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先开口了,“学生有什么事情吗?”
“我在想着上次便利店的时候,你应该是被困的人质之一吧?我见过你。世界真小,你还是负责我们学校衣服的人。”
外守一试图回忆我的脸,但当时人太多了,他没有记住,所以他说了一声感谢。
见他开始回话了,我又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叔,你这么大年纪没有人帮你干活吗?”
外守一笑道:“人工费高,而且我还没有到干不动活的年纪。”
“你口音带有长野县的口音,是从那里过来的吗?”
“你连口音都听得出来吗?”外守一用聊日常的态度继续说道。
我直接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脚步停在一米多的距离,说道:“我同学有从长野过来的。他在这里长大,所以有时候说起他来自长野县,我们就会让他说几句话试试看。所以我才知道的。”
“是吗?听起来你们关系还不错。”外守一见我靠近,便说道,“抱歉啊,同学,我还比较忙,我们下次再聊怎么样?”
“我聊天都是看心情的,下次就不一定想聊了。”我见他想直接推车离开,于是抬脚“咚”地一声直接堵住他的去路,“外守店长也不用急着走,反正学生等得起你送过来的衣服。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
外守一左右推车,都发现车子纹丝不动,拧着眉抬头看着我,又看向旁边的警备室里面对我们这边情况一点都不在意的保安,最后选择等我说完。
“我最近有门作业刚好是调查入室灭门案。我听长野县十五年前也有一起悬而未决的长野入室惨案,不知道你听到过没有?死者是一对夫妻,丈夫是小学老师,妻子是家庭主妇,身死当天被凶手扎得全身刀伤,死相恐怖。”
外守一的眼瞳动了动,没有害怕恐慌,也没有惊讶疑惑,像是遇上了推销员一样想着要怎么抽身离开。
“我没听过。”外守一推着车顶着我的鞋底,暗示他现在就想走了,“长野县那么多市,我对这方面也没有关注。”
“哈哈哈,我还以为可以从你这边听说消息呢。我本来想着有案件细节的话,我还可以把这个案子放在我的报告里面进行对比分析。”
我松开了脚,让了一条道给对方。
外守一目光古怪地瞄着我,估计是潜意识里面觉得我不好惹,所以也没有多话。
我又说道:“上次你在被当作人质的时候,我听我同学说,你还有个女儿?”
外守一神色变化起来,只想直接离开,我这次就挡在他的去路,神色有些不满,“我在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外守一也跟着不愉快起来,“你这种态度像是在问人吗?你教官知道你这种德性吗?小心我报告到你老师那边去。”
这话一落,我踹开挡在我们之间的推车,“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外守一看向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这边动静的保安,他们已经开始往我们的方向走。除此之外,刚好碰到下课,大批的学生开始在校门口走动。
外守一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那你就打啊!这么多人看着……”
话音还没落,一拳打在他的脖颈处,“嘭”地一声他侧身躺倒在地上。我没错过这个时机,反正趁脚直接踢他下腹。
打了大半天,我都在犹豫了。
怎么没有人来阻止我一下?
就在这时,一声冷喝从人群里面冒出来了。
“小弘!快住手!”
是鬼€€大叔。
我正回头,正好撞上鬼€€大叔旁边诸伏景光那双冰冷的眼。
他成功把我逗笑了。
第42章
我明明让诸伏景光不愉快, 但脑袋里面一闪他看着我时那不赞同的眼神,就忍不住心绪起伏,心情更加不愉快了。
但是的但是!
在他面前表现出, 我因为他的反应而生气, 我就输了。
因为想法太多, 反而把鬼€€大叔批评了我一个小时的话都没有听进去,就是听到肚子叫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已经过去很久了。
鬼€€大叔听到我肚子叫了一声,声音也弱了不少:“…总而言之,这次在校门口公然殴打市民, 是非常严重的违规。这件事我也瞒不下来, 校长今天应该会给你处分。不过,按照流程,他一定会给你机会辩驳。你晚上好好想想, 怎么减轻处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觉得他好像都有心理准备€€€€我一定可能会在警校里面闹事, 所以情绪上慌张要多过气愤。
我想了想, 说道:“我入警校的时间,差不多快两个月了。现在重返社会, 也错过了外界的招聘高峰期。我如果现在被退学的话, 不用三十六小时我就会当场饿死。希望校长网开一面。”
鬼€€大叔听得眼皮直跳, 单手拍着桌子说道:“你认真点,这绝对是严重处分。我不准你用这种态度这么敷衍。”
他声音刚落,我也能觉得我的声音冷了好几度。我已经开始烦躁了。“我没开玩笑。你跟校长直接说吧, 他来一次, 我就敢再打一次。这个警校要么对我进行退学处分, 要么就把那人赶出我的视野。我和他只能留一个。”
鬼€€大叔听我这么严肃, 说道:“你就没有想过要解释原因吗?”
“我不解释。谁来我都不解释。”
这种事有什么好解释的。
谁叫他挑衅我,活该!
我们的对话进入了僵局,鬼€€大叔最后只能妥协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看他跟老了十几岁似的,靠坐在桌子上,也跟着松了劲,挺认真地说道:“大叔,你就别管我了。反正你也知道,我一开始也不是自愿来警校的,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工作,才来读警校,顺便找份工作而已。我其实也不想当警察,或者说,我不想当我爸那种警察。我来只是混口饭吃而已。你们就别管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这话刚落完,就看到鬼€€大叔嘴角和鼻梁同时不可遏制地抽动着,眼眶底下瞬间出现一线水光。
卧槽!
我…
大叔你干嘛突然哭!
总而言之,我折腾到快要八点才吃饭。食堂都快关门了。但是我去打饭的时候,饭菜还是热腾腾的。食堂阿姨说最后一锅菜,就把一堆的东西放在我的饭盒上,就跟小山一样高的肉片,汤底下全是料。我都想开玩笑说,我以后要不也在食堂打工吧,不过我不会做饭,只能帮忙搬重货。给我打饭的食堂阿姨嘀嘀咕咕一样地说道:“小弘,别人说什么,我不管,我相信你。你别怕,要是校长对你干嘛,我们食堂集体罢工,饿他们十天半个月的,看他怎么办?”
“不用这样,我这次故意的。”
我前半人生跟着我爸做了很多好事,食堂阿姨的女儿出事的案件也是我们破的。我现在其实只是在大量地消耗我年少时积累的运气而已。对我好的,有的是因为我有恩于他们,或者他们想报答我爸,所以才全部转嫁在我身上。
你知道吗?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还是看当年那个孩子的眼神。
我其实不想说,说出来很没有意思。
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觉得开心快乐,但是我知道,我总是在维持现在和过去的我的微妙又微弱的平衡。既不能打破他们的幻想,又不能逼自己当永远当一个傻瓜一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陪他们玩一辈子的过家家。我知道我一旦抱怨这些,就会有人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拥有太过夸张到不合实际,不合时宜的关注与偏爱。只要我不行差踏错,我就可以这样靠着荫庇顺顺利利,甚至风风火火地活一辈子。我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些。
我总是在想我实在太过年轻了,我要是失去这些,我一定吃不了任何苦。
道理我都懂,可我有时候就很难说服自己去完全接受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想太仔细去想为什么。
……
食堂阿姨望着我,有点担心地问道:“我可以听理由吗?你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
我怎么说呢。
唉,总而言之,今天是不太顺利不太愉快的一天。
吃完晚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十分,我本来想要跟降谷零说今天不见了。我现在的心情是懒得见人,但我手机还在宿舍里面,让我折返回去,发条短信取消和别人见面的约定。我又觉得麻烦。
思来想去,我还是去约见的地点了。
人在不在,其实在门口就可以看到了。因为学生没有训练场的钥匙。
我看到他不在门口,着实松了一口气。
傍晚前我还想着让降谷零怎么成为我的朋友,然后我就可以气死诸伏景光。但是现在的我没有这个心情。他人来了,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去应付。
我挺想说最好把我退学了,这样我就谁都不用见,当个没有钱的家里蹲,天天混吃等死。跟人建立新的联系就像是刚从一个泥沼里面爬到了另一个泥沼。生活经验告诉你不要去挣扎,否则会越陷越深,会更难受。可是,当淤泥,沙土和死水在往耳朵,鼻子和嘴巴里面灌的时候,到底该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够一直忍着?
不会喘不过气吗?
不会难受至极吗?
我不太理解。
因为我吃得太饱,就坐在这单杠上面吹风。夏天要到了,风也越来越好了。
虽然我把退学的话就这么对鬼€€大叔直说,但我总感觉也不会很顺利。重大违纪的话,估计要做打扫厕所这样的脏活苦活一个月,还要在档案上记过。不过,至少警校那边不会和那个外守一做业务往来,我就不用见到他了。这么一想下来,我觉得我能赚的地方还不少。
第一,我膈应了可恶的诸伏景光。
第二,我可以试探警校给我的底线。以后警视厅看我的档案,也不敢给我太好的职位。
第三,那群因为便利店激起来的粉丝也应该散得差不多了。老实说,他们也很烦人。
反正,我又回到了我最初的状态,怎么想都是完美的。
老实说,我也不是没有办法诱导外守一犯罪。莫里亚蒂的犯罪思路其实简单得很,就是抓住别人想要钻漏洞的弱点罢了。不过,这种平常玩一下就算了,用在犯罪道路上就很赖皮。因为别人不会去做犯罪这种事,而自己做了,发现没人察觉到自己用了这种手法而感到自己是高智商的人,跟自欺欺人没什么区别。
话说,我有一段日子也因为这一点,并不太喜欢阿加莎的作品。因为在福尔摩斯这么正统的推理情况下,阿加莎的作品想法就很耍诈。在大部分的推理粉丝都遵守侦探小说十诫(1928)的情况下,她(1890-1976)写了「凶手就是侦探」这种思路。众人都说她不按常理出牌,对她盛赞的时候,我就震惊了。这不就是钻十诫的漏洞吗?当然,鉴于我是个无耻的人,我多看了几本之后,我对她真香了。
反正又不是用在坏事上,这本来就是正统推理到了一个瓶颈的阶段,就要有新的突破。
日本推理小说也超爱用阿加莎推理小说的的思路,就非常适合反转,脑洞很新。
总之,犯罪者钻法律漏洞,钻人性漏洞进行犯罪,或者怂恿别人去犯罪,借刀杀人等等,我都不会觉得他们聪明在哪里了。反倒是能够从这些伪装成自然中发现不自然的人才是聪明的。
也就是说!
我才不会为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地来的乡下臭小子干这种无意义的蠢事。
我可是个聪明人。
……
我从单杠上面翻了下来,把整个人倒吊着,发现松田阵平正站在我的后面,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我居然想得那么入神,没有发现他在。
“从你开始嘀嘀咕咕说撑死了,我就一直站在你后面,但你没有回头。”
“你找我?”
能待在我身后一动不动,不暴打我脑袋的,要么是对我的背影痴迷,要么就是找我有事。
我选择后者。
“班级群里面晚上八点,就通知全校要紧急开会,大家都跑去礼堂听校长公开处分你,结果你人不在。有人说你出校门了。教官和同学们都出校门去逮你了。”
“诶,那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人在校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