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站在那里,吹着风,呼吸新鲜空气,然后跑来跑去。
原来选择是如此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思考,他的心底早就有了明确的答案,只是藏在真的很深很深的地方罢了……
于是他真的好了起来,连治好他的医生都搞不清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卡卡从来都不是情绪大起大落的人,恢复健康后,他带着无尽的感恩,重新踏上自己的人生旅途。那种熟悉的顺利和熟悉的稳定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在父母思想斗争一番,不得不让步于他坚定的选择、让他做个职业球员后,他开始按部就班地进步,按部就班地做个像是天生就比别人高一层次的幸运儿,在拥有机会时认真表现,然后像每一个出了点名气的巴西球员那样被欧洲俱乐部看上。
他的好运气似乎在延续,看上他的是米兰。在贝卢斯科尼的手里正光辉灿烂的米兰,拥有马尔蒂尼、舍甫琴科、因扎吉、内斯塔、加图索、西多夫等等数不清的球星,刚刚问鼎欧冠的米兰。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唯一能相比的就是向他伸出橄榄枝的弗格森,但英国复杂的劳务证让这一切成为了泡影,米兰成为唯一的答案。
卡卡幻想过自己的新生活会是什么样,这显然是他人生中一次非常非常重要的抉择,而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好。
和事业有关,和整个环境有关,也和siu地一下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的加迪尔有关。
上帝也太眷顾我了。
有些时候,在幸福的空余里,他甚至会产生类似的心情,感到太过诚惶诚恐,感到唯恐自己做得还不够好,配不上命运给予的,如此慷慨的恩赐。
卡卡从没见过像加迪尔一样的人,在见到他之前,他也无法想象出有人有这样的相貌和性格;但是见到他之后,那些模糊的概念忽然就清晰地凝聚成了一个鲜活的、会跳来跳去跑来跑去,会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的小人类,那么突兀地闪耀在人世间,又仿佛那么自然。
糟了,这不会真的是个天使吧。
卡卡完全没法抗拒加迪尔身上那种仿佛和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天真。正常人这样肯定会被嫌弃为疯子,但是加迪尔的美丽让周围人都沉默又胆怯地屈服了,屈服于他的随心所欲和特立独行,最后甚至潜移默化地自我洗|脑,自然而然地惯着他,自然而然地默认加迪尔过着一套与旁人不同的生活。
卡卡甚至在每天训练结束后屁颠颠地跑去青训的场地边去看加迪尔踢球,等着对方看到他后高兴地跑过来,隔着铁丝网和他说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这太怪了,一般情商特别高的社交达人、现充人类们其实反而会觉得加迪尔有点“可怕”,就像是大人有时反而会惧怕咯咯咯地笑着挂在自己腿上、脑子里塞满稀奇古怪想法的小孩子一样。安切洛蒂就是这样的代表人物,他觉得加迪尔实在是个危险分子。
不通世俗的天真总是残忍的,配上惊人的美丽,就更残忍了。他凭借着自己纵横情场多年的意呆利花|花|公|子本色总结道。
但是卡卡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一下子就很着迷€€€€虽然是到了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了原来自己的那种心态是着迷,而不是“我要贴贴小天使”。
意识到的时候,他感到非常慌乱和糟糕。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卡卡才能勉强逻辑自洽,自己为自己的心态找借口,一直找到现在……
他感到很不快乐,很不快乐。
被误会和C罗是同性恋,让他无奈又好笑的地来回辟谣,自己都敢和周围人开玩笑自嘲,在哈哈声中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一个梗了;但是被加迪尔说“呜呜,你们要是是真的我也不是不行,我会努力接受的”,他忽然就很不乐意。
这种不乐意其实已经蔓延了很长时间,只是他不一直不愿意面对,像是不理解这些不讲道理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甚至连带着对产生了它们的“不讲道理的自己”,都一起懊恼起来。
加迪尔扑进马尔蒂尼的怀里搂着对方的腰抬头笑着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他忽然就不乐意。
加迪尔和雷东多贴着脸蹭了蹭,他忽然就不乐意。
加迪尔做的小蛋挞被内斯塔偷吃光了,他忽然就不乐意。
加迪尔被因扎吉拽了一下头发回头去追着对方打,他忽然就不乐意。
加迪尔和梅西你侬我侬地在场边勾肩搭背、抱来抱去的,他忽然就不乐意。
这些所有平凡又温馨的事情,他原本看到时应该习以为常或者会心一笑的事情,他忽然就不乐意。
我是不是病了?卡卡想。
这些也许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加迪尔说“你要结婚了,我不缠着你,你多回家陪老婆哦。”,他忽然那么慌张;加迪尔疑惑地问怎么还不结婚,他没有底气去回答,总是搪塞;加迪尔气愤地打电话惊问怎么和未婚妻不未婚了他也不知道,卡卡的心中竟然闪过一丝窃喜……他从来不知道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心翼翼的、不能放上台面的情感也会出现在他的心里。
还那么耀武扬威,嚣张地跳动着,像是生怕四肢百骸感受不到。
我好像真的生病了。卡卡想。
他的父亲很不喜欢加迪尔,觉得这是一个不够“正派”的年轻人,肯定是会浪荡过日子的,看一眼就像是恶魔在人间似的。和他儿子宛如见到天使的感受截然相反。
卡卡从不觉得加迪尔邪恶,他就算想起对方一万次,心脏都还是像第一次一样压泵出温柔和欢喜的血液,压出夏末清爽的风和灿烂的太阳,压出加迪尔闪闪发亮的眼睛和笑脸。
可现在,心脏也在不太平稳的跳动中,压出不断增长的苦涩和慌张,奇怪的哽咽和无法张口,近在咫尺的遥远。
卡卡不能生病,不能emo,不能不冲着全世界阳光地微笑,不能不对所有人都礼貌又耐心,不能不认真,不能不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状态去拼搏竞技……在情绪的压力和事业变动的双重打击下,他甚至在遇到伤病进了医院时感到了一种自暴自弃的解脱和畅快。
他知道畅快只有这一瞬间,接下来是漫长的鸡毛蒜皮、痛苦的养伤康复、重回赛场的挑战和心理上的落寞,但是在这一瞬间,他什么都管不了了,他只感受到了极致的疲倦终于可以明目张胆流泄出去的轻松,他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即使更大的风暴就在身后。
但他偏偏又搞砸了,缠着经纪人把加迪尔弄来,神志不清地扯着对方说笨蛋话、做笨蛋事……
懊恼和羞耻快把卡卡折磨疯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这么耿耿于怀无法排解,没人能告诉他答案,他也没人能去询问。这太可笑了。卡卡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每天画着夸张的彩色脸蛋逗乐旁人,然后在下雨天独自坐在路边,满脸都是混乱的油彩粘在一起,最后一起变成一张滑稽的、怎么都洗不掉的面具。
他太累了,肩上的任务却一项比一项重,一样比一样着急,一点都耽误不了。签过合同的代言难道因为不舒服就不去拍了吗?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就请假不去训练了吗?膝盖的伤将将还没康复,就不参加世界杯了吗?
世人眼中的卡卡就算不是天才,也是基因优秀的聪明漂亮人上人了,天然就是领先普通人一大截的。可在卡卡的心底,他从来都不是神仙,也不是真的圣人,甚至不算是一个高质量人类。他只是一个想要认真踏实生活的人,但是周围人对他的期望显然远高于此。命运赠与的一切永远充满代价,卡卡羞于谈论自己最近的踟蹰和疲倦,因为在普通人的眼睛里,这些就是软弱和胸无大志罢了……C罗这样的宛如好斗公鸡般的性格,其实才是人们在心底最深处认可的态度。许多人嘲笑葡萄牙人,只是因为他们习惯了人类应该给自己的欲望套上讨喜的牌坊,而不习惯有人h赤|果果地展现出来。可其实从底层逻辑上来讲,他们都认可和嫉妒C罗,嫉妒他赤/果果的追名逐利,和赤/果果的成功。
卡卡的问题就更大了,他的欲望没有那么多,他的求胜心很强,但没有强到恨不得去踹对手一脚、在失败时气得坐在地上大哭……他像是天生就不会情绪失控和为了任何东西走极端,但是相对的,好与坏的情感都会更漫长地在他的心中翻滚,爱漫长柔和地延续着,悲伤也一样。
明天就是巴西队对阵荷兰的比赛了,可他却在夜半失眠,辗转反侧地看明亮的月光照进屋里,队友的呼吸声绵长安稳。乱七八糟的思绪盘旋半天,最后忽然都团在一起,然后变成了加迪尔的样子。
小美人高兴地笑着坐在床斜对面的沙发上踢了踢脚,冲着他无忧无虑地歪着脑袋眨眨眼睛。卡卡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太好笑了,能编出这么逼真的幻觉来,所以他忍不住笑了。嘴角扬起的时候,却品尝到了异常咸苦的泪水。
第242章
加迪尔早早地就订好了闹钟, 在脑子里定好了闹钟,准备收看巴西队和荷兰队的比赛。
其实在第二天就有自己的重要比赛的情况下,很多球员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逆反症状,具体表现为他们会很反感看到和足球有关的一切, 也不想训练, 不想提前熟悉场地, 甚至到了一种和家里人打电话都拒绝他们提起明天比赛的程度……这不是因为懒惰或者不敬业,运动学心理专家认为这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潜意识行为,通过回避过于强烈的信息冲击, 来缓和内心的极度焦虑。
但是加迪尔显然不是这些人里的一份子, 他不太会为了一场比赛辗转反侧压力太大€€€€因为胜利所赋予的尊严、得意和嚣张以及失败带来的羞辱、歧视与误解和他都隔着一层真空地带, 他不围绕着外界的反馈旋转, 只绕着自己的心情。赢了开心,输了掉眼泪,仅此而已。
就好像所有球星小时候和伙伴们在一起踢球比赛时,他们再怎么幻想, 也不可能体会到此时的自己为国而战、肩膀上负载着极大个人荣誉和民族期许的心情。
加迪尔不狂热地向往登顶巅峰、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荣誉,也压根不在乎英格兰队能走到哪里€€€€他是纯粹的比赛人,比赛是他生活的乐子, 他的事业, 让加迪尔的人生不至于无事可干的这件事情罢了……所以种种原因交织在一起,就导致了他看起来心态异常好。
好到别的队友都开始惴惴不安或者狂躁难定的时候, 他却开始乐颠颠地定时间看别人的比赛。
“我不行, 加迪尔。”杰拉德虚弱地表达了自己不能陪伴他一起看的尴尬,脸色多少有点苍白:“我听到电视机里呜呜祖拉的声音都想吐现在……”
“天啊,杰rua德,要叫队医来吗?”加迪尔充满同情地拥抱了他, 根本没想到对方是在解释他不能跟自己一起看电视了,还以为杰拉德真的是不舒服呢。
杰拉德:……不,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要靠着兰帕德救一把,对方笑眯眯地告诉加迪尔他会带着杰拉德去看一下的,让加迪尔去找特里一起看比赛。
“约翰最喜欢在赛前看别的队伍了。”他温柔地告诉加迪尔。
“真的吗!那太好了€€€€”
原本计划去找温格教练一起看的加迪尔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高高兴兴地出发,前往特里的房间。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想到了柔弱可怜(?)的门将乔€€哈特,于是特意敲了敲他的门询问对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看比赛。
“很好看的,有很漂亮的卡卡哦。”加迪尔抬起手来很可爱地比划了一下,但是他没能如愿,因为乔€€哈特实在是不想看二十二个壮汉带球互殴(bushi),他今天要追更电视剧,正处于魂牵梦萦的状态。
什么卡卡,哪有前凸后翘金发美女漂亮?他认真地想,除非加迪尔能变女孩,那还差不多,那让他在加迪尔的床旁边打个地铺睡觉二十四小时看着他都行。
于是,最后加迪尔陛下只能兴冲冲地降临自己忠诚的特里港湾了。
“约翰!”他推开门潇洒地喊道:“你陪我看电€€€€啊!!!!对不起!没人告诉我你在做这事啊€€€€”
加迪尔捂住了眼睛,和床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士一起尖叫起来。
女士身下的特里叫得比他她俩还大声。
这件事情在小范围内处理掉了,多亏了大伙没心情凑在一起发疯,基本都是各自待在房间想好好休息。就算是好脾气如温格教练,面对好像被吓坏了的加迪尔(并没有)和比赛前一天还有闲情逸致偷偷摸摸泡酒店女服务员的特里,也有点感觉生气了。
“上帝啊,约翰。”不常生气的人板住脸时的气势是十分惊人的,特里整个人的皮都被教练镜片后锋利的目光看得皱起来了:
“我以为你从你的错误里学到教训了。”
这里的错误当然指的是他今年轰动世界的“友妻门”。温格教练在私人感情上当然非常不喜欢球员做出这些事,但是在理智上,他又太清楚职业球员这种少小离家不读书、大部分人都是稀里糊涂吃着青春饭的群体整体素质就是偏低,能矜矜业业爱拼搏的已经算是人中龙凤了,场下只要不践踏法律底线,他们的道德底线实在是过于灵活的一个东西,大部分时候呈现不存在的状态。
他不想管特里为什么总是出轨,这毕竟是对方的家务事;可是在大赛前还违背规定偷腥,还是和酒店工作人员这种很容易带来舆论轰动的类型搞在一起,他意识到不惩罚对方一下的话,队伍的纪律性迟早给带坏了。
“对不起,先生,我……”特里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懊恼地站在那里唉声叹气,还时不时小心翼翼地飞快瞥一眼好像被吓到了的加迪尔(并没有),看得温格教练越发烦心起来。
“加迪尔,没事的。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别被吓到,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好吧,我们总要努力面对一些突然的问题……”
终于可以说话的加迪尔憋得脸都红了,他是真的急得受不了了,要不是知道这件事情不初步处理他不能跑掉,他早就走了。
“我没事的。”他赶紧说道:“我真的可以走了对吗?我好想回去看比赛哦。”
特里和温格教练:……
好怪,好像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是等到他潇洒的身影飞驰而出,特里开始独自面对温格教练骤然膨胀了很多的怒气时,顿时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呜呜,加迪尔,你要不还是站在这里吧……
加迪尔是真着急了。他懊悔自己干嘛非要找个电视伴,神还在他的头顶发出讥讽的声音,害得时间管理失败的他更生气了。冲回房间时兰帕德正在洗澡,小美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口气打开电视调好台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坐好定睛一看€€€€
比分就在几秒后跳成了1:0,他讨厌的那个荷兰队球员范佩西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了巴西队一个球。
电视镜头放完关键回放和狂喜的荷兰人后,就很歹毒地骤然一晃,切到了写满凝重的卡卡脸上。
加迪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神捧腹大笑。
“不可能!你闭嘴!”加迪尔气恼地吼了一声,还扔了个枕头飞到半空中。他犯了个大错,忘记此时屋子里并不止他一个人了€€€€
水声骤然停止,脚步声响起,兰帕德疑惑地拉开门探了个头出来,表情警惕,看到正像一只生气地用尾巴甩来甩去的大猫咪似的坐在床边的气鼓鼓版加迪尔,立刻又放松了下来。
“怎么啦,甜心?怎么又回来看了。”他笑着问:“约翰欺负你了?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我被范佩西欺负了。”小美人委屈极了地指着电视机说:“我讨厌他,他又进球了。”
兰帕德:……
我这个英超踢球的还没来得及讨厌他这个来自阿森纳的对手呢,你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是怎么碰瓷上的。
“我还讨厌解说,我刚刚忍不住骂他了。”
正说着,电视机里传来激情澎湃的法语。兰帕德没太听清,不过大概是正在猛夸,也难怪猫猫怪在这里张牙舞爪,对着电视机扔枕头了。
“好啦好啦别气了,等我洗完了陪你看。”
他非常有男妈妈温柔气质地哄了两句,而成功逃离被人怀疑是精神病的加迪尔并没有开心起来。他把枕头捞起来拍拍抱进怀里,继续看比赛。
荷兰队又进了一个。
卡卡的表情很着急,汗水从脸上不断滚落下去。
荷兰队又进了一个。
卡卡在不停地奔跑,戴着队长袖标拍手鼓励场边的队友。
下半场开始,卡卡好像打了一针封闭€€€€加迪尔在特写里看到了他右腿膝关节后侧的注射口。
巴西队进了一个,来自他们的队长,来自卡卡。
但是比赛已经结束了。
加迪尔把电视静音了,屏幕上热闹的画面瞬间变得抽象怪异起来,像是一出欢喜又悲惨的彩色哑剧。兰帕德裹着浴巾出来,头发已经吹干了,有心逗加迪尔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