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刚学会单词拼写，却要立刻在半小时内写出八百字英语作文的人。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赫尔克里心中焦急，真正意义上的手足无措€€€€直到一个湿漉漉的、上面印着金底红字‘S’的翻译器顺着喉咙滚落在垃圾桶旁的柏油路上，他才被迫一边干呕一边收回触手，昏头昏脑地落地。
做猫……啊不，做噬元兽也太难了。
赫尔克里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将翻译器开机。
接着他让出身体掌控权。噬元兽无师自通地大声叫道：“喵！”
依然很低沉，很有魅力。
只不过叫完又小声哼唧一下。
屏幕上首先出现一行大字：
“喵！（备注：一只噬元兽正试图使用新学会的地球猫语和你打招呼。但表达失败了，翻译器无法识别具体内容。）”
后面跟着小字：“我发音到底准不准啊，地球成年猫为啥还喜欢对着人喵喵叫？搞不懂。”
“……”
科普杂志上说，小猫成年后会停止使用喵喵的叫声来彼此沟通，只有和人类一起长大的猫才会保留类似习惯。
看来噬元兽在地球上流浪的这段时间真的认识了不少家养猫和人类。
不然它也不会在人类的潜意识海中留下猫头岛。
赫尔克里拿回身体控制权张开嘴，却发现噬元兽的声带没法发出人类语。他只好拿着爪子在地上划来划去：我是一个地球人。
翻译器可以识别出来写下的比划。这次它没有翻译成文字，而是直接发语音。赫尔克里听不懂噬元兽语，只觉得它和普通猫科动物的呼噜声差不多。
噬元兽舔了下爪子，呼噜回去。
你总不能阻止身体的主人吃手手吧！
赫尔克里尽量忽略爪子上湿漉漉的感觉，低头看向翻译器，上面写道：“原来你是人啊！！早说，我地球猫语学得可差了，这边和我抢地盘的土著猫总听不懂我是怎么骂他们的，很烦。
不过翻译器挺好使嘛，兄弟！市面上能翻译我们这种快灭绝的小语种的软件一点都不好找。很多后发展起来的智慧种族都以为噬元兽没有自己的语言。你把它借我玩两天怎么样？我要趁着春天的尾巴去勾引一下住我隔壁的地球母猫。”
你好社会啊，猫哥。
而且说话语气和声音不符就算了，你是怎么用两句呼噜表达这么多字的？
不等赫尔克里答话，它又说：“我们的胃里有口袋维度，可以储存东西，之前你这个翻译器突然出现我的存粮旁边吓我一跳€€€€哦不对，没跳起来，那会你操纵我身体呢……等等，你怎么能在我的身体里？？”
猫哥，你拥有的智慧也不太多啊猫哥。
赫尔克里向它道歉，简略地说明了神盾局寻找噬元兽下落的前因后果。
黑猫听完，蹲在地上甩着尾巴，大度地原谅了他：“没事，
你也给我带来了翻译器。除了同族之外好不容易还能遇见可以交流的物种，我们扯平了。不过我不是很想跟着神盾局的人走，还是自由自在的生活令猫舒心。刚才你说你是个侦探，所以必须要帮助他们逮我吗？如果我出一倍的钱，你能不能帮我拦住他们？”
它竟然理解‘钱’这个概念，确实不是一般小猫咪。
说话间，噬元兽半躺下来，开始拿自己的尾巴逗自己。忽然间噬元兽容量不大的大脑中灵光一闪，狡猾地说：“我甚至可以把我的身体分享给你，别看我长得矮，其实超能打。唯一要求是只要有空的时候你负责操纵尾巴，我来操纵爪子，你躲我、我抓你，怎么样？”
“……”
赫尔克里被它晃得头晕，冷着脸夺过一半控制权，却是爪子：“我不会动尾巴，人类没有尾巴。”
“地球人退化了好多，我的祖先说你们在两千多万年前还是有尾巴的。而且几兆光年外离得挺近的一颗星球上的蜥蜴人尾巴抡的可好了！”黑猫兴奋地说，“但是我分到屁股也行吧！”
猫哥仿佛还很长寿。
不知道它是一只年轻的噬元兽，还是人到中年、童心未泯。
在外人看来，半躺在地上的猫像个神经病一样自己和自己打闹起来。虽说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但正常的猫未必干不出这事，因此就算被看到了也顶多值得拍视频发Tik Tok。
据说猫的反应是人的七倍……可是人的智商是猫的不止七倍。赫尔克里看准噬元兽摇晃尾巴的规律，提前进行预判，一把按住了它的尾巴尖。然后他说：“我不需要帮助神盾局抓捕你，只要告诉他们你所在的位置。”
“哎呀，那累死他们也别想找到我。你直接跟神盾局说就行，不用顾忌我，记得多要点钱。”黑猫玩够了，抖抖毛站起来，做了个高难动作€€€€用后腿挠脸。
赫尔克里觉得自己早晚得扭到腰，甚至怀疑他在低头俯身的惊鸿一瞥间看到了需要打马赛克的事物。结果噬元兽像没事猫一样站稳说：
“不过你应该不急着走吧，可以留下陪我……咳，陪我开疆拓土。就当是我雇佣你吧，侦探，谜题是前面那座楼，我好久以前就想进去玩、口误，抱歉。我的意思是，探索宇宙中的未知。而你是专业解谜人，天哪！不是我说，兄弟€€€€带着翻译器但不会甩尾巴的侦探，和我们噬元兽这个种族简直是绝配呀！”
与滔滔不绝的呼噜声相反的是，黑猫姿态沉稳地站了起来。它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胜券在握的王者气息，完全看不出五分钟前还在沉迷于自娱自乐。
赫尔克里顺着它的视线看向前方大楼。
那是座不符合人类美学，但说不定很符合噬元兽探险学的烂尾楼。它大概有三层楼高，红色砖墙外壳缺了个角，露出里面布满尘土和少量垃圾的平台。这里远离市区和旅游区，活人不多，连垃圾桶里的黑色塑料袋都只有浅浅一层。
烂尾楼的砖红墙壁上画着颜色鲜艳的涂鸦，有一些含义不明的英语环绕大海图案、和在海边背对着墙外垂钓的人，给荒凉的城市边缘增添了一丝活泼生动的色彩。
第51章
赫尔克里蹲坐在砖石围墙的钓鱼人涂鸦前方，一张非常有气势的猫脸上出现了思索的神色。
噬元兽故技重施，把翻译器从胃袋里吐出来，问道：“怎么了？画有问题？”
赫尔克里在翻译器屏幕上写字：“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黑猫抬起爪子指指远处的海滩：“我以前总在那边抓鱼吃，但是你们不少地球人看到之后总是上来拍照，有时候还要非礼我。这在星际法庭上算是种什么行为你知道吗？会被判刑的！也就是现在地球科技落后，大家默认你们没有做好接触外星文明的准备，所以都在按兵不动……不过嘛。”
它抖了抖耳朵和胡须，把肉垫按在翻译器上黄底红字的‘S’上面：“你们这里有氪星人？要是真的，各大势力恐怕就得重新评估地球的战斗力了。”
“不……”赫尔克里想到了大都会的超人，否认说，“这是我从其他地方弄来的个人收藏品。”
“那你好厉害。”噬元兽直白地说，“我想也是，氪星毁灭之后，恐怕只有在氪星人的监狱里才能找到活着的氪星移民。”
他们现在是在三楼，赫尔克里开始控制着猫的身体往二楼走，边走边问：“星球也会毁灭吗？因为什么？”
“我听说没有太多理由，就是它已经老啦。”噬元兽充满感慨地说，“我们自己、我们的星球、我们的宇宙都在逐渐变老，直到死去。你应该看得出来，氪星科技比地球发达很多，他们在几千年前就开始探索星海了。我的外婆曾经偶然漂流到了氪星，在那结识到一位氪星本地朋友。”
“我的外婆是一个语言学专家。她非常善于学习新语言€€€€我就没能遗传到她的天赋€€€€等她学会了氪星语后，得知氪星很久都没接触过外星生物了。氪星人遭遇过几次从宇宙而来的灾难，便对向外发展产生阴影，渐渐地，他们选择将自己和其他文明割裂开，此后再不进行任何太空探索。”
赫尔克里听得入神。博闻强识记载了氪星历史，但有‘天启’的前车之鉴，他并不完全信任技能，而且噬元兽的视角也很有趣：“孤立主义？”
“不止，是极端孤立主义。”黑猫纠正他，“你猜他们做了什么？将禁止向外探索和殖民写进了星球律法，为了维护这项法律甚至不惜改变基因链、将民众和母星绑定在一起。假如有人想离开，刚离开大气层他们就会死。”
“啊呀。”
“是啊，很不可思议，对吧？我都能想象出氪星自然毁灭时那颗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得有多绝望……曾经的家园变成了一台庞大的绞肉机。星球爆炸后连余温也不会停驻太久，只有最后坍缩形成的黑洞成为向宇宙里其他文明昭示死亡的墓志铭。”
赫尔克里问：“所以正常来说，宇宙里不会有还活着的、可以自由活动的氪星人？”
噬元兽向他保证说：“不会有的，除非有人偷偷对氪星遗孤的基因链做了手脚。但这是不可能的啦，只有位高权重的氪星人提前预知到星球要毁灭，他才有条件这么做。但如果氪星人的科技检测到星球死亡，又有能力修改基因链，最后为什么大部分人都没能活下来呢？”
猫哥你从来不看地球新闻吗？看来是一点人类语都没学会。
赫尔克里没说地球上的氪星人都长大成人、到处救助像你这样的小猫咪了，他在两个外星生物中间有必要保持一定的中立，正如噬元兽所说，地球人并没有做好面对宇宙级别的威胁的准备。
不过氪星人濒临灭亡时的应对的确非常奇怪。
超人孤身一人出现在地球上，而常年在宇宙里流窜、消息非常灵通的噬元兽没有见到过任何氪星人，足以说明在母星毁灭的危机中活下来的氪星人就算有，也绝对不多。
既然有技术，为什么不多救点人？
很可能是他们来不及这么做。
假如到了世界末日仅能将少数人送走，被送离氪星的对象一定非常特殊，究竟是哪方面特殊还得取决于氪星文明的社会体系。
又或者……赫尔克里想，绝境中肯定会有人产生宁愿同死也不肯他人独活的想法。最后逃出来的人不多，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内部斗争？氪星遗民中会分派系吗？超人的对手是不是和他一样强大？
也许是他想多了，但赫尔克里难以无视未来说不定会波及到人类的危机。他觉得超人迄今为止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可堪信任的，然而不同人种之间的歧视和纷争尚且难以消除，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似乎天生具备超能力的外星人，真的能够设身处地理解地球人的境遇？
“我或许需要提醒他一下。”赫尔克里在心中自言自语，“如果他是个好人，那就正应该尽早做准备。要是他恰好在筹备阴谋，也会以为我看穿了他而露出马脚。”
最坏的情况是超人透过网线认出他是谁，闪电般飞过来掐断他的脖子。
€€€€超人的超能力好像不包含这条。
‘博闻强识’在烟斗的作用下升级后兼容并包、海纳百川，不仅告诉赫尔克里氪星人的力量来自黄太阳光，弱点是氪星碎片，还给超人能够通过晒太阳获得的超能力列了个表。
表格往下拉，一眼看不到头。
失敬。
赫尔克里往待办事项里加进‘给超人发电子邮件’的工作。接着他换了话题，用另一个秘密和噬元兽做交换：
“我以前在别的地方见过这栋楼上的涂鸦。如果我没想错，三楼的钓鱼人图案并不是孤立的，这栋楼的其他地方可能藏有连环画。”
黑猫立刻被转移了注意，激动起来：“会有猫粮吗？”
“？”
“我之前在海边捞鱼的时候，人类会在我经过的地方立牌子，牌子上有和我相关的连环画。”它解释说，“画像附带的单词我看不懂，反正等我再去，牌子下边堆满了猫粮，我三天都吃不完。”
“……”
赫尔克里回想起神盾局局长的描述：噬元兽靠着在旅游区盗窃游客食物为生，当地旅游局不得不在它出没过的地点挂上‘猛兽、禁止靠近’的警示牌。
猫哥你好意思说你是去摸鱼吃吗？
明明是误入歧途了！
人家为了让你不偷东西还特意摆了猫粮，你都没能理解人类的良苦用心！
他委婉地说：“盗窃外星食物会被星际法庭判刑么？”
噬元兽瞪大眼睛瞳孔地震，意识到和它共用身体的是一个人类侦探，专门负责勘破谎言、寻找真相。
耳朵不受控制地向后缩起，它矫健地跳了起来，急促地呼噜说：“别管猫粮了，现在是侦探你的工作比较重要，我们还是去找剩下的连环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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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波文特工叫来了救护车。
康斯坦丁想要拦住他：“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这是魔法损伤，需要专业人士来解决。”
波文特工反问：“你不是专业人士？”
“我在解决了啊？！”康斯坦丁感觉自己好冤枉，“你身后那位蓝色半透明的幽灵先生都能为我证明，我是在心象世界狂奔八十海里没追上他才回来的！”
什么是心象世界？
长度单位怎么会用海里？
又哪里来的幽灵先生？！
波文特工早听闻康斯坦丁能看见鬼魂，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实操，一时间既怀疑又不由自主的提起心，犹豫片刻后还是回身向康斯坦丁目视的位置打了个招呼：“你好……？”
康斯坦丁没憋住笑出来：“哈、咳咳咳。”
波文特工顿时勃然大怒，断定康斯坦丁在耍他玩：“随你便吧，康斯坦丁，不想帮忙的话就从这里走开，我有的是寻找其他法师的渠道。”
他转过身，气势汹汹地走到一边去给神盾局的上司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