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依然在发热,但加迪尔还是想到了感冒在足球运动员中可是被当做巨大的、可怕的威胁来处理的,因为他们不能随便吃药以防止被禁赛,也不能承受被感染的风险。
加迪尔下意识地就用自己软弱无力、还烫呼呼的手去推舍甫琴科,然后努力拉被子来捂住口鼻。
舍甫琴科又一次意识到了他在想什么,一年的分别在此时仿佛烟消云散了,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似的。乌克兰人扶着他又躺了回去,解释道:“行了,行了,加迪尔,我们输了!输给利物浦了!!!我哪里还有比赛要踢,就是和你一起生病躺两个月也没人管了,比赛完看到新闻,你是从球场上被抬下去的,我吓坏了,加迪尔!你这小混球,没有一天能让人放心,我真不想像个怨妇似的在更衣室里歇斯底里地尖叫和闹着要走,天啊,想想就觉得我昨天在发疯,借了阿布的私人飞机过来……你得赶紧好起来。三年遇到两次,他们也真够顽强的,哈?我都搞不懂就利物浦在联赛里那种稀巴烂的表现是怎么能在欧冠里€€进决赛的,我……”
他刚想说“要是我还在,铁定像两年前一样送他们哭鼻子回家”,然后瞬间打住了,意识到这样的发言会深深伤害到加迪尔的心灵。
但其实小美人根本没在听舍甫琴科说话,对方太久没见到他了(舍甫琴科:都怪狗日的英超这狗日的冬歇期,他妈的……),所以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说话的欲望,可加迪尔只想贪婪地凝视他。他意识到了尽管输掉了欧冠半决赛,舍甫琴科依然精神饱满、状态很好,看起来在切尔西养尊处优,比在米兰时候还轻松年轻了些,英俊得好像回到了03年时似的,这真是太好了。
加迪尔想象不出比一睁开眼能看见舍甫琴科更幸福的事情了,这是对方离开后一整年里他都在重复期待的美梦。他一瞬间甚至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想问自己睡了多久,马尔蒂尼怎么不在这里,他只想眷恋地翻过来,把脸靠在乌克兰人撑在床边的手上,像一个柔软无害的小动物那样充满依恋地去蹭他的手。
这让舍甫琴科没两分钟就开始变得结巴起来,然后停住声音彻底不说话了。
加迪尔垂着眼睛不去看他,但是却又这么亲密地靠在他的手边,还伸出自己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偷偷划他的手腕,乌克兰人感觉自己的心灵被迷茫、甜蜜和痛苦交织的情感折磨得做不出反应了。
“加迪尔。”他哑着声音,一点都不敢乱说话:“我,我很想你。”
小美人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掀起来,露出美极了的、宛如纯澈天空一般的眼睛,他就这么盯着舍甫琴科看,眼角和脸颊都带着不太健康但极其迷人的红晕,牙齿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舍甫琴科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深深蛊惑了,仿佛陷入了一种头重脚轻、飘飘渺渺的状态。
他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微微发抖,又重复了一遍:“我很想你。”
但这一次的距离可不一样,他已经用手撑在床头、完全俯下身来,呼吸喷到了加迪尔的脸颊上。小美人轻轻张开了嘴巴,终于大发慈悲地释放了自己被牙齿伤害到的下嘴唇,像是想说些什么,舍甫琴科没法解释自己当时有多想就这么顺势低下自己的脑袋含住这柔软的唇瓣€€€€它们的触感仿佛还留在他的灵魂里,尽管已经快要过去一年了,但他依然随时都能想起来。
更何况本人就躺在离他一公分的位置。
“加迪尔也不知道醒没醒€€€€”
“别敲门了,万一吵到他……”
但是门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舍甫琴科宛如触电般弹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而差点没从自己的单椅上掉下去。
推门进来的是卡卡、内斯塔、皮尔洛和加图索四人组,他们显然没想到加迪尔醒了,也没想到舍甫琴科竟然坐在这里,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卡卡最先反应过来,相当激动地快步走过来狠狠地拥抱了一下乌克兰人,脸上全是惊喜和激动:“天啊,舍瓦,我们没想到,真的€€€€天啊。你一定是太担心加迪尔了,我明白。你什么时候到的?怪不得刚刚遇见的护士在抱怨探视的人太多了……”
他匆匆忙忙地说了一大段后,又转过来看加迪尔,小美人含含糊糊地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努力抬起来,卡卡瞬间伸出两只手握住了它。
“你感觉好些了吗,加迪尔?”
小美人点了点头,卡卡满脸心疼地凑过来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他感受到加迪尔还是在发烫,这让他看起来内疚又心痛。
“我该注意到你不舒服的,比赛开始前你就穿着湿衣服冲澡,中场休息的时候一直在抱着胳膊打颤……”
“昨天你要是拦着我踢球,我才会发疯哪。”加迪尔哑着嗓子小小声说道,周围人都勉强笑了起来,内斯塔、加图索和皮尔洛站到了床的另一侧,轮流去摸了摸加迪尔的额头。皮尔洛和加图索招呼外面的人进来,直接给他抬来了一座大电视柜、一个大电视和一台最新的游戏机,像是生怕这个豪华病房里已经很大的这一个电视还不够大似的;内斯塔则是抬起了自己一直提在手里的大包裹给加迪尔看€€€€老天,花花绿绿的包装,加迪尔相信整个意大利最受内斯塔欢迎的零食都被他搜罗来了。
还没等大伙说什么健康建议,内斯塔就难得强势和严肃地发话了:“你对自己太苛刻了,加迪尔。你偶尔也需要一点糖分和高热量来让身体高兴起来,让内脏裹上一点脂肪做保护。总之,我希望你能高兴点。”
加迪尔忍着酸痛的肌肉笑了两下:“可是这也太多了呀。”
内斯塔的脸上挂着那种家长溺爱小孩时会出现的夸张表情,不断强调道:“不,加迪尔,不€€€€这一点都不多,一点都不过分!我来得太匆忙了,根本就是买少了。”
加迪尔担心他下面就要哭起来,说都怪自己平时没有给加迪尔吃好吃的,才会让他在疾病面前如此脆弱等等毫无科学、只充满内斯塔主义的话来,赶紧点头认了下来,这才让内斯塔显得高兴了些。
尽管舍甫琴科心事重重、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还陷在和加迪尔的谈话里恨不得留下来,但是当这四个人走时,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继续呆在这里的借口了€€€€加迪尔明显又开始犯困了,他需要休息。
小美人在他们离开前问了一下:“保罗呢?”
“他的膝盖还不是很好,医生不允许他乱挪动,你知道的€€€€”
卡卡赶紧来哄他。
“他知道后都快担心坏了,如果你想见他,他一定会想办法过来……”
加迪尔一边努力睁开眼睛,一边虚弱地软绵绵抱怨道:“什么呀,他不能给我打电话吗?多大的人了还想闹脾气,让他可,可乖点吧……呼……呼……”
刚说完没几秒钟,加迪尔看起来就已经陷入梦乡了。
屋子里剩下的人:……
“我们总不能原话转告吧?”卡卡嘟哝道。
“艹,我反正不敢。”加图索当场打了个哆嗦。
第132章
加迪尔再一次醒过来时, 床边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因扎吉正用手托着下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安安静静地打盹, 睫毛垂在脸上,看起来非常沉静和英俊, 像一副肖像画。
小美人的喉咙好像比下午醒来时候更干更痛了, 但是他意识到自己出了点汗,体温好像降下来了,身上也不再那么疼。窗帘没完全拉起来,外面的天色都黑了, 加迪尔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因扎吉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他咳嗽了两声, 试图爬起来给自己搞点水喝。这点小动静好像瞬间惊醒了因扎吉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像已经演练了千百次的条件反射般一把超前坐了起来。
“怎么不喊我?”
他用带着甜蜜责备的语调握住加迪尔的手肘,让他重新躺下去,自己则是从床头的热水瓶里倒了点温水出来。
“躺着可没法喝水啊。”
加迪尔哑着嗓子无奈地说,因扎吉挑了挑眉头,慢条斯理地说:“我嘴对嘴喂给你?”
小美人用谴责的目光盯住他,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能开玩笑”, 因扎吉的表情则像是在讲“谁说我在开玩笑了”。
加迪尔:……
“水!€€€€”
他要开始变娇气了,毕竟平时的加迪尔都不算是个好脾气小孩,更何况生病的版本。下午那群人来的时候, 他因为高烧而迷迷瞪瞪、相当柔软无害, 到现在就要变一副模样了。
幸好因扎吉很擅长面对坏脾气小孩加迪尔,不如说他有惹加迪尔闹别扭再哄好的奇怪癖好,于是他笑着把人给扶了起来, 在他晕头转向地往后仰脑袋时温柔地在对方的后脑勺后面垫上自己的手掌。加迪尔小小声地哼了一下,在对方顺毛的动作下重新变得乖巧起来。
他比下午时候有力气多了,尽管刚坐起来头还晕,但好歹能自己稳稳地双手抱住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半,只是还不太饿,喝了水就又乏了似的,缩回了被子里。
“几点啦?”
“九点半,甜心。”
因扎吉笑着说,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看起来像是放心了些。
“不准,嗯……不准叫甜心了,不喜欢。”加迪尔挑刺。
“宝贝,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全世界都这么喊你。”因扎吉挑了挑眉头。
还没等加迪尔点头承认,因扎吉就找到了理由:“我知道了,你是讨厌我像别人一样喊你,是不是?你想要我给你想个更亲密的昵称€€€€”
他在加迪尔试图爬出被子打自己后大笑了起来,为了防止惊动巡逻值班的护士,复又忍住了,握着加迪尔的手忍俊不禁地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别对我这么残忍,亲爱的,别。”因扎吉叹息着说,含情脉脉的眼睛在灯光下美极了,他身上就是有这种能让人着迷的魔力,可惜加迪尔偏偏像是能免疫似的。
“我们曾经多亲密啊,是不是?”因扎吉忍不住讲道,“你为那个后悔了吗?所以才几乎一整年都对我爱答不理、忽远忽近的?”
“问题太多就不迷人了,皮波。”加迪尔有点生硬地转开了视线。
“你后悔了。”因扎吉说。
“我没有!”加迪尔为这个用了力气的话咳嗽了两下,又愤怒地把目光移了回来:“我没有这么想。我一点都不讨厌你。”
“但是也没有那么喜欢。”因扎吉继续叹息,依然轻轻握着加迪尔的手,又放在唇边缓慢地吻了两下,垂下睫毛的样子简直有点虔诚,真让加迪尔搞不懂他。
“我不敢太喜欢你,皮波。”他忍不住小声说道,动了动手指,有点想缩回来,又有点不是很想。小美人带着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残忍的天真气对因扎吉诚恳地讲:“虽然你总是保证来保证去的,但我能感觉到,我要是太喜欢你的话,你就不会喜欢我了。可我想要你一直喜欢我。”
他的眼睛是很浅的、美丽的透明蓝色,因扎吉说不出话来了,他感觉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报应。大概是当你太久以来都不够认真的话,就会连自己都怀疑自己,没法笃定地讲出“我有很认真,未来也会”这样的担保来。
尽管在这段对话后两人稍微僵硬了一会儿,但是随着因扎吉又恢复了常态,加迪尔还是很高兴地和他一起玩了一会儿FIFA€€€€在平时可不容易拉着这种party现充狂魔一起打游戏,加迪尔可高兴了,闹得护士长在十点半的时候满脸疑惑地敲开了房门,然后变得非常生气€€€€
“他是个发烧病人,先生!”
她冲着因扎吉怒气冲冲地说道:“而你在引诱他穿着单衣、坐在这里玩让人头晕的电子游戏!”
因扎吉所向披靡的迷人微笑失去效果了,无论他怎么努力,护士长都毫不犹豫地把他赶走了。
加迪尔:……
他在女士的怒视下,乖乖举起双手、慢慢把手柄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投降说道:“我躺回去,现在就躺回去哦。”
可他已经精神起来了,虽然不热,头脑却一涨一涨的睡不着。他又开始想念马尔蒂尼了,为了让他保持舒适的呼吸,再加上已经五月份了,医院里并没有关窗开空调,所以加迪尔觉得冷。
他缩进被子里,开始想象自己其实是枕在马尔蒂尼的胳膊上……想象失败了,因为他知道那是多么舒服的感觉,被子和枕头再柔软都比不上。
加迪尔生气地翻了一下,谁知道就在这时候门又被打开了,还隐约传来护士长恼火的嘟哝:“没完没了的探视,不断把病人吵醒……”
雷东多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刚关上门,一转身看见加迪尔正手臂撑着床坐在那里,专注地盯着他,吓得差点一时间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我以为你不来看我了呢,圆圆。”
小美人用略带谴责的语调说,雷东多满脸抱歉地关上门向他走来,想解释两句:“加迪尔,我只是怕打扰到你……”
“那怎么又来了呀?”
阿根廷人沉默着帮他把领口解开的两粒纽扣扣好,又确认了一下他应该不会冷,才像是有点为难地小声说:“我以为你睡了,想看一下就走的。”
“哦€€€€”
加迪尔发出了一声长长的的叹息,他伸出手来圈住了雷东多的脖子,又相当热情地来回吻了吻对方的脸颊€€€€反正下一场比赛还早得很,他也不是病毒性感冒,所以懒得管会不会传染给队友了,加迪尔相信他们的抵抗力应该没有这么差。
“加迪尔€€€€”
阿根廷人浑身不自在地想往后面缩来躲避小美人的贴贴,但是加迪尔因为生病的原因变得异乎寻常的软绵绵,宛如一根小面条,他要抽开来对方好像就会掉下去,最后雷东多只好手足无措地任由他挂着。
“你还难受吗?要不要迟点什么、喝点什么?”雷东多垂着眼睛盯住他的蓝白条纹睡衣问,加迪尔懒洋洋地去拨他的头发和耳朵玩,不太耐烦地抱怨不想吃。阿根廷人太紧张了,他没有因扎吉那种能坦然面对尴尬情况的厚脸皮,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想逃跑和准备好了再来,但这种完美主义性格在加迪尔面前可不太奏效,因为小美人太喜欢不按常理出牌了。
“圆圆,我好冷哦,你躺着陪我一会儿行不行啊?”
加迪尔坦然自若地问,已经自顾自地躺了回去,用被子把自己圈好。他确实脸色苍白,显现出高烧褪去后的那种病弱与无力来,雷东多为难地看着湿漉漉的眼神,再看看自己好端端的衣服鞋子,认为陪着小队友躺在床上未免太不体面了。
“会有人进来的,加迪尔。”他叹息着说。
“你怕被人看到和我在一起。加迪尔好可怜,加迪尔很冷,但是没有被子,也没有爸爸来看,也没有妈妈,面前唯一的圆圆还€€€€”小美人开始撇嘴了。
“上帝啊,我没有,别,别,别……”
雷东多连说了三个别,因为他感觉加迪尔好像要开始假装掉眼泪或者真的掉眼泪了,只好躺在床边边上,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没脱鞋子。加迪尔认为这勉强也可以接受,就不再说话,乖乖地蹭了过来,抱着成年男子强健温热的身体,感觉舒服多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外面也没声音,只有昏黄的床头灯亮着,这种单人的豪华病房力求家一般的温馨,雷东多看着加迪尔像小动物一样钻在自己怀里缩着脑袋,不由得感到了心软和怜爱,伸出手来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和拍拍后背,像一个大型人类在小心翼翼地抚摸虚弱盘起来的小奶猫似的。
小奶猫信任地蹭了蹭他的手掌,这样的时刻是很特别的,雷东多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和加迪尔单独相处是什么时候了,如果不是小美人自己闹着要去他家里玩的话,就不太会出现这样的时刻。
他意识到加迪尔这个赛季明明在增肌,感觉却像是瘦了很多,这不是一种体脂率下降的、健康强壮的精瘦,而是有点像青春期小孩忽然蹿个子后怎么都长不胖的单薄。这个赛季过得很不容易,加迪尔场下幼稚的表现和喜怒无常的心情都快让人忘记他在赛场上是怎么像一个成熟球员那样承担责任的了。
“你的表情让我觉得我是得了绝症,圈圈……”加迪尔抬起头来不解地摸了摸他的眉心。
“……怎么又变成圈圈了。”雷东多沉默了一下后抓住了奇怪的关键点。
“圆圆圈圈,就是这样嘛,哈哈哈……”
加迪尔的笑点真的很奇怪,而雷东多的笑点也奇怪,他的笑点是“加迪尔笑”,所以他们头挨在一起很笨地无厘头笑了一会儿。阿根廷人在此时产生了一种荒谬但迷人至极的冲动,他真想脱掉鞋子上床,今晚就待在医院陪着加迪尔睡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