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继续给死去的人添砖加瓦,他们不需要这样的故事,更不需要在几年之后突兀加入到原本就不平静的人生里的陌生人。
人活着应该尊重死亡本身。
“……”贝尔摩德轻笑了一下,然后说,“既然是你的要求,那就不说了,不过这是莱伊当初说的,我不保证真假哦。”
搞不好这次侦探是真的生气了。
琴酒重重地放下了杯子。
工藤新一扶着的桌子晃动了一下。他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根本站不稳,而现在他还面临着最大的威胁。他看向琴酒,银发的杀手看他的表情就像是要暴起杀人。
琴酒说:“你踩到我头发了。”
工藤新一:“……”
他是不会对琴酒说对不起的。
他决定礼节性地听一下建议挪开,但琴酒的头发太滑了,他在摔到地毯上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严重到他手里抓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发。
工藤新一动作缓慢地放开了琴酒的头发。
空气里弥漫着实质性的杀意,任谁都看得出来琴酒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说:“故事讲完了?给你一个选择死法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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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说真的,我本来做好了插手的准备,你知道我今天一直在看。】
工藤新一:……
世界:【你要相信我,我刚修完BUG回来就发现你被绑架了,不是一开始你叫我没有回应的。】
工藤新一:我有能力解决局面,根本就没有喊过你。
世界:【……】
世界:【如果我真的没来,莎朗也没有出手,你打算怎么办?】
工藤新一:我知道莎朗有她的计划,只是不能肯定她打算怎么做。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我一定会在她开口之前阻止她。
工藤新一:怎么办?技能只是语言的一部分,能真正让人占据优势的只有绝对的情报差。琴酒不让我说话是对的。
世界:【有时候我会觉得在这方面你真的很可怕,幸好你是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有时候我也想这么说。
世界:【……】
世界:【先不说这个了,琴酒不可能完全相信莎朗的话,所以你打算怎么逃出去?一旦他去找朗姆证实,你和莎朗都跑不掉。】
工藤新一:他不会去找朗姆,顶多找波本。至于波本……
世界:【你觉得波本会给琴酒讲什么样的故事?】
工藤新一:我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琴酒会信多少,贝尔摩德的故事里又有多少东西是真的。
工藤新一对组织实验的了解并没有那么多,他对这些东西的了解更多依靠事后翻阅资料和听雪莉的讲述,以及在监狱里听那些落网的犯人叙述。
他们总是用怜悯的目光去看他,最后说你快死了,你跟我们是一样的。
那时候的他并不是那么在乎去死,他只是沉默地整理了资料,那天准备走的时候被询问的组织成员忽然叫住他,问你真的相信雪莉吗?也许她瞒着你什么事。
工藤新一说:她都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那个犯人回答:至少让你知道真相。
工藤新一摇摇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点,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真相。比起真假不明的流言蜚语,他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最后的事。
离开的时候犯人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他说不愧是名侦探,到死也要维持这个样子,只可惜你要死得太早了、太早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死吧,死得像个笑话。
而工藤新一只是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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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那些似是而非、真假难辨的东西,琴酒能确定的事只有两件。
一是他的小邻居确实跟七年前那个人有关,在听到七年前这个词的时候贝尔摩德没什么反应,但小邻居下意识地往他这边看过来。
二是朗姆想杀他。诚然朗姆想杀一个人不需要什么理由,但这件事朗姆做得隐蔽而周全,足以让人怀疑。
贝尔摩德这个女人的话不听也罢,但既然她已经说出口了,这项实验就是存在的,去查也没什么用。
但是€€€€
无论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如果小邻居身上真的有自己的DNA,琴酒只会更想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需要延伸,不需要延续,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莎朗有句话说错了。”小邻居说,“我有名字,黑泽先生叫我夏洛克就好。至于死亡,是所有人都会走向的末路。”
小邻居说这话的时候依然冷静,或者说平静,他往桌子那边看去,在几瓶酒里挑了一瓶,给自己倒上一杯,又换了瓶给琴酒倒一杯。
工藤新一说:“陪我喝杯酒吧,黑泽先生,占不了多少时间,之后……”
最多只需要十分钟。
十分钟能干什么?
可以做很多事,杀一个人绰绰有余。这座公寓里没有时钟,也无从判断时间,只能从稍微透出黛色的天际判断黎明将至。
工藤新一在计算体力恢复的时间。
他没法准确判断贝尔摩德对他使用的药物种类,但体力在一点点恢复,刚才他试着站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虚弱,他承认自己扯琴酒的头发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琴酒的语气让人怀疑他想收回刚才的话直接把侦探一枪崩了。
他问的当然不是头发的事€€€€现在摆在琴酒面前的是一杯黑麦威士忌,也就是琴酒目前最讨厌的那一位,组织的叛徒莱伊。
仗着世界上线而松了口气的工藤新一捧着自己手里那杯波本威士忌,用夏洛克往日跟邻居打招呼的语气问:“怎么了?”
故意的又怎么样呢?他不相信琴酒看不出这是挑衅。
银发的男人迟迟没有动手,这让工藤新一都觉得有点意外,并非是某种往日的关系在作祟€€€€他也不觉得琴酒是有感情的人。抛开一切繁杂的线索能得出的结论是,琴酒有想从他这里知道的情报,但并不想当着贝尔摩德的面问出口。
琴酒推断出了什么?他又知道什么?这让工藤新一都有点好奇。
“等等,我的克丽丝。”
莎朗忽然从原地站起,撩开自己颊边的长发,走到小侦探面前俯下身来。
她夺过了工藤新一手里的酒杯,在小侦探无力反抗的时候轻轻抚上那张脸,然后对琴酒说:“我有个提议,这就是我为什么带他来找你。”
琴酒盯着那杯酒看,有点不悦地说:“什么提议?”
莎朗€€温亚德,或者此刻是贝尔摩德回答:“你知道组织在这方面的技术已经很成熟€€€€抹掉他的记忆,重写成你喜欢的任何模样,按你所想让他加入组织,这样我们都能满意,不是吗,Gin?”
第140章 日本的犯罪顾问
这倒是个诱人的提议, 琴酒这么想。打乱、破坏、碾碎、删除,无论如何都能算做是杀死一个人,至于这具身体是否活着对琴酒来说无关紧要。
至少贝尔摩德能满意, 前提是她不在乎到最后这个青年变成什么样。
啊, 贝尔摩德也没资格反对。琴酒想起来了,小邻居的处置权已经交给了他,而他很少见到贝尔摩德这么在意的态度,难道说她真的期待能有一个“女儿”?可笑。
说回来, 贝尔摩德对女儿的兴趣显然比儿子要大……
琴酒用手指缓慢地敲着酒杯, 他没有计较小邻居刚才的话,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这个明明处于绝对劣势的青年€€€€或者现在想想是少年€€€€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所以就在工藤新一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 琴酒先一步冷冷地看过去,而他的小邻居也一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最终什么都没说。
比贝尔摩德要识趣多了。
“贝尔摩德,”琴酒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不带情绪的探究,“那之后他可就不是他了。”
被陌生人格取代的“山口乱步”, 真的是她想要的东西吗?琴酒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能轻信这个女人, 她对任何人都是报以利用的态度, 虽然她自己亲口说过对琴酒是特别的, 但琴酒本人可不这么觉得。如果真的有对贝尔摩德来说重要的人,那她一定会把对方骗得更惨。
比如即将被她卖掉、连原有的人格和记忆都保不住的“山口乱步”。
“我跟你不一样,Gin。”贝尔摩德说。
她向来是个神秘主义者, 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想法;琴酒恰巧也对她的想法毫不关心,他只是在考虑这个做法的可行性。
他有种预感, 贝尔摩德这个女人又在坑他, 比如贝尔摩德的话半真半假, 实验确实存在, 她知道朗姆的打算,而眼前的这个就是真正的工藤新一。一旦他把这个小孩玩坏了,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朗姆和他之间的矛盾。用一条无关紧要的命来换取组织内部的分裂,这对所谓正义的一方来说一向是个好主意。
作为一个顶尖的杀手,琴酒的预感一向准确。
他的小邻居从刚才开始就不再看他了,那双蓝色的眼睛看向了别处,琴酒停下了用手指敲酒杯的动作,他还记得电视台里的某个人传递的信息€€€€拖延时间。基尔?他的小邻居认识的人可真多,普通的组织成员、叛徒、卧底,他甚至知道BOSS的情报,多到让琴酒觉得有点可笑的地步,不过这对琴酒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时间总是宝贵的。
琴酒站起来,白色的高领毛衣被很好地掩盖在黑色的风衣里,他倒是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走吧。”
“去哪?”贝尔摩德欣然起身,她并不意外琴酒会同意,因为她了解这个男人。
即便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说自己了解琴酒,但贝尔摩德早就在一次次的试探里得知了他的底线。这样的游戏虽然踩到了琴酒容忍的边缘,但还没跨过那条线。而她则是依仗着BOSS的宠爱,整个组织里最擅长恃宠而骄的女人。
“南森制药。”琴酒回答。
组织的研究基地之一,也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研究设施。表面上是做康复治疗研究的场所的,背后由乌丸集团注资,组织早在三十年前就控制了这家公司,并得到了里面的资料,那之后这里转为了组织的触角之一,做些见不得人的研究,但更重要的“工作”是处理点见不得人的尸体。
工藤新一也曾经造访过那里,事实上他是先前往南森制药公司才找到这间公寓的。
不得不说琴酒把自己的生活藏得太好,或者说他在杀人和日常之间就没有任何隔阂,事后他和小助手询问周围的路人才知道有段时间琴酒其实经常在这附近出现,但没有一个人认出他的身份来€€€€即使那时候关于他的通缉已经遍地都是。
他找到琴酒的时候琴酒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伤痕累累,被名侦探逼到这样狼狈的地步对琴酒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但相比起来工藤新一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琴酒嘲笑说就算整个日本都在抓他,这通缉的力度还是比不上当年的工藤新一;但他又说自己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留那个尚且年轻的侦探一命。
琴酒问他,我就在这里,但你敢杀人吗,侦探?
工藤新一没说话,他是侦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人,但琴酒就在他面前,以他当时的身体如果不开枪就绝无可能留下琴酒€€€€做选择的机会只有一瞬间,如果没能打中要害,下一秒被制服的人就会是他,他们两个里总有一个要面对死亡这件事。
枪声响了,琴酒应声倒下,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嘲讽。
好像是在说:名侦探,你连个小孩都不如。
工藤新一转过头,看到佐藤手里还拿着枪,他的手在流血,年幼的小孩子没能承受住枪的后坐力。佐藤看着那个银发的男人就那么倒下,手里的枪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眼泪从小孩子的眼睛里不断涌出,可是他手上也有血,不能去擦。
最后佐藤看向了工藤新一,他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杀人的,但是那个人,就是他……就是他杀了妈妈……我不想让山口老师也死掉,我没打算开枪的……”
工藤新一蹲下来,紧紧抱住了佐藤。
“对不起。”他说。
如果不是我一路犯错,佐藤警官也不会死,高木警官也不会,你就不会失去父母,也不需要面对这样的情况。其实他做好了跟琴酒同归于尽的准备,他不可能放走这个男人,但他也没有把握能让两个人都活着走出去;名侦探已经做好了一生一次的准备,但真正面临情况的时候他才发现总有人想把他拉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