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顾萧惟难得冷笑了一声，“那也比不上你，明明无心还要到处撩。”
洛屿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撩过谁，“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呵。敢做不敢当，渣男。”
洛屿一边把菜端上桌一边说，“顾萧惟，你要是再‘呵’，我们的友谊就走到尽头了！”
“那赶紧到尽头吧。我想看看尽头之外是什么。”
洛屿无奈地坐了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对方进行这场小学生的对话。
顾萧惟盛了米饭，尝了一块排骨，“挺好吃的。”
“那是。我洛屿的秘制酱汁烧出来的排骨还能不好吃？”
洛屿想了想，又问：“你真的确定要演陆屏枫？”
“怎么了？”顾萧惟抬起眼。
“陆屏枫这个人物，肯定不是正常人的范畴。在我的认知里，一个艺术家想要表达的往往是他欣赏的、想要展示的事物。陆屏枫描绘死亡，根据剧本，他笔下的死亡是阴郁又瑰丽，沉糜又充满吸引力。也就是说在陆屏枫的认知里，死亡是一件很美的事情。一个追求死亡美感的人……他的对手要如何与之匹敌？如果演法医助理的温煜驰没有能力解读死亡，谁带你出戏？那么你就会被囚困在陆屏枫的躯壳里。”
洛屿很认真地看着顾萧惟。
顾萧惟看向洛屿，他愣了足足三秒，无比认真地揣摩着洛屿的视线，缓然道：“所有人都在说我是最适合饰演陆屏枫的人，只有你担心我能不能从角色里出来。”
洛屿低下头，吃了一口土豆，“对不起啊，我不该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影响你胃……”
“不，我很高兴你跟我谈论这些。除了林导，几乎没人跟我说这些。”顾萧惟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你呢？你觉得陆屏枫该怎样从对死亡美感的追求里解脱出来？”
洛屿侧过脸，想了想，这个问题其实上辈子他就思考了许久，大概是顾萧惟饰演的陆屏枫太有魅力，让洛屿不忍心他就此沉沦。
“我觉得……对陆屏枫来说，真正的救赎不是证明那些人不是他杀的，也不是相信他不会为了画画而杀人。他需要的不是剧本里温煜驰那种对他不会杀人的信任。因为相信陆屏枫不会杀人，却没有从本质上改变陆屏枫。”
顾萧惟垂下眼笑了一下，给洛屿夹了一块排骨，“你是唯一一个跟我有同样想法的人。就连看过剧本的林导还有编剧夏昙都觉得温煜驰和陆屏枫之间的关系有点欠缺，而我认为温煜驰只是证明和相信凶手不是陆屏枫。这并不能拯救他，也不能改变他，无法让他豁然开朗。”
洛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对！我觉得，陆屏枫对死亡的渴望是因为€€€€他最后一眼看见母亲，就是母亲死在他的身边的样子。他那个时候还小，正是世界观形成的时候，母亲死亡的那一幕成为了他所理解的爱的最终形态。所以陆屏枫没有反社会人格，只是他眼中的爱和其他人不一样而已。”
顾萧惟的眼睛跟着亮了起来，“所以……温煜驰要证明的不是陆屏枫是否杀了人，而是尊重他对爱的理解并且让陆屏枫理解爱的其他形式。”
“就是这样。”洛屿笑了。
只要顾萧惟能想通，那么不管最后饰演法医助理温煜驰的人是谁，演技再差，至少给了顾萧惟一个从角色中剥离的理由。
“所以，如果我是陆屏枫，只有你配成为温煜驰。”顾萧惟开口道。
这个人从不会恭维任何一个他不认同的对手。
他简单的一句话，让洛屿莫名壮志满怀，忽然想要撞碎这世间的南墙，早已被时间冷却的年少热血死灰复燃。
“我确实也想要演温煜驰。”洛屿看着顾萧惟，一字一句坚定地说。
他不是在要求顾萧惟去给自己争取机会，他只是想要他知道自己的决心。
“我相信你。”顾萧惟垂下眼，嘴角隐隐向上扬起。
“先消灭了这份土豆炖牛肉！”洛屿胃口大开，比平时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吃完了饭，洛屿向后一躺，揉了揉肚子，“晚上我得出去跑步啊。”
“要不要一起？”顾萧惟问。
洛屿侧过脸来看他，“那倒是可以啊。你出现在我家小区里夜跑，就是晚上散步的邻居看到了，都不会相信你是顾萧惟。”
顾萧惟起身，把吃完的碗盘都收进了厨房的水槽里，很快洗盘子的声音传来。
哪里有让客人帮自己收拾的道理，洛屿赶紧起身，“我来洗吧！”
“没关系。我来洗，你来擦。”
一边收拾，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顾萧惟开口道：“胡唯的事情对朱雀传媒的影响很大。薄文远为他接下的好几个角色都泡汤了，他手里也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艺人了。”
“嗯。”洛屿点了点头，现在听到薄文远这个名字，他内心深处要平静许多，“薄文远之前一直想要抱住帝俊传媒这棵大树。但是胡唯的事情一出，公众对朱雀传媒的印象跌至谷底了。帝俊传媒那边估计正想方设法甩掉薄文远这颗牛皮糖呢。”
“我以为你听见薄文远倒霉了，会很高兴。”顾萧惟说。
“高兴？有什么可高兴的？胡唯接的那些角色我也不喜欢，也不会说让给我来演。我现在有的只是庆幸，还好在胡唯出事之前，我就离开了朱雀传媒。不然，我还得跟着这艘破船共沉沦。”
洛屿很淡地笑了一下。
“那你可得做好准备。”顾萧惟若有所指。
“什么准备？”洛屿皱起了眉头，心想说话说一半算是什么毛病？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叮咚€€€€叮咚叮咚€€€€”
“这几点了，怎么会有人来找我？”洛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去开门吧。擦干的碗筷我会放进消毒柜里。”
“哦，麻烦你了。”
门铃声愈发急促起来，“叮咚叮咚叮咚€€€€”
“来了。”
洛屿快步走出了厨房，站在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
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说曹操，曹操就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薄文远！
对方脸色泛红，还有点摇晃，闭着眼睛像是要睡过去了，忽然又睁开了眼，眼看着又要疯狂摁门铃了，洛屿怕他吵着邻居，赶紧把门打开。
“薄总？你怎么来……”
洛屿话还没有说完，薄文远就倒在了他的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得洛屿憋住了呼吸。
“阿屿……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欧俊韬对付你的时候……我太软弱了，没有给你撑腰……”
第49章 顾萧惟VS江引川
一边说着, 薄文远一边把双手搭在洛屿的肩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就像忽然开了水闸。
洛屿侧过脸, 皱着眉头避开对方散发出来的味道，扣住薄文远的肩膀，将他摁回到沙发上。
“薄文远, 你喝醉了。我现在打电话给你的秘书, 让他送你回家。”
说完, 洛屿就把手机拿了出来, 寻找着薄文远秘书的手机号。
“石小松吗？我是洛屿, 你们薄总喝多了跑到我这里来了。能麻烦你……”
能麻烦你来垃圾回收一下吗？
“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辞职了。”石小松的声音带着几分客气和疏远。
“那你知道他的新秘书手机号码？”洛屿又问。
“估计还没来及招新秘书吧。我是今天辞职的。建议您叫个网约车, 送他走就行。”
说完, 石小松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叫个网约车？这是处理垃圾还得花钱的节奏？
洛屿叹了口气, 眼前的薄文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双手抬起跟丧尸行路一样走向洛屿，洛屿正想要把他给摁回去，谁知道薄文远“扑通”一声, 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 一把抱住了洛屿的腿。
卧槽？这又是要闹哪出？
洛屿低下头，用力要把自己的腿收回来，但薄文远的力气挺大，抱紧了就不撒手。洛屿失去平衡，坐在了茶几上。
“求求你……回来吧……回来吧……”
洛屿皱了皱眉，心想我是不是该给你放一曲《故乡的云》？
“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怕帝俊传媒……怕欧俊韬怕得要死……以后我不会了！只要你肯回来……我一定把你当成台柱捧……无论谁欺负你我都给你打回去……欧俊韬算什么！帝俊传媒算什么……我呸！”
洛屿皱着眉头, 找准了角度, 一下子就把薄文远给踹开了。
他迅速走到了茶几的另一侧, 看着薄文远向后一摔，撞到了沙发。
薄文远整个人都懵了，似乎没想到洛屿会踹他。
“我说薄总，你是发现我接了两个名导的电视剧但是欧俊韬却没来给我使绊子，所以觉得我又有红的可能了，对吧？”洛屿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很平静地看着这个见利忘义的混蛋家伙，“而且你走投无路了，因为胡唯所有的角色都没了，他接的代言甚至还要来索赔。”
“是我瞎了眼……我对他那么好他竟然为了讨好江云斜……什么没底线的事情都做！现在整个公司都被他拖下水了啊！”
洛屿很淡地回答：“这是你应得的。”
要不是你这个老板，上梁不正下梁歪，为他“以身作则”，他哪里能学的那么快？
薄文远的声音哽咽，充满绝望，一如五年前跪在洛屿面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其他的人只能接一点小角色根本赚不了多少钱……我跟欧俊韬合作的项目也泡汤了……他们说撤资就撤资，我欠了银行一大笔贷款……”
和着你弱你有理了？
洛屿垂着眼，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欧俊韬对你还不算绝情€€€€至少他没有索赔。”
薄文远仰着脸，面前的年轻男人容色俊美，和半年前的萎顿模样大相径庭，而且还生出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气质。
就像在泥泞里生长而出的青竹，尘嚣不染的优雅中透着一丝刺破天际的野气。
薄文远恍惚了起来……洛屿是这个样子吗？如果他之前是这个样子，自己怎么会瞎了眼去捧胡唯？
洛屿脸上没有丝毫愤恨的表情，眼中只有漠然。
仿佛他和薄文远只是陌生人，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听着薄文远的失败经验。
薄文远记得，洛屿一直是个脸皮很薄对于别人的哀求无法拒绝的人啊。
怎么半年不见，一个人的转变这么快？
他向来恋旧又心软，怎么会这么绝情？
薄文远心中一阵发慌。
今天他跟业内几个小娱乐公司的负责人一起喝酒，薄文远恨不能把胡唯这个狗东西挫骨扬灰。他一直那么捧着胡唯，钱也没少让他赚，胡唯竟然跑去抱江云斜的大腿！
抱江云斜的大腿也就算了，什么不上道的事情都敢做！让人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雷崩过！
胡唯把自己送进去不说，还连累了公司的名声，许多影视方一听说朱雀传媒就避之不及。
薄文远的资金全都套在因为胡唯而无法启动的项目里，再这样拖下去，他是要破产的。
五年之前他就差点破产过一回，五年之后这一劫，他该怎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