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伴着大课间激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付清舟问。
“我想去超市。”江霄从看台上起来,“走吧,去买个手抓饼。”
要是突然跟付清舟说我其实是重生回来的……江霄叹了口气,会被当成神经病。
晚上江霄照旧等着付清舟下竞赛课,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开始震动,江霄看了一眼,陌生号码,果断按掉了。
没一会儿手机又嗡嗡开始震动起来,恰好付清舟背着书包从实验楼里出来,见状问道:“怎么不接?”
“不知道是谁。”江霄本来没打算接,但转念一想,又划向了接听键,“喂,你好?”
“江……江霄。”电话那边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是姜思雨。”
江霄愣了一下,拽着付清舟往旁边人少的树林子里走,打开外放,“你怎么知道我号码?”
“我跟你们班的人要的。”姜思雨声音有点发抖,“我、我知道我爸为什么非要逼我嫁人了。”
江霄和付清舟对视一眼,开口道:“没事,你慢慢说。”
“我爸他……去赌了,欠了别人很多钱,根本不是生意上的事情。”姜思雨说着哭了起来,“我们家的房子也被他卖了,我、他现在把我关在家里哪里都不让我去,我给付清舟打电话打不通,只能给你打了……计峰现在在我家,和我爸在外面喝酒,我的门被他从外面锁了……”
姜思雨说得颠三倒四,声音还压得很低,江霄说:“你别着急,开着手机,我们这就过去。”
那边发出了什么响动,姜思雨立马不说话了。
江霄将这边的通话设置成了静音,看向付清舟,“舟哥,怎么办?”
付清舟拿出了之前姜思雨给他的钥匙,“走。”
姜思雨家搬回了孟村,周围一大片全是平房,院墙不算高,江霄估摸着能跳进去,跟着付清舟在里面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两扇朱红的大门外,门从里面落了锁,就算有钥匙打开动静应该也挺大。
“翻墙吧。”江霄瞄了一眼旁边满是爬山虎的院墙,这墙还挺高,他估摸了一下,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我托你。”
付清舟踩着他的手借力,一个跃步扒住了墙头,双臂用力踩了上去,然后冲江霄伸手,江霄往后退了两步,踩着墙抓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扒在了墙头上,趴着往里面看,“我去,这么点儿小院子。”
院子里就有棵枯枝败叶的梧桐树,底下放着辆自行车,房间里亮着灯,隐约能听见说话声和杯子碰撞的声音,江霄拿出手机来按掉静音模式,小目南木风声道:“姜思雨,在吗?”
“在,在的。”姜思雨的声音抖得更厉害里,带着哭腔道:“他、他们好像快喝完了,要往我房间里来。”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江霄问。
“嗯,嗯!”姜思雨急忙回答。
“你房间哪个?我俩在你们家院子里了。”江霄问。
“西边!”姜思雨跑到阳台上打开了窗户,但上面有防盗窗,人根本出不来,她看见江霄和付清舟的时候泪簌簌往下掉。
“拿好手机,你爸一开门什么都别管往外跑。”江霄一边说着一边和付清舟往门前摸。
姜威正笑着拿钥匙开门,“计总,思雨她不懂事,您别见怪,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主见,现在也就稍微有点叛逆,很听话的。”
计峰人模人样地点头,浑身都是酒气,“理解。”
姜威推开门的时候忽然被人撞了个趔趄,姜思雨背着书包就想往外跑,被他一把薅住了头发,他登时怒道:“你€€€€”
不等他骂出声,手腕骤然一痛,付清舟将他的胳膊往后一错,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窝上,将人掼到了旁边的墙上。
姜思雨拔腿就跑。
旁边的计峰想伸手拦他,被旁边蹿出来的江霄一拳砸在了脸上,“我去你妈的理解畜生玩意儿!”
计峰趔趄了两步直接倒在了地上,江霄往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两脚,旁边的付清舟喊他:“走!”
他转身跟了上去。
姜思雨刚好打开大门,三个人一头扎进了夜色里,后面传来了姜威愤怒的叫骂声和脚步声。
江霄对这儿不熟,晚上更不认路,紧跟着付清舟往前跑,令他惊讶的是姜思雨跑得竟然还挺快,一点儿都不比他俩慢。
付清舟带着他们拐出了一条巷子,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身后的姜思雨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江霄在最后面,拐出来,就看见向闲带着五六个人堵在了前面,身后响起了打火机的啪嗒声,他转头,是红毛带着七八人。
“舟子。”向闲嘴里还咬着根烟,“虽然咱俩要好,但你不能坏了规矩,计哥来了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顿,识相点儿你把这妞交出来,我放你和你同学走,也甭动手,怎么样?”
姜思雨紧紧攥着手里的书包带,看向付清舟。
“说到底啊,这是姓姜的家事。”向闲皱起了眉,“她老子逼的她,她又不是你女朋友,犯不着为了她跟计哥作对。”
“她是我朋友。”付清舟顶着姜思雨惊讶的目光,不急不缓道:“我们约好了今晚一起做作业。”
“对,一沓试卷呢!”江霄把姜思雨扒拉到自己和付清舟中间,盯着后面气势汹汹的红毛,“别打扰我们学习。”
向闲嗤笑了一声:“舟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摆手,前后加起来十四五个人朝着江霄和付清舟缓缓聚拢了过来。
第45章
膝盖
劳驾换个地方亲
红毛跟付清舟和江霄积怨深重, 准确来说动不动就会被他俩暴打一顿,心理阴影留得有点大,看着凶神恶煞, 其实心里直发苦。
他被江霄一个帅气的侧踢踢到墙上的时候,这种苦楚达到了顶点,当他准备糊弄过去的时候, 江霄又一拳对着他的鼻子砸了过来, 他吓得闭上了眼睛。
江霄紧要关头收住了劲, 提着他的领子将人掼到了旁边。
红毛震惊地望着他,然后在江霄挑眉的时候几乎发挥了毕生的演技,脑袋一歪装晕了过去。
红毛带来的七八个人都是战五渣, 江霄这架打得没什么体验感,耳朵里只剩下姜思雨的尖叫声。
江霄拽住她的胳膊将人往缺口那里一推,“去报警!”
姜思雨拼命往前跑,有人要追, 被江霄给拦住。
江霄打架一贯奉行姿势要帅,行云流水冲向付清舟的时候背后仿佛自带背景音乐, 这狭窄的地方好像根本不够他发挥。
付清舟则是快准狠, 不讲套路招数, 对上向闲有些吃力,旁边的几个向闲带来的人背后下黑手,背后不小心挨了好几棍子,江霄过去扣住一个想下黑手的混子, 将对方的手腕往下一掰,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江霄攥着棍子转逮着他后背抽, 一边抽一边吼:“你他妈!抽谁呢!抽谁!”
那小弟的哀嚎声堪比杀猪,“大哥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啊!向哥救命!”
向闲和付清舟打得不相上下, 他稍微一分神,付清舟就一拳头砸在了他的下巴,紧接着手肘就往他脖子上砸,被向闲用胳膊挡了一下,向闲脸色很难看,“没必要吧?那妞已经跑了。”
付清舟往他肚子上砸的拳头微微一顿,向闲一脚踹到了他膝盖上,踹得付清舟一个趔趄,不等付清舟反应过来,旁边一阵风过去,江霄拎着棍子照着向闲的小腿就砸了过去,吼声都破了音,“我操你大爷!”
“江霄!”付清舟赶忙去拦,但为时已晚,江霄那一棍子正中向闲的小腿骨,他几乎能从向闲脸上扭曲的表情里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向闲一个趔趄跌在了地上,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腿。
江霄下一棍子直冲着向闲的脚踝过去,被付清舟从背后一把捞住了腰,另一只胳膊死死箍在他前胸上,都险些让处在盛怒中的人挣脱,付清舟在他耳边大声喊:“江霄!我没事!”
“他踹你膝盖!”江霄目眦尽裂地瞪着地上的向闲,硬是带着身后的付清舟往前走了两步,吼道:“他踹你膝盖!踹废了谁赔!?腿断了怎么办!”
“我操……傻逼。”向闲咬着牙被旁边冲上来的小弟扶了起来。
“你放开我!”江霄还在试图挣脱付清舟的桎梏,厉声道:“老子今天干废他!让他试试坐一辈子轮椅什么滋味!”
“江霄!”付清舟拖着他往后,“我没事!我真没事!”
他和向闲看着打得热闹,其实都留着手,就是过个场面好让向闲给计峰交差,俩人都心知肚明,但他忘了江霄不知道,上来就给向闲来了这么一棍子。
“走!”向闲冷冷看了江霄一眼,单腿蹦€€着转了个身。
“可是向哥,他俩€€€€”
“他俩什么!没看见老子腿瘸了!那妞都跑了还打个屁!”向闲骂骂咧咧,瞥了一眼旁边装死的红毛几个,“都他妈别装了,滚起来!”
最终这场斗殴以对方老大惨烈负伤结束。
等向闲拐了个弯,付清舟才放开了江霄。
江霄拎着棍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转头看向他时眼底都是红血丝,低下来的声音都哑着,“他踹你膝盖。”
“膝盖没事。”付清舟拖着他站在了墙边,重复道:“真没事。”
江霄盯着他红了眼睛,昏黄的灯底下眼里好像有水光,江霄转过头使劲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将手里的棍子狠狠砸到了墙上。
付清舟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打架抽断别人的腿还自己哭,他歪头看江霄的眼睛,伸手捧住他的脸,“哭了?”
“没有。”江霄咬着牙瞪他。
“真没有?”付清舟问。
“没有就是没有!”江霄大声吼他,“哭个屁!”
付清舟松开他的脸,冲他张开胳膊,“来,抱抱。”
江霄既愤怒又觉得丢脸,他红着眼睛瞪着付清舟,然后很没出息的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付清舟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中,他的成就超过了大部分普通人,但是那双残缺的腿让他饱受非议和异样的眼光。
人们总喜欢在夸赞他之后叹息,可惜是个残疾人,又或者将他取得的成就归功于他的残疾,身残志坚,甚至更过分的。
因为他的残疾将他所有的成绩都抹杀,这么优秀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残疾人,好像这样就能让他们有无可比拟的优越感……江霄跟了他十年,听过了太多这样的话,刺耳又无能为力。
他不在意付清舟的残疾,但他在意这变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和用来攻击付清舟的武器。
他重生回来,最希望的就是付清舟能躲过那场车祸。
付清舟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好点儿了吗?”
江霄闷闷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想看他又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去,语气生硬道:“走了。”
江霄的感情向来丰富,泪窝还浅,有时候上课语文老师讲课文都能给他讲红了眼睛。
有时候看电影还会自己偷偷去厕所里抹眼泪,毕竟付致跟他讲述自己身世的时候,小孩一脸淡定冷漠,反倒是江霄红着眼睛在吸鼻子,付清舟对此记忆深刻。
不过打架打哭还是第一次。
他们找到姜思雨的时候,她正附近警局的接待室,扑了个空的民警在旁边碎碎念,“我就说不换班不换班,换班必出事……”
“哟,超儿,你怎么不找你齐哥来顶班了?”旁边有人笑他。
“去去去。”那年轻的小警察翻了白眼,“上次以为是拐卖儿童结果是家庭纠纷,齐哥他€€€€哎?咋又是你俩!?又咋了?”
“也是家庭纠纷。”旁边的女警叹了口气,看向对面的姜思雨,“同学,你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只凭你说的这些立不了案,不过他俩跟人打架还能算个寻衅滋事。”
“他们滋事。”江霄在旁边补充道。
女警看着他脸上的伤,“你们这也没抓现行,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