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之笑了笑,道:“你不会还真信了罢?自然是骗他们的,拖延之计。”
陈慎之用的是缓兵之计,田儋想要用他们威胁嬴政退兵,必须派出使者,这一来一回,虽然距离很近,但怎么也要用一个时辰罢?
只需要一个时辰,无错,只需要一个时辰,天色便要黑了。
拖延这么一个时辰,对谁都没有好处,唯独对陈慎之大有裨益,因为天色黑下来,陈慎之便再也不是陈慎之,他的躯壳会被另外一个人顶替,那便是……
嬴政。
陈慎之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田儋深知这一点子,在狄县人手不足的情况下,田儋只安排了两个人在外看守,其余人等全都严防死守在狄县的城门口,以防秦军趁机偷袭。
倘或陈慎之变成了嬴政,那么想要解决掉这两个看守,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因此陈慎之不过在拖延时间罢了。
陈慎之提起食指,压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笑道:“乖萝儿,无事的,一会子别管发生了甚么,你都不要害怕,跟着慎之走便是,可知道了?”
田萝虽不知陈慎之是甚么意思,但她十足懂事儿,使劲点点小肉脸,道:“我、我知道了,我不害怕。”
陈慎之点点头看,道:“真乖。”
他说着,看向舍门的方向。
舍门关着,从外面上了锁,看天色,嬴政马上便要和自己互换,到时候舍门锁着也不是法子,不如现在处理一下子。
陈慎之眯眼思量了一番,似乎想到了法子,立刻走到紧闭的门舍门口,砰砰砰狠狠拍着门板,大喊着:“来人!本公子饿了!来人!拿吃食来!你们知道本公子是谁么?我可是齐国的幼公子!拿吃食来!”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两个看守就在外面儿,听到陈慎之叫嚣的声音十足恼火,大喊着:“嚷甚么嚷!小兔崽子,小心爷爷撕烂你的嘴!”
陈慎之再接再厉,改为踹门,「哐哐哐」的牟足了力气使劲踹,大喊着:“我乃齐国幼公子!你们这等卑微竖子,竟敢如此怠慢本公子!?本公子渴了,拿水来,本公子饿了,拿吃食来!”
外面的看守被他嚷的烦了,随即是门锁打开的声音,两个看守走进来,大马金刀的往里走,恼怒的一把抓住陈慎之的衣领子,大吼着:“小崽子!死到临头你还不老实!”
“嚷嚷嚷!嚷得老子心烦!”
“今儿个就给你点教训!还幼公子呢,啐!”
看守拽住陈慎之的衣领子,他的手臂恨不能比陈慎之大腿还粗,几乎要把陈慎之从的地上拔起来,一股子呼吸不畅的感觉席卷而来,陈慎之的脸面瞬间憋红,几乎不能吐息。
嘭€€€€
下一刻,看守狠狠打了一记陈慎之的脸面,陈慎之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脸颊不由自主的撇向一侧,牙齿不小心剐蹭到了舌头,鲜红的血液顺着陈慎之的唇角流淌下来。
“别……别打了!”田萝吓坏了,他不知道陈慎之为甚么突然「发狂」,要去招惹那些看守,看守一个个看起来不像是善茬儿,陈慎之本就受了伤,这要是再打下去,恐怕会出人命的。
陈慎之却「呵呵」笑了起来,仿佛被甚么逗笑了,道:“萝儿,不要过来,退远一些。”
田萝又是着急,又是不解,简直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听到陈慎之笃定的话,还是后退了好几步,退到屋舍的角落,躲在角落里。
陈慎之看到田萝远离自己,这才转过头去,看向敞开的屋舍大门,大门外面黑压压的,太阳完全落山了,夜幕笼罩着大地。
陈慎之轻笑道:“天黑了……”
“臭小子!”看守不知陈慎之在说甚么,只觉这小子轻狂的厉害,不打打他都觉得手痒,于是又提起拳头,对准陈慎之的面颊,道:“老子看你就是找打!”
啪!
看守一拳打下去,意外的是,竟没有像第一次那般,直接揍在陈慎之的脸面上,而是……
打手定眼一看,自己的拳头竟是被陈慎之拦了下来,正好被他的手掌纳住。
陈慎之攥住看守打来的拳头,不,哪里还是甚么陈慎之。
那攥住看守拳头之人,虽生着陈慎之的皮囊,但此时此刻,已然完全换了瓤子,分明便是秦皇嬴政!
眼看着天色完全黑下去,嬴政忽然感觉到一股眩晕之感,熟悉的眩晕之感,还未睁开眼目,便听到耳畔风声,嬴政从小习武,反应力惊人,下意识抬手挡格,“啪!”一声直接握住了看守迎面的一拳。
嬴政定眼一看,四周是陌生的环境,田萝吓得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蹲在角落,「自己」面前是两个五大三粗的看守,门锁被解掉了,舍门大敞着。
嬴政是个聪明人,他比旁人本就多长了一副心窍,看到眼下的境况,自然瞬间明白了过来。
看守人数如此少,大门还敞着,这可不是陈慎之的杰作么?
看守突然被一个小白脸儿纳住了拳头,登时涨红了脸面,觉得很没面子,恼羞成怒的道:“还敢躲?!老子打烂你的脸!”
说着,又是一拳揍过去。
嬴政猛地撇头,立时躲过迎面的一拳,紧跟着一把拧住看守的手臂,他如今的身子力气虽然不足,但嬴政会用巧劲儿,四两拨千斤,狠狠一拧。
“啊啊啊€€€€”看守没有打到陈慎之,手臂反而像是要断了一样,登时惨叫出声,简直像是踩到了鸡脖子。
“怎么回事?!”另外一个看守眼看着事情不对,立刻抽出佩剑便要冲上来。
嗤€€€€
佩剑刚抽出来一半,嬴政眼睛一眯,「啪」的踹过去,直接踹在看守的剑柄上,看守只觉得拔剑的力气登时卸去,抽出一半的佩剑瞬间又退回在鞘中,根本无法拔剑。
嘭€€€€
嘭!
只需要两下,两个高大看守瞬间失去了意识,相继倒在地上。
嬴政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袍子,挑唇轻声冷笑了一记,自言自语的道:“臭小子,真是会给朕找事儿。”
第81章 不可独活
“田儋扣押了贵女与上士, 手段何其下作。”
“现在该当如何啊。”
“绝不能让田儋的奸计得逞……”
陈慎之慢慢睁开眼目,确切的说,他的目光慢慢回笼,四周再也不是田儋的狄县府署, 周围环境灯火通明, 营帐里站着不少朝臣, 一个个面色急切。
陈慎之微微抬手, 低头看了看自己, 是了, 自己个儿又变成了嬴政,对换了……
如今陈慎之在嬴政的身体里,嬴政也应该在陈慎之的身子里才对,方才陈慎之故意大喊大叫, 让看守打开门锁,这会子嬴政穿过去,应该已然把那两个看守打得落花流水了罢?
“陛下!”
一个急切的嗓音打断了陈慎之的思绪。
是詹儿。
魏詹冲进营帐, 是冲进来的,身边还有几个侍卫阻拦,但是别看魏詹年纪小, 但他的武艺并不弱,甚至比一些个侍卫还要精湛。
詹儿不顾阻拦冲进来, 道:“陛下!还请陛下营救公子!”
王绾道:“陛下正在与我等商量对策, 上士机敏过人,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臣正在商议对策,但没有一个妥当的对策, 一方面他们要保证田萝贵女的安危, 毕竟田萝对狄县有很大的意义, 另外一方面,又不能对狄县主动用强,所以这情况便尴尬了起来,不上不下的。
魏詹似乎看透了这些臣子的心事儿,毕竟他往日里也是做公子的,且还是亡国公子,这世间种种的人情冷暖,他看的透彻无比,一眼便能看透这些€€臣的小心眼子。
魏詹沉下脸来,似乎下定了决心,拱手抱拳,道:“既然陛下左右为难,魏詹愿单枪匹马杀进狄县,我乃是魏国人,与你们秦人都无干系,我杀进狄县去救公子,谁也不能诟病一句!”
公子婴蹙了蹙眉,拦住詹儿,道:“狄县现在虽是强弩之末,但你一个人如何能杀进府署?”
“不能?”詹儿冷眼看着在座各位,道:“总比在这里迟迟不动的强。”
“你……你这小娃儿怎么的说话?”
“就是,我们都是朝中肱股之臣,总比你年长许多,你怎可如此说话?”
“太无规矩了!”
“够了。”
一个声音轻飘飘的,却掷地有声,他一开口,€€臣立刻噤声,一个个低垂下头来,大气儿也不敢喘。
正是披着秦皇嬴政外壳的陈慎之。
陈慎之挑了挑眉,他知道詹儿是小忠犬,如此忠心耿耿的小忠犬,怎么能浪费在这个地儿上呢?
陈慎之端起秦皇的架子,平静的道:“詹儿不必惊慌,朕……自有解救之法。”
詹儿奇怪的看向陈慎之,他显然不信,总觉得陈慎之是在拖延时机,等田儋杀了公子,也就没甚么可救的了。
陈慎之知道詹儿其实心眼子也很多,天生多疑,也不过多解释,对公子婴道:“子婴。”
“子婴在!”
陈慎之又道:“你去调遣最精锐的兵马,今天晚上,准备攻打狄县。”
“攻打狄县?”
€€臣立刻喧哗起来,陛下要攻打狄县?如果主动对狄县用强,那么肯定会失去狄县的民心,泰山封禅刚刚成功,这样做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招至民反?
公子婴虽然蹙眉,但他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君父,立刻道:“敬诺!”
陈慎之还有后话,道:“等等。”
“是,还请君父吩咐。”
陈慎之道:“兵马要精良,口号要响亮,但不要轻举妄动,朕的法子……是佯攻,做足架势便可。”
公子婴更是奇怪了,佯攻?为何佯攻?这和解救陈慎之有甚么干系?
但他从不多问,立刻又道:“敬诺,君父!”
公子婴立刻去准备,€€臣一头雾水,魏詹也没看懂陈慎之的意思,他留了一个心眼儿,若是「嬴政」不能把他家公子解救出来,自己个儿便杀进去。
陈慎之准备兵马佯攻,其实道理很简单,便是分散田儋的注意力。
关押的门锁开着,按照嬴政的武力值,一定可以带着田萝逃出去,逃出去不久,田儋便会得到消息,又一定会召集人马,地毯式的搜索田萝与嬴政。
陈慎之要做的,是分散田儋的注意力,给嬴政和田萝逃出狄县,打下基础。
黑夜沉沉,鸦雀无声。
狄县的府署突然喧哗起来,主堂传出田儋的怒吼声:“甚么?!嬴政小儿杀了使者!?”
“岂有此理!”
“小儿无礼!”
“气煞我!”
田儋怒吼着:“来人啊!去把田慎之这个狂徒骗子,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教训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