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下山,洛屿一边看着顾萧惟的背影。他一直很沉默,明明洛屿已经开导过他了,可他却还停留在陆屏枫的情绪里,晨光落在他的肩头,却仿佛有什么依旧照不亮。
严钧就走在洛屿的身后,感叹了一声:“这还有两三天主线剧情就能拍完了吧?”
“严哥着急回去抱老婆孩子啊?”洛屿半开玩笑地说。
“是啊!我宝贝囡囡想我都想瘦了~”严钧捧着自己的脸,一脸娇羞。
聂扬尘从旁边走过去,笑了下,“确定是想严哥想的,还是抽条长个了?”
“你们真讨厌。”严钧瞥了一眼已经走到前面老远的顾萧惟说,“今天顾老师的气场依旧强烈。他端着枪对准你的时候,我是真怕枪里有实弹,把你给崩了。”
聂扬尘也呼出一口气,“谁说不是呢?大概是洛哥的演技太好了,中枪倒下的破碎感……我都心疼了。”
前面的顾萧惟脚步顿了一下。
“滚你。又想死了?”洛屿给了聂扬尘一记眼刀。
下了山,顾萧惟上了保姆车,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还在想陆屏枫对温煜驰的欲望是什么。
洛屿困得要命,湖面的反光一层一层掠过来,都被顾萧惟给挡下来了,洛屿向着顾萧惟的方向一歪,直接倒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很快,洛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脸快要从顾萧惟的肩头掉下来的时候,顾萧惟终于转过身来,直接把对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路过一个小坡,车子向上颠了颠,顾萧惟的手就护在洛屿的头顶。
坐在后排的小琴看了都嫉妒了,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像顾哥一样细心周全的男朋友啊。
“嗯……”洛屿动了动,为了避光,又往顾萧惟的怀里转了转脸。
这个姿势让顾萧惟得一直侧着身子才能帮他挡光,小琴拿了一顶帽子,从椅子之间伸过去,“要不给洛哥戴上吧?”
“没关系。”顾萧惟垂着眼,侧靠在椅背上,看着洛屿的头顶。
回到别墅之后,洛屿洗漱完,他敲了一下顾萧惟的房门,“顾老师,我洗好了。”
良久,房间里没有回应。
“难道就睡着了?”洛屿试着拧了一下顾萧惟的房门,才发现对方的房间里没有人。
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洛屿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本来还困到耳鸣现在忽然清醒了。
他回到房里拿了手机拨打顾萧惟的电话,却没想到铃声就从对方的床头柜传来。
这家伙连手机都没带就出门了?
“精神头儿真好……是因为年轻吗?”
不不不,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也很年轻,不要随便倚老卖老。
洛屿深吸一口气,找了T恤和休闲裤随便套上就下楼了,在客厅里正好遇到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的小琴。
“洛哥,你也出去吗?”小琴问。
“嗯。看到你顾哥了吗?”
“看到了,他说出去透透气。”
“好呢。如果他回来了,你就告诉他我也出去了。”洛屿笑了笑,把头顶的棒球帽的帽檐往下压了一下就出去了。
“你俩精神真好……拍了一晚上的戏都不用睡觉的吗?”小琴发出一声感慨。
这么大的蔷薇庄园,洛屿是没有信心能遇到顾萧惟的,甚至于散步走远了自己还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偶尔还哼上两句走调的歌,“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顾萧惟~”
走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找到顾萧惟的踪影,他就此放弃。
正好路边有张长椅,太阳也不错,晒在身上非常暖和,鸟语花香适合躺平。
他直接睡了上去,腿太长了,小腿就挂在另一侧的椅子扶手上,棒球帽往下一盖,正好遮住脸。
反正顾萧惟迟早要回房间的,回去了就知道洛屿出来找他了,也知道多半会迷路回不去了。等他找过来就好。
就这样,洛屿睡得心安理得。
不知道过去多久,洛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差点忘记自己躺在哪里,一摸手机就从椅子上摔下来,还好他手长腿长,在关键时刻撑住了。
“喂……”洛屿打了个哈欠。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顾萧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轻和中带着一丝隐隐的着急。
“睡……坐在一张长椅上。身后是蔷薇花架,前面是……蔷薇花架。”
说了跟没说一样,洛屿对自己呵呵。
“所以你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顾萧惟回答。
“额……还好吧。我本来是出来找你的,想着缘分也许能让我见到你呢?谁知道我们没有……”
“没有缘分”四个字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把位置共享给我,我来接你。”顾萧惟倒是一点都没有生气。
“哦,好。”
共享完了位置,洛屿坐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时间,自己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都睡到正午了,出去散心的顾萧惟才回去发现他丢了。
继续戴着棒球帽,洛屿的脑袋向后仰着,两只手自然地垂在身边,很快他又睡着了过去。
当顾萧惟根据位置共享找到他的时候,就看到洛屿的脸上盖着棒球帽,脖子因为后仰的角度拉伸出一条线,而在他的喉结上正好停着一只蓝色的蝴蝶。
蝴蝶随着洛屿的呼吸很轻微地上下起伏,安然地闭合着翅膀,仿佛它是从洛屿的身体中孵化出来的一般。
顾萧惟放轻了脚步,当他的阴影快要覆盖到那只蝴蝶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一直看着那只蝴蝶,像是怕惊扰了它。
又过了一会儿,洛屿侧了侧颈,棒球帽快要掉下来的时候,顾萧惟忽然上前托住了帽子。
而蝴蝶振动翅膀,飞走了。
“嗯……顾萧惟……是你来了吗?”
洛屿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鼻音,他动了动脖子,刚把帽子摘下来,就对上顾萧惟的沉若深海的眼睛。
仿佛无论满园花枝如何乱颤,心猿怎样意马,只要被顾萧惟装进了眼睛里,就再也出不来。
“……知道自己不认识路,还跑出来干什么?”顾萧惟把洛屿的帽子向下压了压,很难得地他在回避洛屿的目光。
帽檐下,洛屿的唇线很浅地弯了一下。
可在顾萧惟的眼里却是最魅惑人心的弧度,空气都跟着升温,血液迅速地翻涌,驱使着顾萧惟更加靠近对方。
“我说顾萧惟,你出去走了那么久,想清楚了没有?”洛屿问。
他的尾音拖得有些长,一听就知道在使坏心眼,有什么陷阱正等着顾萧惟往里跳。
“想清楚什么?”顾萧惟知道自己不该问,问了就等于跳进了对方的套路里。
可无论洛屿的套路是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欲望啊?”洛屿问。
那一瞬间,心脏收缩,周围的一切无论是空气还是盛放的花,还有那只翩翩飞远的蝴蝶,都迅速倒退,而洛屿掌控了一切。
顾萧惟知道这是一语双关,如果他后退,那么洛屿问的就是“陆屏枫对温煜驰的欲望”。
如果他大胆一点,将所有试探变成去追求、去掠夺、去占有的勇气,这就是在问顾萧惟对洛屿的欲望是什么。
顾萧惟垂下眼,看见他曲线漂亮的喉结,他想成为他的蝴蝶,从他的身体里破茧而出。
顾萧惟的双手覆盖在了洛屿的脖子上,一点一点越来越用力,直到他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喉咙的那阵滚动,顾萧惟轻声道:“别怕。”
洛屿本来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放松下来,明明是被掐住的姿态,洛屿却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就好像顾萧惟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他,一层一层地覆盖起来,不是为了让他失去呼吸,而是为了让任何事物都无法伤害到他。
顾萧惟的手缓缓向上,虎口轻轻抵在洛屿的下颌上,有什么温热的气息越来越靠近洛屿的唇缝。
洛屿微微张开自己的唇,那是一个暗示,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很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可是当他想要挽留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了。
太轻柔,太小心翼翼了。
但克制本就是顾萧惟性格深处的东西。
血液疯狂地往心脏泵,所有的思考和顾虑都没有了意义,洛屿甚至想要快速地迎合上去,去追逐对方,去确认刚才触碰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当顾萧惟的手离开洛屿的喉咙,轻轻抬起他的帽檐时,顾萧惟低声说:“我来带你回去。”
洛屿看见了顾萧惟的眼睛,他的目光又恢复了那种清透,又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
顾萧惟朝洛屿伸出了手,洛屿一之间没有会过意,顾萧惟便弯下腰扣住了洛屿的手腕,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洛屿本来以为起身之后顾萧惟就会松手,但是没想到他却一直拉着洛屿。
他的手心干燥却比平常热度更高,像是随时可以挣脱,可每当洛屿刻意放慢脚步的时候就会发现对方明显用力,生怕洛屿要松开他的手。
他们走过一排又一排的蔷薇花架,花枝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好几次缀出来的艳红色蔷薇蹭过洛屿的肩头和耳畔,他都痒得想要挣脱顾萧惟的手去抓一抓。
但只要一有这个动作,顾萧惟就会更用力地攥紧他。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到世界尽头也会这么走下去,在这段蔷薇花架转向另一个方向时,顾萧惟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没有揍我。”
“啊?”洛屿顿在那里。
“也没有要我松手。”
顾萧惟一向沉冷的目光仿佛被温热的酒,一点一点加温,如今沸腾到快要烧起来。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为什么吻你,我一路都在想是不是冒犯了你,会不会让你不开心,你是不是因为电影还在拍摄所以忍耐着我,是不是因为……”
洛屿的心脏随着顾萧惟一句有一句的“是不是”、“会不会”而跳动得越来越快。
那感觉就像最稚气的孩子,隔着日光在心底偷偷亲吻自己暗恋的人,当对方一个视线扫过来,又心虚,又克制,又那么地按耐不住。
“原来刚才你真的吻了我。”洛屿侧着脸,直落落地看向对方,然后笑了,一开始是轻轻笑,接着捂着肚子耸着肩膀,越笑越大声,“我想了一路那真的是个吻吗?”
这在顾萧惟的耳中听起来就像嘲笑,又更像是另一种直白的勾引,是被撕下来的禁令。
他一把扣住洛屿的下巴,强势地令他抬起了头,洛屿还没来得及呼吸,顾萧惟便肆虐而来,如此张狂,仿佛怎么用力都无法如愿以偿。
洛屿承受不住他的力量,跌跌撞撞地后退,直到对方另一只手稳稳地撑住了他的后背。
除了台词和演技,洛屿第一次从顾萧惟那里感受到深刻地、竭尽全力地疯狂,每一缕气息仿佛要将正午的骄阳拖入黄昏的落幕,让高高扬起的心绪潮落,让世界就此走向末日,而末日转身化作另一场黎明。
没有任何地支撑,洛屿下意识靠入蔷薇花架里,当他的手向后撑,掌心即将碰上蔷薇的花刺时,顾萧惟将他搂了过去,抱了起来。
如果没有高点,那么顾萧惟会用自己的臂膀将洛屿撑起来,为他星河开路,万里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