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游赶紧往后再翻了几封信。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原来空荧说的什么投诉信完全是用来唬他的。
有的干脆就是曾经的熟人写的书信,情谊绵绵天地可鉴,天知道空荧又干了什么好事;还有的喊他们来打鸽子,说是提米的鸽子又新长了一批,看上去很好吃€€€€落款竟然是温迪那家伙。
上次温迪和他控诉血亲干的好事的时候,可不是这番模样!
稻妻的更不必说。
双倍的乐子人和乐子狐,凑一窝去简直就是空荧的快乐天堂,看最近八重堂畅销全提瓦特的新书就知道了。
等等……新书?
信纷纷扬扬地倒了一地,封游哀嚎了一声,捂住脸。
他就说呢,为什么空荧最近溜的这么快,寄过来的信又这么多。
原来是又背着他搞大事情!
“现在赶过去追还来得及。”
钟离一并蹲下来,看着扶着床沿的封游。
“正好,我也不需要再收留无家可归的封游兄了。”
“……”
封游表示非常感动并欣慰,于是扭曲了钟离本人的意思。
封游闭上眼睛,将手搭至下巴,微微抬起,如水的月光也同样洒在金发身上,看上去带了些温柔,神色却有些轻佻。
预感是正确的。
“算了!为了帮钟离兄的忙,我可以忍受这些日子见不到弟弟妹妹的煎熬!”
“是吗?我还是更乐意听见昔日的好友讲点真话。”
封游装不下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名声,就让空荧他们去吧,唉。”
左右……也就写点关于他本人的小故事吧。
应该不至于偏太差去。
“钟离兄都让我帮忙了,我怎么能丢下钟离兄的忙不帮呢?”
封游虽然和熟人相处起来不正经,但做事还算有些分寸。
能让钟离都开口让他帮忙的事情,绝非小事。
所以,他必须得留下来才行。
钟离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
“这么一说……”
“其实也不算什么太过复杂的事情。”
目光流转,金眸对视之间,眼眸轻轻地弯下,带出一汪温柔的清浅笑意来。
“只是,想请教请教封游先生€€€€关于退休的想法。”
.
封游神情憔悴地在庭院之中,举着特质的水壶浇花。
表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陀进门找封游的时候,还以为找错了人。
“封游,发生什么事了……?”
封游沉默地转过头去看他,又沉默地把头转了回来,默默地浇水。
若陀不禁开始思考,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这个号称退休的人跑路到摩拉克斯家,还表露出这么一副憔悴的模样。
“难道你终于开始看你的血亲写的小说了?要我说,还真是青出于蓝€€€€”
封游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不要再说这个了!”
若陀无语:“原来你不知道啊。”
“我现在知道了!”
但他不想听!
若陀:“那我继续说好了,除非你求我。”
难得见封游这么吃瘪的样子,不多逗逗可不行;既然还有力气和他拌嘴,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没想到封游能屈能伸,丝毫没有犹豫。
“求你了,别说了。”
这么干脆,轮到若陀怀疑人生了。
眼看着封游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竟然还求他,他必须得找另一个靠谱的大人问清楚现状才行。
“摩拉克斯。”若陀果断地问慢慢走过来的钟离,“到底怎么了?封游也太奇怪了,他最近不是在研究退休后的一百个去处吗?不会都处理完了吧?”
别的人倒是会喊这个时候的岩王帝君叫做钟离,但若陀还是习惯叫他摩拉克斯。
封游和钟离之间嘛……不知道的人天天听他们兄弟来兄弟去,还以为有多亲密呢,天知道里面藏着多少两人之间的调侃。
封游,嘴上说的最好听,乐意的时候倒是说说什么最亲爱最尊敬的兄长,生死不离情深似海;
不高兴的时候喊些什么钟离兄摩拉兄之类的,旁人要是不小心听到了什么,还以为封游在阴阳怪气谁。
也就摩拉克斯能治治,一句沉稳、平静些的封游兄下去,再盯着他看一会,封游倒是又不说什么了。
“你说封游兄?”钟离往庭院的人影处瞥了几眼,便收回视线,失笑,“只是和他商量了点小事而已。”
“愿闻其详。”
“也没什么。”钟离手握成拳,抵住下巴轻咳几声,“只是我也在考虑退休了。”
“哦这样啊。”若陀平静地点了点头,“€€€€你说什么?!”
片刻之后。
璃月港依旧安宁。
庭院里浇花的人,多了一个。
封游和若陀两人并排站着,手持同样的水壶,神色憔悴。
“你们两个……”钟离笑着摇头,“原来我想要退休一事,造成的冲击力这么大吗?”
何止是一点啊。
璃月要是失去了帝君……
封游握紧了水壶柄。
咕噜咕噜咕噜。
“封游兄,你正在浇的那盆盆栽,水快溢出来了。”
“这我当然知……怎么真的满出来了。”
封游赶紧收回了手,一同按住了对面若陀的水壶,成功抢救回了一盆还未被水淹的盆栽。
钟离若有所思:“既然连你们都接受不了,唔……看来还得再稍作准备。”
就在钟离犹豫的时候,封游倒是回神了。
“也不必这么做。”封游说,“先前只是没想到这几天原来你都在思索退休的事情。”
封游回神之后人就靠谱多了,把快要倾倒了的水壶放正,摆好在阳光之下。
“连你都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我们怎么可能会阻拦你。”
不用说,辞去岩王帝君这个身份的考量,他一定斟酌了许久,前因后果绝对要比封游自己和若陀他更明白得多。
摩拉克斯对璃月的心血,封游再清楚不过,既然连他都下定了决心,身为好友的他们,绝对没有阻拦的道理。
唯有支持。
若陀点头,道出了他的担忧:“只是……从我们的反应大概也能看出一角,璃月,真的能承受失去帝君的悲痛吗?”
钟离沉吟之后,给出了答案。
“总要面对的。”
在战争年代,他心甘情愿地以自己的力量来护佑璃月万民,以一己身躯挡住万千风雪。
钟离抬眸,注视着眼前的两位友人,破天荒地吐露了一番自己的心声:“先前散步在码头时,我曾撞见过这么一句话。”
那是微雨的清晨,他漫步在璃月港,看着雾气腾腾的码头,心中多有悠闲,边上的路人步履匆匆,顶着挂有露珠的纸伞往来接踵而过。
却意外地听见路边的商人夸奖他的下属:
“€€€€你很好地完成了你的职责。现在,去休息吧。”
或许那个下属工作了一整晚,今早堪堪步入修整阶段,又或许不是,只是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于是被老板夸奖并劝说休息。
与璃月相伴了许久的岩王帝君,也不得而知。
他只是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长久的驻足,看着被纸伞盖过人群的街头,看着这大雾弥漫烟波微茫的璃月码头。
他的职责,又是否已经完成?
如若没有,他又将该如何完成这些职责。
€€€€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只愿荡涤四方,护得浮世一隅。
最初的契约,便是如此。
可如今,他的职责、他的归宿,又该是何方?
身为岩王帝君的摩拉克斯不知道,而以客卿身份漫步璃月港的钟离,也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气质特殊,长久驻足在原地观赏风景的青年,自然引起了旁人下意识地路过转头一瞥,但也只是一瞥而已,又会很快收回视线重归于熙攘人海之间。
某些眼熟之人或许会在心中感慨,这是往生堂见多识广的客卿,钟离先生,原来他又在这里看风景。
只是一句感慨,便又重新回到自己繁杂的生活琐事之中。
是啊,那是钟离先生,听闻已久,仰慕已久,但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