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江霄有点尴尬地应和。
“我哥他从医院直接过去, 你们收拾好喊我一声,我开车载你们过去。”易尘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男朋友跟你弟一块儿啊。”
“成。”江霄笑了笑,“我去喊他起床。”
单看易尘良和他那辆酷炫拉风的车的外表, 江霄就有点担心他开车风驰电掣,谁知道上了路意外地稳当。
他坐在副驾驶跟易尘良聊起来, 得知对方是名考古工作者之后十分意外,“真没看出来, 易哥,牛逼。”
“是不是看着挺不像个好人?”易尘良揶揄道。
“没,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挺和善的。”江霄心里嘀咕道,就是你哥感觉不太和善。
易尘良笑了起来,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隐约能听出来是个语气和蔼的女人。
“妈, 中午我们不回去吃。”他声音格外温和,“没, 我哥昨天晚上加了个班,吃完饭我就盯着他睡,你和爸赶紧吃,别等我们,不,今年三十不加班……嗯,家里还缺什么?我们回去顺带买着……”
等他挂了电话,江霄有点好奇,“你爸妈?”
“嗯,其实是你云哥他爸妈,跟我爸妈一样。”易尘良说,“我比你还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们了,人特别好。”
“真好。”江霄感慨道:“就算现在都很少有父母这么开明。”
“其实也是无奈,说到底还是爱孩子。”易尘良顿了顿,“毕竟这个事儿确实还是挺小众的。”
江霄点了点头,没再就父母这个话题说下去。
毕竟关于此他实在泛善可陈。
到饭店的时候云方已经到了,这人明明长得斯文俊秀,但大概是职业的缘故,总有种游离于世俗之外的冷漠。
不过他看易尘良的眼神又格外专注和温柔,冷漠好像只是别人的错觉。
“不知道你们的口味,还楠``枫没有点菜。”云方示意他们坐下,“桌子上有菜单。”
等几个人点完了菜,云方又给付致加了几道小孩爱吃的,才看向他们,“这段时间小易经常麻烦你们,多谢你们照顾。”
“都是小事儿,而且易哥人好,我俩投缘。”江霄笑着应答,“邻居嘛,都是应该的。”
云方点了点头,几个人年纪差得不算太多,很快就聊了起来,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因为江霄和付清舟还要去超市,两拨人就在饭店门口分开。
“易哥开车慢点,注意安全啊。”江霄临走还不忘叮嘱。
“好,放心吧。”易尘良笑着摆了摆手,看着两大一小走远,不由感慨一声:“现在的高中生真成熟。”
“付清舟在常子期手底下工作,这个年纪在外面办了个公司,江霄是董事长江磊的独生子。”云方和他一起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我们买的房子就是他家集团下面的。”
“啊€€€€”易尘良懊恼地喊了一声。
“嗯?”云方不解地看向他。
“我早上当着他的面骂他家垃圾公司。”易尘良幽幽道:“我说当时他脸上的表情怎么有点奇怪。”
云方道:“没事,我想他应该不介意。”
易尘良伸手勒他的脖子,“你怎么不早跟我说,都怪你!”
云方被他勒得一趔趄,笑着往他身上靠,“你也没问我。”
“啧。”易尘良开车门的时候不得不放开他,“那个小付感觉还挺厉害的,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
“两个都不是吃素的。”云方笑道:“你十八的时候还只会偷偷喝冰可乐。”
“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儿的吗!”
“不好意思,忘了。”
“你就是故意的。”
“我都没说你喝出肠胃炎跑医院查分€€€€”
“易尘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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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播放着喜气洋洋且耳熟能详的歌曲,付致坐在推车上左顾右盼,叽叽喳喳不停地跟江霄说话。
江霄一边应和着他一边看付清舟,“你怎么一路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付清舟伸手从货架上拿了两盒饼干,“没有,只是有点没睡醒。”
“真的?”江霄狐疑地望着他。
付清舟点了点头,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开口道:“刚才云医生说他昨晚上抢救了一名自杀的女病人,她儿子脸上有道疤?”
“昂,好像是吧。”江霄回忆了一下,但当时他正在跟易尘良讨论对方抢救性发掘一座唐朝古墓的奇事,压根没把心思放在云方身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付清舟摇了摇头。
江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去,不会这么巧吧,谈远?”
“谈远下巴上有道疤,而且他确实有个养母身患重病。”付清舟沉声道:“你跟你爸发生冲突还跟江昊安撕破了脸,章娟未必就能沉得住气。”
“她沉不住也得沉着。”江霄面色阴沉下来,“我之前跟我爸谈了之后,我爸多少对她和江昊安开始提防了,她想对我动手也没那么容易。”
他主要担心的就是付清舟。
江磊不会让章娟和江昊安动自己,但未必就会管付清舟。
甚至江霄忍不住用最大的恶意猜测,江磊也许会为他直接对付付清舟。
“诶?”江霄忽然觉得这对话哪里有些不对,“怎么突然从谈远扯到€€€€”
他话还没说完,有人忽然从货架另一边冲了出来,撞开他向前跑去。
“神经病啊!”江霄猝不及防撞到了货架,架子上的果冻和饼干被碰了一地。
“站住!”有个穿夹克衫的青年紧随其后,对着耳麦喊:“小宝拦住他!”
这人还是个熟人,江霄一声齐警官还没喊出口,对方就已经从他身旁呼啸而过,直接跃过了收银台一脚踹到了那人肩膀上,在收银员的尖叫声中,一个利落的擒拿给对方戴上了手铐,“老子让你跑!”
后面一个娃娃脸青年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齐、齐哥。”
齐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就是条狗都能跑得比你快!你他妈还不等明年再追上来!”
许超欲哭无泪地地指了指江霄和付清舟在的方向,“我刚才被他俩给拦住了。”
“不是不是,是地上的果冻碎了。”江霄赶忙自证清白,“跑过来指定摔啊。”
齐获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许超,掏出证来冲围观的群众大声道:“警察办案,都散了!散了!”
许超拽起地上的嫌疑人跟门外的同事去交接,齐获走到江霄和付清舟跟前晃了一圈,“要不是明天就年三十了,多少我得拎你俩回局子里写个检查。”
江霄笑得一脸乖巧,扯着付清舟往后退了两步,“齐哥,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齐获挑了挑眉,指着旁边的付清舟说:“他是不是不舒服啊,脸白得跟张纸一样。”
“应该是没睡够。”江霄说,“真的不好意思哥,改天请你吃饭。”
“吃饭就算了吧,我们人民公仆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齐获摆摆手,“吃了再给我来个徇私,行了,走了,快过年了也别老在外面晃了,赶紧回家。”
“好。”江霄笑着目送他离开,等人不见了才有些担忧地看向付清舟。
付致小心翼翼道:“哥哥怎么了?”
“没事。”江霄使劲攥了攥付清舟冰凉的手,“付总,我们先回家。”
付清舟的精神状况其实一直都不太好,这段时间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但偶尔半夜还是会心悸惊醒,但大多时候江霄在身边,他很快就能再睡过去。
但创伤应激障碍就像个定时炸弹,江霄不知道哪个场景哪个画面又或者哪个特定的人就会诱发,只能尽可能地观察,也多少总结出一些东西来。
可这次实在让他有些摸不上来。
一直等到回家付清舟都紧绷着下颌。
付致被他撵去了书房看动画片,他使劲捏了捏付清舟的后颈,“舟哥,好点儿了吗?”
付清舟拧着眉,点了点头,半晌才开口:“我没事。”
“那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拦下那个叫许超的警察吗?”江霄声音很轻,“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付清舟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他抓住了谈远。”
江霄骤然一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抓住是什么意思。
“当时他是刑侦支队的副队,接手的这个案子。”付清舟说:“谈远当时跑了,后来许超跨省把他抓了回来,但是他因此伤到了眼睛,评残没多久他就自己申请转职了。”
这是江霄死后发生的事情,他对此一无所知。
“我很感激他帮忙抓到了凶手,同样也很愧疚。”付清舟抿了抿唇,“我当时托了许多关系向他们施加压力……本来可以不用那么急的。”
所以再次看到许超的时候,他才会下意识地把人给拦了下来。
“这不是你的错,是谈远动的手……”江霄只能这样安慰他,但当他自上而下看着付清舟那张惨白的脸时,脑海中有根弦倏然绷紧了起来。
按照之前他们谈话的方向,付清舟很显然是怕谈远再对自己动手,谈远的背后是计峰,计峰后边实际上章娟和江昊安在指使,这个逻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但问题在于转过年去之后付清舟遭遇的那场车祸,那场司机肇事逃逸直到他死前都没能抓住凶手的车祸,付清舟几乎很少提及,而且感觉他像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章娟和江昊安想要江霄的命毋庸置疑,可上辈子江霄和付清舟还不认识,那是谁指使的那场车祸?还是说的确只是一场意外?
江霄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始终抓不住重点。
他一定是遗漏了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
可惜有些东西不是硬想就能想起来的,付清舟明显受了刺激,他也只能哄着人先睡觉休息。
然而再醒来的时候,床上却已经不见了付清舟的人影。
江霄心底一沉,赶紧摸出手机来给人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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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付清舟看着床上戴着氧气罩的中年女人,转头对上了提着水壶走进来的谈远。
撇去那道疤不看,其实谈远眉眼并不怎么锋利,更谈不上凶神恶煞,只是他的眼神空洞疲惫,藏在底下的凶悍让人难以发觉。
付清舟对谈远不说恨不得碎尸万段,也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就算是重来一世他都完全没有原谅对方的打算,也不是没想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到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