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里买的廉价染发膏并不持久，随着近几日的风吹雨打有些掉色了，露出有些憔悴的白色尾端。赫尔克里系上了西装最中间的一颗纽扣，挡住里面那件浅色马甲上的血迹。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垂在大腿侧，食指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但并不明显。
哈维发出那句质问后，大厅里寂静了好一会，然后赫尔克里再次开口€€€€他差点打了个磕巴，又及时拿语气词掩饰过去了：
“好吧，哈维，我要向你道歉。请相信我为了要向你解释整件事，怀着诚恳与内疚的心情准备了很久，而眼下的场合并不适合长篇大论，你是否介意我们再约个稍微晚点的时间呢？”
这当然是假话，不过赫尔克里向来能把谎言说得非常真挚。
可遗憾的是，另一个人的怒火彻底冲破了临界值，这次哈维并不准备顺着他的话走。
魔鬼面具下面传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哈维€€丹特大概愿意，我不确定，赫尔克里，我只知道自己是来阻止小丑的。”
话音落下，哈维掏出手€€，瞄准对方的额头打了发空弹，同时上前一步用了十成力气挥拳，计划着在侦探为躲闪而失去平衡时将他击倒在地。
结果赫尔克里没有躲避那一发并不存在的子弹。
他好像早知道哈维不会开枪，却也没料到哈维真的会揍人€€€€于是慢了半拍地挨了一拳头，往后踉跄几步，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假若在游戏里会代表着金色传说的爆炸物。
引爆器掉落到了两个人中间的地面。
哈维也跟着愣了一愣。他本来是想打脸的，杀伤性不高，侮辱性极强，象征他们逝去的友情。然而赫尔克里没往下躲避，因此他在高度判断上有了失误，拳头落点刚巧在肋骨偏下一点的位置。
赫尔克里因为冲击力弯腰时，西装中间松垮地扣在一起的纽扣在大幅度动作中被挣开，里面马甲上洇湿的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
哈维还在震惊于自己一拳头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赫尔克里却没有失神。
他近几日里对疼痛的耐受性提高到了新的层次，哪怕感受到背后伤口崩裂了，血顺着腰往下流，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干脆利落地顺势卧倒捡起引爆器，打算再接上一个翻滚，从而远离暴怒中的哈维。
但是，问题在于，他的这具身体真的不适合任何需要技巧和力量的体力活。
所以本该灵活的伏地动作，变成了很实诚地重重一摔。这下事情有些失控了，赫尔克里被自己体重砸得眼前发黑，同时敏锐地听到额头后面传来的风声，立刻说道：
“我愿意自首，检察官阁下。您的行为简直与法律法规如出一辙，是美国司法界当之无愧的楷模。有可能的话，接下来也请您遵守人道主义精神、优待俘虏，我将感激不尽。”
“……”他妈的，这几句反话居然比赫尔克里说他‘内疚’要真实一点。
哈维把牙齿磨得咯咯响，一手攥成拳，另一只手却并不听从大脑，非常谄媚、败犬、不成器地试图把赫尔克里拉扯起来。
之后他目光集中在连小丑色西装裤都掩盖不住的深红血迹上，还未消退的气愤中已经夹杂着一点担忧和疑惑了：
“你这到底是€€€€”
“亲爱的哈维，”扶着他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来的侦探忽然打断他，“我得告诫你，想要取得最终胜利重要的是任何时候都不该放下警惕，另一方面，对于在你面前假死以及隐瞒到今天这件事，我真的很愧疚，但说实话，我也并不后悔。”
哈维瞬间连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想辨别危险来自于什么方向，却见赫尔克里刚才扶墙时仅仅是不小心砸出去的咖啡杯凭空转了个弯，以完全不符合物理学定律的方式从天而降！
咣当一声，哈维的后脑勺遭受重创，难以置信地倒地不起。
“唉。”
赫尔克里忧愁地看着失去意识的老朋友，再次道歉，“对不起，哈维，可你要冷静一点就会发现，当前的形势尤其紧急。”
外面军队已经快要进入爆炸范围了！
为了尽快物理说服哈维，他只好打开系统面板，将lv.1的‘强制支配’技能绑定到了体力支路的‘一击必中’上面。
强制支配的技能描述是：
【你可以将一个技能点分配到因属性不足导致无法使用的技能上，并短暂地使用它。
持续时间：1分钟。
冷却时间：七天。】
这技能CD太长，他原本想攒着不用，免得关键时刻想用却发现技能停留在冷却期。但不管怎么说，哈维€€丹特以及无辜者的性命足够重要，赫尔克里良心隐痛，因此这次检察官不需要懂得感恩了。
希比达作为为数不多足够好用的人手，则远在千里之外，尽管得到消息后就马上往回赶，还是没能来得及参与进友情小船翻车现场。毕竟若是哈维不出现，赫尔克里一个人足以收尾，留着希比达在身边才是资源浪费。
现在么……
赫尔克里说：“希比达先生，您要是再不来，我就得用我这幅病体残躯来保护我的倒霉朋友不被炸药炸伤啦。”
窗外响起凄厉的猫叫声。
一道黑影光速窜进来，卷起检察官和侦探就跑。赫尔克里等它跑出一定距离按下□□，于是他们背后扬起了盛大的烟尘与火焰。
第128章
当天晚上，仿佛全世界的新闻频道都在报道一件事。
“这里是nbc晚间新闻，爆炸性消息，华盛顿特区今日爆发一起严重的恐怖袭击事件，一名代号是小丑的罪犯袭击了马里兰州南部发电厂，致使华盛顿特区发生大规模停电，70％的政府机关停摆数小时不等，凌晨五点钟，整条宾夕法尼亚大道上唯一亮起的建筑只有启动了备用电源的白宫……”
“天眼会内战！二十五名特工在华盛顿街头械斗，导致三人死亡，七人重伤。天眼会副指挥官史蒂夫€€特雷夫在今天下午两点接受本报记者采访，否认该部门内部存在可能危及到民众安全的利益争端，并暗示本次事件或存在特殊起因。”
“本世纪最为邪恶的恐怖分子诞生了！小丑，真名未知，哥谭人，于今日凌晨同时向白宫、国务院等120个政府机构以及正义联盟发出挑衅，华盛顿陷入自2001年后最严重的混乱！但比起哥谭罪犯惊现华盛顿，更糟糕的消息是，即便联邦调查局和国土安全部宣称自己已经做出了最为及时和恰当的反应，他们仍然没能阻止小丑炸掉正义大厅并扬长而去……”
“我们看到，记者身后出现的直径超过20英尺深度约为3英尺的深坑，即为炸药爆炸后诞生的产物，而它上方已经彻底化为废墟的建筑物，是正义大厅的前厅。该建筑始建于今年十月，设计者为约翰€€斯图尔特，一名来自海滨城的优秀建筑师。建成不到一个月后，它就被摧毁得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
据正在附近工作的市民回忆，爆炸发生前，军队正在小心翼翼地向正义大厅前方的广场靠近。当他们距离正门前的喷泉还有两千英尺时，爆炸猝不及防地发生了，巨大的蘑菇云冲上天空，市民听见震耳欲聋的声响，感觉到楼房发生了强烈的抖动，有人以为发生了地震冲到楼下，也有人慌乱中想象成了原子弹降落在首都、且美国在一场（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说不定存在的）战争中沦陷了。
国土安全部部长声称这将是历史上耻辱的一天。距离爆炸最近的士兵受到冲击受了轻伤，幸运的是无人死亡，然而他们没能在废墟中寻找到任何人的尸体。接下来的24小时，华盛顿特区施行了限时封锁，数个部门合作对其进行地毯式搜索，仍然没能找到任何恐怖分子的踪迹。
小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给华盛顿特区及马里兰州居民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警方表示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增加巡逻人手，但仍然建议市民尽可能呆在家中，必要时动用一切手段保护自己的安全。
直到本新闻播出时，相关部门仍在统计本次恐怖袭击对政府造成的经济损失，据内部人士透露，其数额会超出人们的想象，不过尴尬的是，小丑造成的直接破坏唯有供电厂以及正义大厅，剩下的损失均来自停电导致的机能停摆和人员调动会集等内部因素产生的影响。”
“……”
华盛顿事件在各个领域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由于发生时间尚短，人们还处在震惊后的麻木中，网络上除了正经的报道之外，并没有太多个人讨论与猜测，不过赫尔克里注意到，已经有媒体在说完了车轱辘话后，开始聚焦于正义大厅爆炸前后的各处细节了。
比如，有人目睹了一个身着黑白西装，头戴魔鬼面具的男人，从非常规路线先一步闯进了爆炸地点。
这就意味着诺曼€€奥斯本很有可能也看到了这条新闻。他会得知有个人在小丑撤离前进入正义大厅，而后续的官方调查显示，废墟里并无尸体。
于是赫尔克里心想，他究竟是告诉诺曼，闯进来的人恰好是个有在爆炸中保命的技能、却没有战斗能力以至于被小丑ko的傻瓜蛋超英呢，还是干脆提着哈维说这是我的俘虏，或者说双面人先生是同样来自哥谭市的小丑的忠实盟友？
考虑到哈维以后说不定还要以这幅行头见人，赫尔克里最终放弃了给他加载奇怪的设定，而打算带着对方去加州随机应变。
最好的结果是他多了个帮手，坏的发展是哈维不仅不配合，还当场在诺曼面前掀掉了小丑的马甲。
嗯……应该不至于。赫尔克里一边想着该怎么让他气到失智的倒霉朋友消气，一边联络上诺曼，前往与华盛顿毗邻的马里兰州的最大城市巴尔的摩，再由这座人口密度高且富饶的城市飞去加州。
等到他与诺曼汇合时，距离预计中毁灭日与前线的超级英雄们正面冲突的具体时间，只剩下不到六个小时了。
无论是宇宙里还是地表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诺曼一见到补完妆的赫尔克里就说:“武器和人手都准备好了，雷神降落的两个地点被我们圈了起来，附近没有居民，不过彩虹桥降落时说不定会伴随能量波动引起的异常天气，引起当局注意。”
赫尔克里漠不关心地拍拍他的肩膀问:“听上去你都安排好了？”
诺曼噎了一下，感觉自己变成了小丑的智能管家，但身在贼船上，他也只能憋屈地说:“对，我费了不少功夫，你尽量注意点。”
赫尔克里不在意公关问题，小丑的名声发烂发臭和他没关系，只有身为纽约市长的诺曼才会为了声誉东想西想。
这幅敷衍的态度让诺曼更为窝火，他看着被‘小丑’扔在越野车后座上的哈维，沉着脸问道:“他又是谁？你就这么把他带过来，是嫌华盛顿的尸体太多了吗？”
**
哈维是在前往加州的途中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后脑勺剧痛，好像赫尔克里不是拿着咖啡杯敲了他一下，而是直接把玻璃渣灌进了他的脑子。缓了几息之后，他扶着额头从放倒的私人飞机座椅上直起腰，一脸茫然地环视四周。
坐在他对面优哉游哉，翘着腿品酒的‘小丑’见他醒了，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方。
哈维一个激灵想起了前因后果。
他妈的，他妈的！！
过去几年事业上一直顺风顺水，却在认识赫尔克里后屡受打击的检察官无能狂怒地张了张嘴，发现自己除了缺乏实际内容的骂人话之外什么都吐不出来。
昏迷前听到那句‘对于在你面前假死以及隐瞒到今天这件事愧疚但不后悔’……
赫尔克里€€雨果，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怒急攻心的后果是，哈维连续大喘气，头又开始发晕了。在他跌回椅子之前，赫尔克里适时递过去一杯热水，并提醒说:
“座位底下有氧气面罩。”
……
附近无人，赫尔克里思索了一下，换了副语气说道:“哈维。我很遗憾地认识到，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内容，都不能使你受到的伤害减轻半分，也无法扭转你对我的印象及态度。我很愿意以你喜欢的方式进行弥补，不过在你将我揍到半死之前，我建议你先看一眼新闻。”
他旁边有台小电视。
哈维说到底还在思维混乱阶段，下意识地顺着赫尔克里的指向看过去，然后立刻被吸引了注意。随着电视台主持人语气激动地描述，他渐渐了解到了外人眼中华盛顿特区内各个事件的全貌，并察觉到它们与侦探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为什么？”
“你是在问我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会伪装成小丑，还是为什么要策划这一系列事？”赫尔克里反问，“时间有限，我们就长话短说吧，哈维。无论你是否相信，我在努力让你和这颗星球上所有正直善良的人走向较好的结局。”
说完，他琢磨了一下，感觉话说得太大了，于是自嘲道:“或者也可以说我善管闲事，不然世上那么多职业，我干嘛非要做个侦探呢？”
哈维牢记上回对赫尔克里心生同情、扶他起来时的下场，这次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赫尔克里很好脾气地又给他倒了杯水:“可亲可敬的哈维先生，气愤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兴许会为你带来点乐趣。你对配合我演戏来一起寻找诺曼的罪证这项活动怎么看？”
淦。
哈维本想沉默到底，但他忍不住再次心动了。诺曼€€奥斯本作为威尔金森科技公司的后盾，四舍五入是害他精神上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之一，也是他坚决要报复的对象。
赫尔克里明知道这一点，却甚至能拿来利用，使他不得不配合‘小丑’一起行动！
想到这里，谁不生气？反正不是哈维。他磨了磨牙，而对面乔装打扮的侦探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无可奈何地往他水里挤柠檬汁:“您将我揣度得太小人了，检察官阁下，我对天发誓只是想给您提供散心渠道而已，即使您在诺曼面前揭穿我的真面目，我也绝无怨言。”
哈维一个字都不信，但他确实打算配合赫尔克里行动。
后半程里，作为俘虏的哈维€€丹特表现出极为真实的怨气，面对‘小丑’时除了拐弯抹角的骂骂咧咧就只剩沉默和冷笑。等他抵达加州时，表情比前方的诺曼€€奥斯本还要阴沉。
诺曼:“他是谁？”
‘小丑’笑嘻嘻地回答:“他是我的俘虏，诺曼！我劝你对他好一点，要知道他可是个哥谭人。”
诺曼觉得小丑在暗示他对哈维€€丹特下狠手，然而他发现比起追到华盛顿的哥谭市检察官，还是小丑更加令人烦躁。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诺曼听说哈维是小丑的俘虏后，反倒认为对方变得顺眼起来了:
“你忙你的，让他到我这里来。”
赫尔克里说:“随你，他就是个政府的喽€€罢了。你圈定的彩虹桥落点在哪？我要去看一眼。”
诺曼给他在地图上标注出位置，赫尔克里与哈维隐蔽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离开。后者盯着他的背影，注意到昨天还很渗人的伤口似乎已经止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