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冬宫这里竟然还能看到中华田园猫里标准的三花,有些让人惊讶就是了。
嗯,要是说的话,这也是某种版本的“三花猫无处不在”?
“费奥多尔要摸一摸吗?这可是有正式职务的、而且还在吃皇粮的冬宫猫哦,比大多数宠物猫都要干净呢。”北原和枫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对方光滑的皮毛,十分热情地邀请道。
“不了。”费奥多尔看了眼猫,得到对方一声带着警戒意味的低吼后,无奈地摊开手,“它似乎也不太喜欢我的样子。”
“嗯……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冬宫猫的本职技能其实就是捕鼠来着。”北原和枫遗憾地揉搓了一把猫脑袋,“说起来,刚刚我们聊到哪里了?是你的行事风格吧。”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认真地看向对方:“在你的眼里没有战友,只有棋子。这才是我不太喜欢的地方。”
“但我不需要战友。”费奥多尔对此只是平静地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有棋子就足够了。”
他没有在这个地方多争辩什么,也没有什么解释的想法€€€€反正他觉得这位对自己永远都是“平平无奇”的旅行家知道他的意思。
“所以说啊,不管是神明还是圣人,其实我都不喜欢。”北原和枫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脸埋到猫毛里猛吸了一口,“也许这就是我只能当一个凡人的原因吧。”
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离人类太远,也太孤独,太痛苦了。
虽然他也很想反问对方一句€€€€你以为你是神吗?但估计费奥多尔还真的会点点头……
所以说他为什么会想着还能劝对方一把?未来的陀总自己都承认自己是罪了,觉悟是真的没话说,但完全不妨碍他打算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果戈里的关系,但想想还是算了吧,毕竟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现在还是聊点轻松的好了。”
北原和枫拿一只手手撑住下巴,上下把眼前的未成年仓鼠崽子打量了一遍,然后揉了揉怀里的猫,沉吟几秒,思维很快就跳到了另外一个维度:“你先闭上眼睛。”
“有什么事吗?”
“嗯……一个惊喜?当然,也许是惊吓,但反正你别条件反射地用罪与罚就行了。”
费奥多尔眨了眨那对酒红色的眼睛,但是最后还是闭上了。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头上一沉,好像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给人的感觉软绵绵的,似乎还有着温度,感觉貌似……还会动的样子。
已经猜到自己头上多出了什么的费奥多尔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看向对方。
冬宫广场上的树枝还没有抽出太多新生的叶芽,但从它们此刻摇晃的模样,就足以看出这些树枝未来在春风中有着何等柔美的影子。
微微笑着的旅行家举着刚刚掏出来不久的相机,坐在棕红色的长椅上,苍白而纯粹的阳光从天空之上的天空照射下来,好像把他弯起的眼眸都点缀得熠熠生辉。
“没错,就这个表情,保持住!”旅行家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咔嚓”一下按下了快门。
“完美€€€€”北原和枫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相机,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好啦好啦,猫猫可以从费奥多尔的头顶下来啦,感谢配合~”
“……”费奥多尔淡定地把勾住自己帽子、并且还在“咪呜嗷呜”乱叫的猫从头顶上撕了下来,看着猫飞速地窜到了旅行家的怀里,“所以都拍到了什么?”
“当然是带着猫猫版乌山卡帽子的费奥多尔小先生啊。真的超级可爱呢,下次给托尔斯泰寄信的素材都有了!话说这种珍藏版照片是不是应该多洗几份做收藏……呃。”
等等,刚才那种一闪而逝的感觉,应该不是杀气吧,总不至于吧?
北原和枫缓缓把相机关机,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当然啦,如果你想删掉的话,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是如果删掉的话,真的很可惜啊……这可是猫猫和未成年小仓鼠的组合哎!而且还是瘫成一张帽子,趴在陀总头上也毫无违和感的猫猫!
实不相瞒,自从上辈子看过俄罗斯国家队的那只帽子猫吉祥物后,他就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给陀总也来一个类似的猫帽子了来着。
“算了,您留着就好。”费奥多尔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神默默地扫过了那只全身的毛都蓬起来了的三花猫,“我去看看尼古莱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出来。”
“那就麻烦你了。”
北原和枫有些心虚地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陀总似乎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后很快就支棱了起来:“我打算去涅瓦大街走一走。你们直接去做自己的事就行€€€€你们来圣彼得堡要做的事应该还没有做完吧?”
冬宫广场就在涅瓦大街的边上,以高大的纳尔瓦凯旋门将两者相连。凯旋门的最上方,伸展着翅膀的胜利女神手举着月桂冠和棕榈枝,驾驭着六马拉动的战车,仿佛正在天空中巡游,将胜利与和平带向这个世界。
“的确还没有。”费奥多尔看着凯旋门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你打算去涅瓦大街写生?”
“是啊€€€€刚刚看了一圈大师们的画,感觉自己现在脑子里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灵感。”北原和枫伸了个懒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顺手把猫也放了下来,“趁灵感还没有消失,得赶紧画点什么才行。”
“我有一种预感。”旅行家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这座美丽的城市,那对橘金色的眼睛里含着浓浓的笑意,“我会在这里完成一副‘杰作’。”
他看向这座城市,仰首注视着高高在上的胜利女神,好像已经乘着她的马车,俯瞰看到了这座美丽的城市。
璀璨的文化之都,夏日夜晚不至的白夜城,由上百条河流组成的北方威尼斯,拥有三四百道桥梁的桥梁博物馆,俄罗斯最具有欧洲风情的欧洲之窗……
而这一切所有的形容都可以归为一个简单的词组:圣彼得堡。
费奥多尔挑了下眉:“比如?”
“比如像是最后的常春藤叶那样的杰作?”北原和枫收回目光,笑眯眯地回复道,“嗯,虽然这么说总感觉像是在咒自己,但应该差不多吧。”
既然来到了这样一个浪漫的城市,他也理应送上自己最为浪漫的礼物啊。
第36章 《涅瓦大街》
“致我永远的朋友,北原和枫:
非常高兴能够收到你的来信。我已经看完了你给我寄来的稿纸,现在有着很多的想法,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但我可以肯定,《复活》会是这个世界几百年来最伟大的俄语小说之一,这一点毫无质疑,即使你说你自己只写了第一部 分也一样。
就算你一直说这是我灵魂里的小说,但我实际上并没有对它做出什么贡献€€€€这篇美丽的文字完完全全是通过你的手,才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或许这篇文章聂赫留朵夫的原型中有我的影子,但可悲的是,我一点也没有他那样逼迫自己走上这条鲜血淋漓的道路的勇气。
至于费佳的事情,应该给你添麻烦了吧?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有一点复杂,在信里就不详细说了€€€€但不管怎么说,感谢你的照片,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么活泼的样子了。
在我幼年时的记忆里,圣彼得堡的确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可惜后来的战争几乎完全改变了那里。当我因为战争再次走入那里的时候,只看到了被染红的涅瓦河水和无人的街道。
战争才过去没多久,它就重新变成一座繁荣美丽的城市了啊……也对,就算是在北方的俄罗斯,春天也应该到来了。
抱歉,说了很多胡乱的话。看完《复活》后的心情有点激动,到现在也没有平复下来。至于关于内容的讨论……还是等到你的第二部 写完再说吧。
至于由我来收尾……我不觉得我能够做到这一点,但如果这是你期望的话,我也会努力试试的,或许我也应该做点什么,不能总是沉溺在过去的悲伤里。
复活,真是一个美好的词啊。
至于你要我向普希金先生的推荐的糖果店,我已经告知了,他看上去很高兴你还记得他€€€€你之前的不告而别可让他难受了。对了,伊丽莎白小姐委托我向你寄了几首她新写的诗,我把它们附在了信纸后面,你往后翻应该能看到。
希望你在圣彼得堡一切安好。
附:如果你遇到了屠格涅夫那个家伙,不要信他的鬼话!我敢拿我几年来的军旅生活发誓,只要他不用异能,上次见面我绝对能把他的头都打掉!
你永远的朋友,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2005年2月19日”
正在沃尔弗和贝朗瑞糖果屋里面喝咖啡的北原和枫目光着重落在了信件最后的“附”上面,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这算是什么,靠着对彼此的了解成功预判了对方的预判?
旅行家心情有些复杂地回忆了一下上次见面时屠格涅夫对他信誓旦旦说的话,一时间只感到了无语凝噎。
比如“要是我开了异能,托尔斯泰绝对会被揍得不知道南北,没有答应和他决斗完全是不想欺负人”;以及“你别信托尔斯泰那家伙的话,这种菜鸡我可以打十个”之类的……
你们两个又打不起来,为什么对这个薛定谔的战力值比较这么在意啊喂!
北原和枫无奈地喝了一口手中热气腾腾的咖啡,然后把信件地放回了信封里,收了起来€€€€关于伊丽莎白小姐的诗歌,他打算回旅馆再慢慢欣赏,至于现在,还是好好喝咖啡吧。
旅行家扭过头,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着街角的风景。作为全世界最美丽的街道之一,涅瓦大街在圣彼得堡有着非凡的地位,几乎每一刻都有着大量的人群走过,欢声笑语甚至飘到了咖啡馆内。
这片土地上战争的痕迹似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恍惚间让人觉得这个时代是一个长久的太平盛世。
人类或许真的是一种很坚韧的生物。不管遭遇了什么,都可以挣扎着从过去的痛楚中爬起,然后在废墟上缔造出新的美来。
“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件挺让人开心的事。”北原和枫垂下眼眸,笑着喝了口咖啡,喃喃道。
毕竟那么多人的浴血奋战,也不过是为了未来的一个盛世太平。
至于普希金……北原和枫尴尬地抹了把自己的脸:给他安利个沃尔弗和贝朗瑞糖果屋就当赔罪吧,实在不行就多寄一点圣彼得堡特产过去。
说起来,他也可以带着费奥多尔来这家虽然叫做糖果屋、但实际上和咖啡馆没什么区别的地方逛逛:毕竟三次喜欢来这里的可不仅仅是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其中的一员。
“不过这里竟然没有倒闭,然后变成后世的文学咖啡馆吗……也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上辈子的那些文豪了,没有文学咖啡馆也情有可原。”
北原和枫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块奶油慕斯,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以两个世界的相似程度,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种时空的错乱感。
但这种不同也不算差,至少这个著名的甜品店不会在这些不写文的“文豪”的世界里缺席。
旅行家温和地笑了笑,熟练地把小费压在托盘下面,带着自己边上放着的大大小小的绘画工具,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虽然自己的那篇杰作还没有开始动笔,但现在这座最美丽的街道上采个景还是没有问题的。
北原和枫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等到开业时间的糖果屋,打算就在这附近随便画点什么,可以说充满了敷衍随意的态度。
不过就算是这样简单的取景,也可以感受到这条古老美丽的街道从每一个细节里泛出的精致和美来。
旅行家驻足欣赏了一会儿,然后从包里抽出画板,把画纸钉在上面,接着将自己带着的颜料和各种各样的绘画工具一一从包裹里取了出来,整齐地排成一排。
一层一层涂抹的油画需要晾干的时间稍微有点长,还是先用水彩试试笔好了。
正好看看自己几年没有碰过画画,到底退步了多少。
北原和枫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街景,简单地用铅笔打了一个草稿,算是确定了具体的建筑和行人线条。
正当他打算稍微具化一下细节的时候,一个熟悉到让他有些头疼的欢快声音响了起来:
“北原先生,你是在这里画画吗?”
“是你啊,果戈里。”
尽管心里已经开始吐槽为什么果戈里也开始和费奥多尔一样玩的巧遇了,但表面上,北原和枫还是面色不变地继续修缮着这个草稿的大致细节:“今天怎么没看到你和费奥多尔在一起?”
果戈里好奇地凑过头来,打算看一看对方的画纸上到底有些什么,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愉快的样子:“费佳有工作要办,让我自己逛逛圣彼得堡!说起来,这个地方真的很漂亮呢€€€€比死气沉沉的莫斯科要好多了!”
我觉得你在地域歧视,但我没有证据。
北原和枫熟练地一掩画板,躲过了对方的观察,同时在心里无声地吐槽了一句。
但他也没有对这句话放在心上€€€€毕竟就他的观察而言,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众所周知,大多数人都喜欢死命吐槽自己的故乡/母校/朋友,更何况是一直都崇尚自由的果子狸,估计他在莫斯科待的越久,看莫斯科就越不顺眼……
“那你既然来了,就给我的画当个模特吧。”北原和枫思索着摸了摸下巴,觉得也不能放任着对方在这里乱折腾,干脆扭头打量了一会儿果戈里,开口道。
“不要€€€€”什么都没看到的果戈里眨眨眼,非常理直气壮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当模特要保持一个姿势站好久的,这样子太难受了!果戈里先生一点都不喜欢!”
“没必要保持一个姿势。”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回答的北原和枫笑着拿笔点了点画板,“你坐在我面前的折叠凳上就行了。”
见到对方似乎还想抗议的样子,旅行家趁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迅速地寄出了杀招:“对了,你觉得我上次讲的《外套》这个故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