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赤司征十郎浅笑,“都是母亲在世时装扮的,父亲把那些全都保留下来了。”
明明装饰从未变过,但是母亲在世时那种温馨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没想到他的母亲已经去世,白鸟弥也自知不该再提,安静入座。
赤司征十郎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主动开启话题:“你刚才提起令尊,是已经消气了吗?”
“才没有。”白鸟弥否认,他眼中掠过一抹狡黠,“我要看父亲大人的表现再决定消不消气!他现在敢把我的礼物转送别人,以后说不定会把我也送给别人,我当然要抗议!”
“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他甜甜地笑起来,“他要是不来,我才会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他眨眨眼:“这是秘密哦,前辈绝对不可以告诉我父亲。”
“好。”赤司征十郎忍俊不禁。
“前辈笑什么?”白鸟弥不悦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含笑看着白鸟弥,“
这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离家出走。”
第37章 打篮球第三十七天
笑过之后, 赤司征十郎心下稍定。
其实在听到白鸟弥离家出走后,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担心。
毕竟白鸟弥是被收养的,还只和养父相处了一年, 他担心白鸟弥在新家庭中过得不好,更担心白鸟弥会害怕被抛弃,患得患失后出现弃猫效应。
被丢弃过的猫会担惊受怕, 抑制自己的本性去讨好他人。
有一些孤儿院的孩子身上就明显存在这种情况, 时刻担心自己再次被抛弃, 进入新家庭初期会格外小心翼翼,努力讨好新家人, 一旦有什么矛盾,就会极度害怕,一再退让。
赤司征十郎难以想象白鸟弥有一天也变成那样。
小学弟看起来很娇气,性格直率,是等着别人讨好的类型,任谁都会觉得他是在宠爱里长大的孩子, 完全想象不到他来自孤儿院。
但他又并非真的娇气,他训练时认真努力, 训练量在一军里名列前茅, 不服输的样子很叫人喜欢, 孤儿院的经历让他的内心比外表还要坚韧。
赤司征十郎很欣赏他的性格,向往他的坚韧,不希望他像自己一样被家庭变故击碎。
在支撑着他的母亲去世之后,赤司征十郎感受到了许许多多的压力, 这些压力随着他日渐成长变得越来越大。
他必须在方方面面都保持优秀, 必须走在最前面带领所有人走向胜利。
而因为他的优秀, 家族对他给予了越来越高的期望, 会长对他寄予厚望,学生会的事物也日渐增多,老师和同学们也会不断对他产生期望,接下来他还要肩负起有着上百名部员,必须百战百胜的篮球部……
他察觉到自己的性格有所变化,为了胜利,他在一些事情上变得更冷酷,行事风格更凌厉,不似平时那样温和,就好像他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他。
那仿佛是他面对压力时的一种保护机制。
所有人都对他抱有期待,认为他应该完美无暇,他也因此无法对任何人吐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如果母亲还在的话……
他转头望向被束带箍住的暖色窗帘,又为自己逃避的想法暗自苦笑,收回目光,看着满脸笑容用餐的白鸟弥。
他在这张餐桌上看到的往往是父亲冰冷严厉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
赤司征十郎跟着吃下一口餐食,和便利店那两次一样,今天的午餐也变得更好吃了。
“我会保密的,那……我们算是朋友了?”
他其实很疑惑白鸟弥对朋友的判定机制,不过能收获一个朋友也不错。
“嗯嗯,没错!”白鸟弥连连点头,想了想说,“我还是第一次去朋友家,前辈要好好招待我哦!”
他悄悄得寸进尺,从求收留变成要好好招待他,要是再给个台阶,他说不定很还能再往上蹦。
“当然。”赤司征十郎立刻整理自己是怎么对待其他贵客的,很快又否决了。
他并不孤僻,自然有过不少登门拜访的朋友,但是那更像是一些家族之间的礼仪性社交。从小被要求学习各种课程,他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能够和朋友一起玩。
“要去我的房间看看吗?”赤司征十郎提议,“后院有篮球场,休息一阵后我们可以打篮球。”
直至此时,赤司征十郎发现他对白鸟弥的了解还不够多,以至于他只能先从篮球入手。
白鸟弥十分期待地答应下来,用餐完毕后兴冲冲跟着他来到卧室里。
这反而让赤司征十郎有些紧张,他的房间里没有游戏、漫画之类好玩的东西,只是普通到无趣的卧室而已,他有些担心白鸟弥会大失所望。
然而一进入他的卧室,白鸟弥就被展示柜吸引了。
“好厉害!”
白鸟弥睁大眼睛凑到展示柜前,里面金灿灿的奖杯、奖牌和荣誉证书实在晃眼,将棋、小提琴、钢琴、马术、篮球、书法……他从上到下找了三遍,都没找到一个银牌或者第二名。
白鸟弥崇拜地回望着端茶进来的赤司征十郎:“前辈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只是一些青少年组的比赛而已,不少还是小学时候的事。”才初二的赤司征十郎回复。
“但就是很棒啊,我也想把金灿灿的奖杯装饰在房间里,不,要放在玄关,这样大家一进来就会知道我很厉害。”
人类世界不像魔界一样,会用明显的位阶徽章来表明一个人的实力,但如果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奖杯,应该也能像位阶一样表示他很厉害。
赤司征十郎一边帮他规划,一边不动声色的了解他的喜好。
“中学生的比赛有很多,学校也鼓励大家去参赛,白鸟对哪些方面比较擅长?我可以整理出来给你。”
白鸟弥思索了一下在人类世界通用的技能:“管风琴、唱歌、绘画,我都可以哦!”
赤司征十郎立刻报出几项赛事,有校内的比赛,还有全国级别的比赛,还给他分析了一下不同比赛的含金量。因为不清楚白鸟弥的水平,他也分了几个层级介绍。
内容有点多,各种名字还带着日期,白鸟弥记得晕乎乎的,打了个哈切,揉揉眼睛。
注意到他的动作,赤司征十郎收住,带着歉意说:“抱歉,好像一次说太多了。”
“没关系呀,前辈说的我都会去试试的。我犯困是因为刚才吃饱了,今天上午运动量很大,而且前辈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总觉得闭上眼睛会做个好梦。”
都怪父亲大人,他今天上午跑来跑去累到了!
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夸赞,赤司征十郎有些哭笑不得。
“我让人给你准备客房,先午睡一会儿吧。”
白鸟弥摇摇头拒绝,指着他正坐着的小沙发:“走来走去瞌睡虫都没了,我在这个小沙发上睡一会儿就好了。”
赤司征十郎不可能让客人在卧室的沙发上睡觉。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我床上睡。”
白鸟弥当然不会介意这种事,他没掀开被子,蹬掉室内拖鞋,拽着一个枕头直接趴在柔软的被子上睡下。
春风暖阳拂面,白鸟弥鼻尖轻嗅枕头,慵懒地眯起杏眼,入睡前嘟囔了一句:“有赤司前辈的气息……”
像有什么落入湖中,在湖面上漾起一阵涟漪。
赤司征十郎站定在床边,垂首注视着像猫一样窝成一团的白鸟弥,将那句半梦半醒的睡语听得清清楚楚。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赤司征十郎有些在意。
从白鸟弥很快入睡,并且睡得香甜的模样看,应该不是讨厌的意思。
害怕白鸟弥着凉,他取来一张薄毯轻柔地盖在小学弟身上。毯子边缘覆到了白鸟弥脸颊上,毛绒的边缘让他有些痒,不自在地动了动。
赤司征十郎伸手掀起边缘的薄毯,温暖的手背触碰到了白鸟弥的脸颊,白鸟弥无意识蹭了蹭,赤司征十郎动作一顿。
过了一会儿,他的动作更轻柔,叠好毯子缓缓抽回手,抬起手背注视片刻。
安宁的午后,白鸟弥均匀的呼吸声让他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变得温暖而柔软,他机敏的大脑也被困意感染,变得迟钝起来,他短暂地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与压力,浑身一轻,倚靠在可以看到床的沙发上,做出了在父亲眼中没有必要且浪费时间的举动€€€€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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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弥醒来时,耳边传来书写的沙沙声,抬起头来发现赤司征十郎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听到他醒来的声音,赤司
征十郎写完最后几个字看过来,端来一杯水。
“睡醒了吗?”
白鸟弥点点头,喝完水又去洗了把脸,顿时又变得精神奕奕,他夸赞道:“前辈的床睡得好舒服。”
赤司征十郎失笑,他总是想不到白鸟弥会说些什么。
“谢谢夸奖,我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卧室,也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
“我也一样哦,我是第一次去别人房间。”白鸟弥灵光一闪,提议道,“那我要好好记录一下,我可以在前辈的房间里留个纪念吗?不会乱涂乱画,也不会弄坏前辈的东西。”
到此一睡的纪念吗?
赤司征十郎心下好笑,同意了。
“可以,是什么纪念?”
“不告诉前辈。”白鸟弥一脸神秘,玩心大起,“前辈如果能找到,我就无条件答应前辈一个条件怎么样?”
赤司征十郎应下挑战,白鸟弥让他闭起眼。
“前辈不可以偷看哦,”他鬼鬼祟祟地说,在周围走来走去,似乎在物色对象。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凑到赤司征十郎面前,严肃地突袭检查赤司征十郎有没有把眼睛睁开一道缝偷看。
为了确认这一点,他倾身向前,凑得极近。赤司征十郎能感受到挥洒在自己脸上的温热呼吸和柔软发丝,鼻尖也好像碰到了什么。
赤司征十郎的睫毛颤了颤。
确认过他没作弊,白鸟弥就离开了,继续在他身后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脚步捣鼓什么。
“好啦,我藏好了,前辈可以睁眼了。”
赤司征十郎缓缓睁开眼,他环顾自己熟悉的房间,就算是以他的眼力,一时间也没发现什么哪里多了东西。
“当然不会让前辈这么轻松就发现,前辈可以之后慢慢找。”白鸟弥信心十足地说着,甚至认为他一时半儿找不到,聊起别的来。
“前辈刚才是在写作业吗?”
“不,我把你可以参加的比赛都写下来了。”赤司征十郎把桌上刚写好的纸递给他,在白鸟弥低头看纸的时候,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睡得微乱的发丝。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好像没有诶。”白鸟弥突然想到,平时天天在学校里见面,也没什么需要再私下联系的,“我只有黄濑前辈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只有他的?”赤司征十郎拿出手机和他加好友,有些在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