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部分人将它当作命运赠予他们对付神明的力量,但戴因斯雷布总觉得,使用这样强大的力量,不可能全无副作用。
这也是部分主战派为什么想要尽快用耕地机攻占地面的原因,他们将深渊视作威胁的一部分。
半晌后,般若看着沉默的戴因斯雷布开口说:“戴因斯雷布先生,想要地面的国度相信你们并没有侵略之心,就要奉上一些诚意啊。”
“我可以提供帮助,让你们明天逃离坎瑞亚。”在这良久的思虑之后,戴因斯雷布说:“但是,我要跟你们一起行动。”
般若眯起眼睛:“为什么?”
“正如地面之人无法相信我们一样,我也无法完全相信一个神明的信徒。特别是在你和摩拉克斯的关系如此紧密的情况下。”戴因斯雷布说,“而且别忘了,我将你救出监狱的条件之一,是你帮助我抓到真正导致层岩巨渊事故的罪魁祸首。”
要答应吗。般若思索着。
答应了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坏处。无论是他还是戴因斯雷布,都希望尽快找到波旬的踪迹,波旬行事诡秘,有这位坎瑞亚人在,抓到波旬的机会应该会更大一些。
“好吧,我听你的。”般若靠在座椅上,“一起行动没问题。毕竟我们有一样的目标。我也要找那个利用我身份捣乱的家伙算账。”
空叉着腰问:“看来你们已经决定好了?那明天我们怎么出去?”
般若摊手:“看刚才那些负责抓捕我们的护卫们的表现,这位戴因斯雷布先生在坎瑞亚王国的地位应该不低,只要他愿意利用自己的身份,我们逃离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空望向戴着小半边面具的坎瑞亚剑士,对方说:“我可以帮你们把守卫引走一段时间,但之后怎么逃出去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空问:“那你怎么跟我们汇合?”
戴因斯雷布说:“我说过,五日之后国王会派出先遣部队,我也会作为其中一员前往地面。”
说完,戴因斯雷布问般若:“空说你知道那家伙的位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般若想了想。远在几千年前,那时波旬曾穿越时间壁垒来到这个世界,试图跟帝君做交易,而他索要的交易物品,是世界树的枝干。
据般若所知,大慈树王是世界树的化身,如果波旬想要拿到世界树枝叶,他所前往的目的地只会是一个。
“须弥。”般若回答。
“须弥?”戴因斯雷布皱起眉头,“倒是很合理。”
“我大致了解一些他的行事目的。他如果想要达成自己的愿望,须弥是他的必经之路。”般若说。
空好奇问:“对了,我以前就想问,戴因你是怎么知道般若和真正的犯人不是一个人的?”
般若是他钓起来的,所以他基本能确定般若和璃月坎瑞亚发生的事情没有太大关系,但戴因斯雷布又是怎样确认的呢?
“我在璃月和须弥的边界处看到过他的身影,但此人太过滑不溜手,一个不注意就又让他跑了。”戴因斯雷布回答,“那是在一日之前。据我所知,杜林是从蒙德雪山飞回来的。这么长的距离,应该不是那么快就能达到的。”
对于戴因斯雷布滑不溜手的形容,般若评价说:“他不好抓很正常,此人同我一样擅长幻术,在此一道上比我更炉火纯青,想要利用幻象骗过你应该不算太难。”
要不是波旬的幻术强于自己,他也不至于被扔下海底泡了一个多月的澡。
空的关注在另一方面:“须弥也是一个国家对吧。那个被通缉的家伙去那里干嘛?”
“我有一些猜测,但不确定。你们应该不太需要知道,和坎瑞亚即将发生的事情关系不大”般若手臂放在桌面上,指尖轻轻地在木质的光滑桌面上敲击,“不过,我需要事先提醒你一下,虽然我也很想抓到这家伙,但是想要抓到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戴因斯雷布问:“怎么说?”
“这就要讲到我和莱茵多特的相识了。”般若说,“我们熟悉起来是因为一场交易。我允诺莱茵多特,让她可以安然跨越璃月防守进入层岩巨渊内部,而作为回报,她为我制作了几具能盛放意识的机械躯壳。”
“那家伙利用和我一样的相貌欺骗了莱茵多特,也将莱茵多特为我制作的机械躯壳全部带走了。”
戴因斯雷布听完沉思,然后缓缓说道:“你的意识是,就算我们抓到了他,他也可以利用安置在其他地方的机械躯体脱身?”
般若点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
可是戴因斯雷布并没有完全听信他的一家之言,额外考虑了许多东西。坎瑞亚的首席炼金术士莱茵多特之名,在这座地下国度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戴因斯雷布跟这位女士的关系不算亲近,只是点头之交,但也不可否认这位顶尖炼金术士对坎瑞亚的忠诚。
如果她真的制出了能盛放活人意识的机械躯壳,应该会上报国王并迅速在军队中推广开来。这样的创造物是战争中的利器,如果真的存在,坎瑞亚能不费一兵一卒消耗他国大半的兵力,莱茵多特绝不会敝帚自珍。
般若从戴因斯雷布露在外面的半边脸上看出了他的疑虑,他稍稍一想便明白对方在疑惑些什么。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我的话。”般若轻笑说,“毕竟有这么好用的东西,莱茵多特应该早拿出来上供给坎瑞亚了。她告诉过我,那些躯体只能容纳死人的意思。”
他仰头看着屋顶散发着刺眼亮度的灯,轻轻闭上眼睛,“想要让意识留在这样机械躯壳中,想来一定需要十分强大的灵魂吧。就算灵魂足够强大,想要毫发无伤地进入这样一具目前只是实验性的躯壳中估计也很困难。”
空搓了搓自己的双臂,身体向后仰,“我们在说很正经的事情对吧。为什么死人意识进去机械躯壳中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跑出来了?”
戴因斯雷布从般若的话语中听出来另一层含义,“你的意思是,那个曾经顶替你身份在璃月行事的家伙已经死了?”
般若睁开眼睛,手指轻轻捏着下巴,透过窗帘的一丝细缝远远望向须弥的方向,冷笑一声,“是啊,不仅是个死人,还是个已经死了五百年的死人。”
他用其他两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呢喃,“这个家伙怎么不干脆那个时候魂飞魄散算了呢。”
结果苟延残喘活到现在,还给自己惹了这么多麻烦。
空和戴因斯雷布对视一眼,心中都感觉有些棘手。他们只知有人利用的戴因斯雷布的身份,却不知此人底细。若真如般若所言,做下种种事情的是一个死去五百年的人,那对于那个人来说,究竟是怎么未竟的目的,让他挣扎存活到今日?
要对付这样一个执着的人绝非易事,更何况对方还有许多可供逃窜的备用躯体。
空嘶了一声,感觉自己真的被卷到不得了的麻烦事里面来了。
“般若。”空叫银发仙人的名字。
对方转过头来,掷以一个询问的目光。
“等事情办完了,你必须付我一大笔摩拉。”空一副严肃的表情,缓缓说道。
般若没想到空突然叫他名字就是为了说这个,低低一笑说:“放心,几百万摩拉都没问题。”有摩拉克斯在,他最不缺的就是摩拉这种东西了。
“既然明天走,那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夜。”戴因斯雷布说,“明天要做的事情很多。”
戴因斯雷布家里的客房中正好有两张床,随着灯光的熄灭,空迅速地钻进被窝。般若掀开被子爬上床,夜里有些许凉意,他将自己紧紧裹住,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摩拉克斯。
想起他金色的瞳孔,褐色的发丝,眼尾的丹赤和无论春夏秋冬都如磐岩恒常不变的体温。
算起时间,两人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有见面。似乎自从自己从芬德尼尔归来后,他就再没和摩拉克斯分开后那么长时间。
以另一个世界的时间线来看,天理即将带领七神攻打坎瑞亚,那自己明日逃出坎瑞亚之时,有可能提前见到许久不见的神明吗?
般若闭上眼睛,鼻尖恍惚嗅到了摩拉克斯身上熟悉的淡香。
十几分钟过后,房内已经没有了辗转反侧的动静,只剩下轻轻的睡眠呼吸声。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缕光芒,般若看到自己站在层岩巨渊的一处,他试图伸出手,躯体毫无反应。
他所在的身体十分沉重,浑身的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风声在在耳边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几米之外的石堆上插着以柄生锈多年的千岩枪,它的锋刃和形状已经在百年风雨的冲刷中变的模糊,缠在枪柄上的布条随着风飞起飘扬。
那是几百年前烈士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他听到来自身后的脚步声,熟悉的,令他眷念而又痛恨的。
般若陷入这股情绪中,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情绪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这具身体的主人。
“你执意如此。”低沉的声音问道。
摩拉克斯!般若意识到。
但话语中沉重的情绪似乎并不属于他的世界的摩拉克斯,难道说……钟离?
身体转过来,般若看到那个人的样貌,眼尾的丹赤色和金色的眼眸千年如一日,如历经岁月冲刷的岩石,外貌打扮虽有变化,但本质不改。
“帝君,你知道。你无法阻止我的。”身体的主人说,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连带着着虚假的胸腔都在随之震动。
这个声音也如此熟悉,因为它就属于般若他自己。
般若后知后觉:这是波旬的记忆吗?
钟离沉默许久。
波旬没有在意钟离的反应,轻轻感叹说:“那真是一个令人羡慕的世界。归终,移霄导天真君都没有因魔神战争而逝去,璃月的人们一定会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帝君,你看,人的命运不再如星座所显示的一般循环往复,我成功的让那个世界的命运线发生了偏移。”
“般若。”钟离说,“那不是我们的世界。”
波旬笑说:“帝君,原来你还叫我原来的名字吗?”
神明金色的眼眸是深沉的,钟离的眼帘微微垂下,“就算你将另一个世界的命运嫁接到这个世界,夜叉们也有无法活下来的可能,在此之外的变化导致的伤亡更加不可预测。般若,你这是拿一整个世界来赌。”
“我不在乎。”波旬轻快得说,他所期望的未来已经近在眼前,绝无让他放弃的可能。“其他人死去都无所谓,只要金鹏,应答,弥怒,伐难还有浮舍活下来便好。”
钟离:“这其中,也包括你自己的命是吗?”
波旬转过身,看向层岩巨渊的入口,那里碎尸嶙峋,少有草木生长。地面驾起巨大的矿物采集工具,几乎看不出五百年前曾发生过那样惨烈的战争,而自己和浮舍也葬身在了那一场灾难之中。
波旬说:“帝君你忘了,我已经死了。”
留在这具躯体内的,只是残魂而已。
在死后意识能侥幸转移到莱茵多特实验制作的机械躯体中,也算是一种幸运吧。至少让他可以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可以去寻找复活伙伴的可能性。
虽然用残魂使用这样的机械躯体十分痛苦,但幸好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你的灵魂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降临者。”钟离说,“你应该知晓,你的灵魂再这样消磨下去,是不会有进去提瓦特地脉循环的机会的。”
“我不在乎。”波旬又重复了这四个字。
他那双碧色的眼睛看着摩拉克斯,“帝君,你知道我一向一意孤行。怎么,要试图阻止我吗?”
又是良久的寂静,般若等待着那个帝君答案,可还没等到,就听到了一个阴冷的声音,“滚出我的记忆。”
般若猛然睁开眼睛。
他的头颅中还残留着疼痛,空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见般若醒来,却脸色惨白,赶忙跑到他的床沿坐下,“怎么回事,不舒服吗?”
般若呼了一口气,忍着脑内如针扎一般的刺痛,“没事只是梦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空有些困惑地眨眨眼:“莫名其妙的东西?”可是,看银发夜叉这幅表现,远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风轻云淡啊。
般若掀开被单起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思考梦中的景象。
梦中的事情显然发生在自己穿越另一个世界线之后,波旬的话语很让他在意,为什么说【我成功的让世界线发生了偏移】,难道最初影响摩拉克斯那道岩元素共鸣真的是波旬弄出来的?
若真是如此,当初钟离说波旬帮了自己便说得通了。
只有归终活下来,摩拉克斯才不至于分身乏术让夜叉们无法及时得到支援,从这一点来看,自己似乎的确要谢谢波旬帮助此世界线做出的改变。
可能影响摩拉克斯的岩元素共鸣只能来自于另一个另一个世界的同位体,看那个钟离的态度,似乎并不支持波旬的行动啊。
世界线的事情杂乱不清,想得般若愈发脑袋疼。
先想方设法找到波旬那家伙吧。
戴因斯雷布早早地就出去了一趟,探明白今天坎瑞亚出口的大致情况。
般若和空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着对方细细地讲,“……守卫在门口的巡逻队伍有两个,他们会在早上十点换一次岗。我会借口发现了昨夜逃脱罪犯的踪迹,让他们分出一队人马去搜寻,然后你们借着这个机会悄悄离开。”
戴因斯雷布从一旁的袋子中拿出两套队服,“这是护卫队的制式服装,你们两个穿上。我的设想是让般若施展幻术骗过众人眼睛,但护卫队中不乏能人异士,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幻术不起作用,至少可以用服装遮掩一下。”
般若和空将护卫队的服装换好,空忍不住问:“我们不能直接伪装成你的随从出去吗?”
戴因斯雷布抱臂回答:“不能,现在时局不一般,无论是普通民众还是坎瑞亚军队中的士兵,想要出去都需要特殊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