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得不像是猫嫌狗憎的男孩子。
那是他听福利院的人说的,早就确认这孩子是位小绅士了,否则一路上他和果戈里两个大男人还真是会有点头疼。
木木野和费奥多尔的身体都很虚弱,没有药品和食物,他们只是依靠最原始的方式€€€€睡觉,通过它来达成恢复体力、节省能量的消耗。
也可能是木木野的年龄不大,本来就是幼崽,睡眠时间一般来说都挺长的,所以他入睡得很快。
果戈里和费奥多尔的目的很明确,他们朝着俄罗斯的首都莫斯科出发,一路上走走停停,一直都携带着木木野这只幼崽。
费奥多尔似乎真的把对方当自己的孩子来教养,从未在小废物的抚养上假手他人,也没推卸过自己的责任。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木木野都不开口说话,真实原因是他不太懂俄语,听那些卷舌就让自己头痛欲裂,还要模仿发音、弹舌,小废物宁愿不开口。
这导致费奥多尔被果戈里嘲笑了很多次,说他捡了个没用的、痴呆的小傻子回来。
他只是想趁机讥讽一下对方,平时对小废物还是照顾有加的,似乎是难得的正常人了。
但这个悖论很快就被打破了,木木野突然在有一天开口喊费奥多尔:“哥哥。”
两位少年惊讶了几秒,又觉得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叫父亲。”费奥多尔说。
“哥哥。”小废物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以前一样乖,可是却很倔强地不改变称呼。
“你应该喊我父亲。”费奥多尔不厌其烦地纠正他。
幼崽抿唇,不再开口,空气中蔓延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果戈里都打
算主动出来打圆场,让费奥多尔别这么变态,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是种奇妙的情感,没必要非得执着于父子关系。
幼崽却倏地又开口说话:“父亲,会抛弃,不要。”
站在一起的果戈里和费奥多尔都怔愣了一下,他们面面相觑,领悟到幼崽断断续续的话里的意思,应该说的是他的父亲抛弃了他,所以他不再想要父亲了。
那么更应该从源头解决问题,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用新的好父亲形象来消磨、覆盖以前那种抛弃亲生孩子的垃圾人渣形象。
费奥多尔因此表现得尤为坚决,“我虽然是你的养父,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像你的生父那样抛弃你。你永远都会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木木野。”
第98章 好心的费佳(2)
不伦不类的领养在那天简短的谈话结束后画下句号,费奥多尔尊重木木野,并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就轻视他,而是用一种正常平等的态度跟他说话,所以他赢得了自己想要的胜利。
“父亲。”这是那孩子对自己最尊敬的称谓。
系统不太能理解小废物这样做的目的,【你和反派将来可是要结婚的关系,现在居然听从对方的要求成了他的养子!这在绿色网站是根本不允许的!】
小废物慢吞吞地回答:【如果我不顺从反派,你信不信他立马就会把我给丢出去。不要挑战反派的节操,他们压根就没有同情和怜悯这种情感,任何人之间的关系在他们眼里分为两种€€€€能利用的和不能利用的。】
系统似懂非懂,它支支吾吾:【可是这样……也不太好吧,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怎么办?】
幼崽翻了个白眼:【以我这种退化成小孩子的智商都能想明白,我和费奥多尔之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领养关系,只要我不认,关系不就不成立了吗?这顶多算是一种过家家……】
浓黑的眼珠里闪过狡黠的光,所剩不多的智慧也在思考着该怎么跟反派斗智斗勇了。
费奥多尔达成了圆满,可他近来咳嗽得更频繁了,有次还发起了严重的高烧。
他的身体病败得厉害,很有可能是上次将木木野救出来时,被雪狼伤到留下的暗伤。
小废物是照顾不好人的,所以就只剩下他的同伴能照料好他。
果戈里平时喜欢跟费奥多尔斗嘴,因为他想这么做了,也觉得这么做有趣,所以一直都很自由放肆,并不意味着他讨厌对方。
遇到费奥多尔发高烧,他并没有手忙脚乱,熟练地开始照顾起对方,看起来已经习以为常了。
破旧的木屋子有个不大的壁炉,里面燃烧着煤炭,勉强维持了屋子里的温度。红艳的火刺目地燃烧,味道不算呛人,很快就从烟囱里飘出去了。
“叔叔,需要我做什么吗?”柔弱的幼崽慢吞吞地挪过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满脸写着担忧。
果戈里原本是想让木木野喊他“哥哥”的,但是,这样不就平白比费奥多尔小一个辈分了吗?他不要。
“乖孩子。”果戈里揉了下他的脑袋,“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你的养父身体一直很'柔弱’,不用为他担忧,他抗得过来。”
是了,果戈里脸上没有任何担心的神色,他只是像在进行某项工作一样给费奥多尔降温,擦拭身体。
小废物松了口气,依旧忧心忡忡地看着人事不省的养父,期许着对方能早点好起来。
由于费奥多尔还生着病,他们就没急着赶路,先在一个普通的乡村里休整了一下。
白发金瞳的少年身体比他养父要健壮得多,可以穿过森林去捕猎,这也让小废物很不解,费奥多尔在之前救他的时候为什么不叫上同伴一起。
两人共同参与合作的话,生还的几率要大得多,可能也不会陷入到危险当中,还因为受伤而病重。
幸亏他们在途中找到了一家医院,果戈里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钱,他不会说给一个幼崽听。小废物一知半解,也懒得主动弄明白,他在意的是费奥多尔得到了有效的治疗,至少不用投身死亡的怀抱了。
他们今天吃的是肉,幼崽和病人消化系统不太好,果戈里就把肉给剁碎、做成了肉糜抹在面包片上。他吃烤肉,另外两人就吃面包片。
费奥多尔清醒的时间不多,多数时候就是在进食和解决生理需求。
木木野啃面包的时候皱了皱鼻子,倒不是对食物有意见,他们现在这种情况,能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根本不容
自己挑剔。
他心烦的点是旅行途中没办法用热水洗澡,总觉得浑身难受,一点都不喜欢脏脏的自己。
幼崽很少会主动提出要求,他蹲在果戈里的腿边,只用乌亮美丽的眼睛盯着对方。
经过几天的喂养,他比一开始面黄肌瘦、非洲难民似的状态好多了。眼睫长得跟睫毛精似的,卷翘漂亮,白皙的肤肉露出来,颊边还有未曾褪去的婴儿肥,生得玉雪秀美。
没人能对他心狠得起来。
果戈里弯了弯眸子,“有什么事吗?小野。”
他对幼崽仿佛饱含耐心,就连说话都很温柔。
好难得哦,居然是反派阵营的。不过他能跟费奥多尔混在一起,也说明了彼此之间惺惺相惜吧。
“那个……”似乎知道自己可能是在提出不太合理的要求,所以幼崽的声音分贝逐渐降低,但是,在少年充满鼓励的金色眼瞳里,似乎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尽管很难为情,他还是在这样温柔的目光中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可以洗澡吗?”
果戈里挑眉,幼崽蓄力那么久,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大麻烦需要拜托自己,对方语气也乖软得可怜,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种微不足道的请求。
这样可爱的幼崽,真是太惹人怜爱了~
“当然可以哟,你的养父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是拿你当自己的孩子对待的。所以下次提要求的时候,请稍微放纵一点,不要抱着会麻烦别人的想法而委屈自己哦~”果戈里笑着,黄金眼瞳明亮得耀眼。
一阵剧烈的咳嗽忽然响起,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走。
费奥多尔虚弱地睁开双眸,葡萄红瞳些微暗淡。他似乎刚刚才醒来,淡淡地朝着木木野和果戈里这边看了一眼。
小废物连忙扑过去,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父亲!”
费奥多尔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嗯。
果戈里望着“父子情深”的一幕,笑容不变,他挥了挥手,“小野先陪你的养父说会儿话吧,他醒来的时间不多,一定很无聊。这时候就要你陪陪他了,我去外面捡柴火。”
“好的,果戈里叔叔。”幼崽很乖,注视着对方离开。
养父冷淡的声音一瞬间将他拉回了神,“小野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比在福利院的时候好多了。”木木野如实回答,眼睛漂亮又认真。
他咬字还有点儿不清晰,发音时会说错,费奥多尔必须静下心来才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你和……果戈里这几天相处的挺好,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说给我听吗?”费奥多尔不怎么咳嗽了,他气若游丝,却比刚刚那阵肺都要咳出来的情况好多了。
木木野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果戈里是个正常的少年,对他也难得的温柔,会给他喂吃的、喂水,帮他洁面。这些本该是费奥多尔没倒下之前的工作,全都被果戈里一手包揽下来。
“除了这些呢?”费奥多尔转过身,注视着年纪不大的幼崽,在那双剔透的眼珠中,似乎一切隐秘都无所遁形。
幼崽迟疑了一瞬,这一下的反应也很快被对方捕捉到。
费奥多尔像一个循循善诱的恶魔,又仿佛只是一个伟大的疼爱孩子的父亲:“小野,告诉我好吗?只有这样,我才能了解你的一切,明白该怎么指导你。放心吧,我都是在为了你考虑。”
他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对他有任何隐瞒,他们彼此信任,对方将对他献上至高无上的忠诚。
“果戈里叔叔问我为什么被福利院赶出来……”
居然不是直接问他为什么要去救这孩子,可能是笃定他不会告诉小孩吧,还真是了解他呢。
“你有告诉他吗?”
幼崽老老实实地点头,他忐忑不安地看着费奥多尔,正如他将这件事告诉果戈里的时候,温顺地等待着两人的审判。
是像小镇的居民那样畏惧他,把他赶走?还是会像果戈里那样笑着摸他的脑袋,跟他说没关系,他们是同类,所以不必在意普通人的看法?
幼崽胆战心惊地凝视着费奥多尔,观察他脸上出现的每一个表情:从漫不经心到严肃,逐渐沉重。
小废物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费奥多尔这个反派真的会因为他太老实了而不满?毕竟对方现在还年轻热盛,处于热血少年阶段的人总是中二,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秘密就应该自己一个人独享才对。
不然怎么能显出他们特别,身处世界的中心。
可是对方的话还是出乎他的意料,是和前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不是欣然接受也不是惊恐厌恶,而是像个真正的长辈那样€€€€
训斥他:“小野,我很生气,你太不重视自己了!自己的奇特怎么能随便告诉其他人呢,如果那是觊觎你能力的坏人,恐怕你现在就会被他们抓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小孩因为他这话吓得身子微抖,一下就扑在了费奥多尔的身上,“我不要见不到父亲,我最喜欢的就是父亲了!”
他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两句话,像是生怕被大人抛弃的笨小孩。
费奥多尔摸着对方的后脑勺,细软黑发从指尖划过,他嘴唇微不可见地上翘几分,“没事,幸好你第一次告诉的是果戈里,我们都是一类人。但是你也要记住,之后千万不能随便暴露这些,没有我的允许,最好谁都别说,明白吗?”
“呜……小野明白,小野会乖的。”小孩可能是吓到了,嗓子里还带着点哭腔,爬上床蜷在费奥多尔的怀里抽噎。
少年葡萄红瞳敛过一丝暗色,在木木野抬起头时,已经表现得和寻常没什么两样了。
小废物发觉费奥多尔的脸色红润些了,他没再昏过去,甚至支撑到了果戈里提着木柴和桶回来,还能支棱着身体坐起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尽管上次果戈里说了对方没有大碍,可对方许多天都是病歪歪的样子,导致他很恐慌。
木木野趴在他怀里,感受到他在温暖壁炉旁还微冷的身躯时,很怕反派就这么死掉。
不过自己低估了对方身体的顽强,这家伙恢复得很好,很快就能从床上爬起来了。这恐怕就是祸害遗千年吧。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养子跟同伴走的过近,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事业从手中流失所以慌张了呢?
小废物耸肩,不怪他忽然这么想,而是费奥多尔的所作所为都在表明一个事实€€€€对方寄予了他厚望,不论这种放在他身上的感情是好是坏,都证实了他是独一无二,被重视着的。
费奥多尔在果戈里回来之前还跟他灌输一种理念:我是为了你而受重伤,我亲爱的孩子,你必须要记得我的好,眼睛里最好只装下你的父亲。千万不可以背叛我哟,父亲不想做抛弃孩子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