽看起来不善言辞,冷冷冰冰,但其实是个心肠柔软之人,这样的人最容易感动。

这二来,可能很多人只知道秦二世乃是胡亥,却没人知道秦三世,历史上的确存在秦三世,而这秦三世,便是公子婴!

公子婴乃是一座大靠山,陈慎之后些日子还要与公子婴一起操办接待田儋使者的事情,关系越融洽越是好,这打动一个人,自然要从他的胃开始了。

先秦也有做栗的方法,但是因着饴糖不容易烹煮,所以不方便做糖炒栗子,陈慎之觉得,这栗子虽然炖着也好食,但最终极的烹饪方法,还是糖炒栗子,简直是栗子的巅峰吃法,永远不可动摇。

陈慎之除了栗子和白糖之外,还要了一些山楂,这山楂可是糖炒栗子的关键。老北京那会儿,只有有钱人和八旗子弟能吃上糖炒栗子,八旗子弟十足讲究派头,糖炒栗子自然也能琢磨出花儿来,这就给后人留下了不少口服。

糖炒栗子的关键,不在于糖,而在于山楂核。这炒栗子需要把山楂去肉,留下清香的核子来炒制,如此一来,栗子经过炒制,包裹上晶晶亮的糖浆,山楂的清香也会侵入栗子之中,久久留香,回味无穷,给糖炒栗子增加了一层丰富的口感,让栗子不只是甘甜,更加清甜、醇香。

詹儿帮忙剥山楂,公子只要核子,不要果肉,有些发愁的道:“公子,这么多果肉不要了?怪浪费的。”

“怎么能不要了?”陈慎之这人不许浪费,毕竟他儿时被父母丢弃,自己一个人,吃饭总是有这顿没下顿,自然而然养成了不喜浪费的习惯。

陈慎之唇角噙着狡黠的笑容,幽幽的道:“上次送给陛下的山楂糕,陛下十足爱食,便用这些果肉做成山楂糕,再送一些去罢。”

詹儿:“……”糖炒栗子的「下脚料」送去给陛下?

公子婴从幕府中退出来,往自己的营帐而去,刚到了营帐门口,便闻到一股喷香的味道,甜滋滋的,说不出来的好闻,但具体是甚么,公子婴还真是说不准。

门外侍奉的寺人道:“公子,方才上士来了,说是与公子有要事商谈,小臣便请上士进帐等候。”

原是陈慎之来了。

公子婴冷着脸点点头,挥了挥手,都没说话,寺人赶紧退下去。

哗啦€€€€

公子婴掀开营帐帘子,低头走进去,果然看到了陈慎之,还有站在陈慎之身后,小尾巴一般,一脸不高兴的詹儿。

那醇香的味道更浓郁了,甜滋滋的,勾引着公子婴的味蕾。

他瞥眼一看,案几上放着一只精美的承€€,里面是……栗?

公子婴收回目光,冷冰冰的道:“不知上士有甚么见教?”

“见教不敢当。”陈慎之道:“慎之这里有些栗,也不知公子喜不喜甜食,便用白糖做了个糖炒栗子,还请公子尝尝鲜。”

公子婴一脸不为所动的模样,道:“无功不受禄,栗如此珍贵,还请上士拿回去罢。”

“你这人,”詹儿冷笑道:“当真不识好歹。”

陈慎之抬起手来,阻止詹儿的话,仍然一脸亲和道:“这糖炒栗子便是为公子做的,若是公子不喜欢,或者觉得难以下口,随便丢了也就是了,啧啧,只是可怜了这些栗子,到底是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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