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我为什么要提到那个人,真晦气。”
伏尔泰闭上眼睛,微微蜷缩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很浅地睡过去了。
只留下孟德斯鸠一脸严肃地看着北原和枫发过来的“与朋友之间进行和谐交流的技巧”,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反正自己在这方面本来就是不怎么擅长的,那还不如直接抄别人给自己做好的答案。
正好北原给他准备了一整套用来和卢梭进行友好交流的方案,等卢梭到达巴黎之前应该足够背下来。到时候他就可以看准场景,把对应情景的话用上去。
按照普遍理论而言,应该这样就可以了。
孟德斯鸠默默地盘算了一下,开始认真地背起了这上面的内容,顺便找了个本子来做笔记。
虽然他总是觉得卢梭对他“查理椰”“查理椰”的称呼很奇怪,但在某种意义上,他还是很喜欢对方的。
更何况卢梭一直对他都很热情,不管他摆出什么表情都不会跑开,这一点他也一直记得。
孟德斯鸠觉得自己的朋友应该没有多少,但无论怎么算,卢梭应该都算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他也想用正常人对待朋友态度去照顾他€€€€虽然孟德斯鸠根本不知道正常与朋友相处的方式是什么样,但也不妨碍他这么期待着。
所以孟德斯鸠在背完北原和枫给出的“朋友攻略”,站在火车站的接待处的时候,是带着一点点高兴的情绪的。
这位有着白色微卷头发的青年人难得在外面的正式场合里穿了一身比较宽松的长衫,衣帽耷拉在后面,看上去很是随意的模样。
虽然总的来说,他的外貌就算是在巴黎也算是顶尖的美人,但是那对看上去带着漠然和冷淡意味的橘红色眼睛足够让四周的人都很自觉地望而退步了,以至于四周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搭讪。
导致北原和枫刚下火车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四周空了一大片的孟德斯鸠。
比想象中的外表还要年轻一点。
这是北原和枫在脑海里下意识浮现的第一个印象,然后便露出了一个微笑,朝对方主动打了个招呼“查理先生!”
孟德斯鸠就外表而言,的确不像是什么当教授的人,甚至感觉只有二十出头,两侧的卷发各有一簇被用发卡别了起来,露出那一对有着浓郁色彩的橘红色双眼,更加显得有点年轻。
孟德斯鸠看过去,同样露出一个微笑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朋友相处,又不是一个面瘫和常识废,自然是知道对朋友是应该笑笑的。
然后,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友人之间短暂的对视就被另一个声音多打断了。
“查理椰€€€€”
卢梭蹦蹦跳跳地在人群中朝孟德斯鸠挥了挥手,仗着自己身体比较纤细,在人群中像条灵活的飞鱼一样钻来钻去,没花多久就跑到了自己朋友的面前。
“我好想你!听说你这次要来巴黎,我都没计较这里男同那么多,直接跑过来了,是不是超级感动的!”
卢梭像是一只绕着法布尔飞的小蝴蝶,围着孟德斯鸠转来转去,眼睛亮亮的,显现出一种只有在对待特别喜欢的存在时才会有的兴奋
“我这几天又看了几本书,有了一些想法,如果你想要听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聊,只要不带上伏尔泰就……”
“让雅克。”
孟德斯鸠主动喊了一句卢梭的名字,打断了对方纯粹是单方面输出的滔滔不绝的发言,同时内心有点微妙。
研究了那么久的“朋友交往学”,他现在也隐约意识到了卢梭之所以见到他之后就开始单方面地说个不停,很大程度上是习惯了自己不会主动回复他的话。为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陷入尴尬,所以只能不停地单方面讲和找话题。
明明他也是一个社交恐惧症……
孟德斯鸠深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攻略”里面找到了对应场景的话,轻声说道
“嗯,我也很想你。很高兴你能来见我。”
卢梭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表情像是看到了一万只彩色的青蛙在天上飞,一边飞还一边大声地唱“hay ne year”。
“查理椰?”
他先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但表情却是肉眼可见地变得高兴起来,眼睛明亮地注视着自己的朋友。
“真的没什么的!反正查理椰超级好!所以就算来巴黎也没什么€€€€而且今天的查理椰尤其好!我第一次听到你说想我诶!”
这个样子,好像成功了?
第一次在和朋友的交往中选择了正确选项的孟德斯鸠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抱住扑到自己面前的卢梭。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北原和枫的方向,看到对方正在搬着自己的行李下来,左手牵着一位抱着玫瑰花的金发孩子。
下站的旅行家抬起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拿食指贴了一下嘴唇,笑眯眯地弯起了那对与法律学教授有几分相似的橘金色眼睛。
€€€€嘘。
好好和自己的朋友玩一玩吧,既然已经拿到了攻略的话。
要开心一点哦,孟德斯鸠先生和卢梭先生。
深藏功与名的北原和枫眯起眼睛,短促地笑了一声,看了眼那两个在站台边的朋友,拉着安东尼的手,可以说是安静地离开了火车站。
他也要去见自己的朋友了。嗯,至少得先去见见他们,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第161章 祝福
北原和枫看着同样散布着阴云的巴黎,微微地呼出了一口气。
€€€€很适合离别的天气。
法国的北部是湿润多雨的气候,今天就算没有下雨的迹象,但雨前的气压也足够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了。
但是这一切依旧没有阻挡住巴黎上方的那棵巨大花树的盛开:那些云蒸霞蔚般的花朵与修长的枝干依旧笼罩着巴黎,依旧在下着一场永远也不会停歇的大雨。
像是这座城市最美丽的一面镜子,也像是某种浪漫而悲哀的永恒征兆:
永远在凋零、永远在下坠的美。
北原和枫在自己的行李箱边上撑开了自己的伞,透明的伞面微微旋转,接住了上方随着风飘扬的花瓣。
它们在接触地面时已经从柔软的植物变成了宝石般的质感,在上面彼此滚动着,敲出一段叮叮当当的声响。
然后跌落在地上,被巴黎街道上欢声笑语的男女、被这座城市里永远也不会停歇的车辆一点点碾得粉碎,变成灿烂的粉末。
“感觉巴黎好像还是没有变呢,北原。”
安东尼缩在旅行家的怀里,悄声说道,同时用那双好像永远都充满着好奇的黑色眼睛打量着四周的街景,好像之前在巴黎待的那几个月里没有看够似的。
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玫瑰花,生怕被街道上面拥挤的人流挤得与他们分开。
“毕竟也才过去了小半年而已。这座城市还不至于变化到面目全非……唔。”
旅行家稍微眯了眯眼睛,躲过一个冒冒失失跑过来的人,抬头看向机场的方向。
他一时间没有在茫茫的人群里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当然,这为难不了某个可以公然作弊的旅行家。
北原和枫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在一只天空中吐着火焰,不爽地追着一条蛇飞来飞去的小龙。
不管是蛇,还是龙,在某种程度上都熟悉得要命€€€€就和它们身上闪烁的光芒一样熟。
原来波德莱尔那个家伙也来了吗?
旅行家弯弯眼睛,想到这个画面所代表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感觉自己对这座城市本来还存在一点的陌生感都消散了很多。
至少这里的人还是那个样子……话说波德莱尔到底是怎么把魏尔伦惹得这么生气的?魏尔伦面对巴黎公社的人时,不是一向懒得说话也懒得动弹吗?
北原和枫握紧安东尼的手,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时不时还看一眼自己头顶飞来飞去的龙,很担心对方爪子里抱着的那朵兰花会掉下来。
但万幸的是,这种悲剧到底没有发生。
那条白色的蛇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旅行家,以极快的速度窜到了北原和枫的身上,得意洋洋地朝着那只龙吐着蛇信子。
小龙看看旅行家,到最后还是没有烧焦那条白蛇的尾巴,只能郁闷地拍拍翅膀,奶声奶气地“嗷呜嗷呜”几声,重新咬起自己的兰花,跑回魏尔伦的身上去了。
“魏尔伦,夏尔。”
北原和枫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微笑,对朝他看过来的两个人轻快地说道:“好久不见了。我应该没有迟到吧?”
“还有半个小时可以聊,不算迟到。”
金发的北欧神明看着不远处的地方,简单地回答道,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个礼貌成分更多一点的微笑。
或许是很少真的因为快乐而笑起来过,魏尔伦的笑总带有一点冷淡的味道,更像是某种淡淡的讥诮和讽刺。
至于本来正在和魏尔伦说些什么的波德莱尔的表现则是简单了很多:他高兴地欢呼了一声,就直接窜过来把旅行家抱住了,附赠了一个黏黏糊糊的贴贴蹭蹭流程。
“北原我好想你€€€€”
巴黎的超越者含糊地说了一声,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枕在自己友人的肩窝上使劲地蹭了蹭,那对因为高兴而眯起的酒红色眼睛里面是纯粹的是欣喜与重逢的欢欣。
“啊,我闻到了。这是普罗旺斯郁金香的味道:充满阳光的法国南部与郁金香最适合一个同样充满阳光的明亮灵魂。”
波德莱尔有些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抱住北原和枫的脖颈,语调慵懒而暧昧,似乎还夹杂着低低的感慨:
“多么了不起啊,亲爱的,你把阳光从南方带回了湿冷的巴黎,让我的世界简直一下明亮温暖了起来。对于一个冷血动物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呢?”
“夏尔。”
北原和枫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对方,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地把人从自己的身上面撕了下来:“我觉得你适合当诗人,可不是为了在我回来之后听你说这种俗套的话,对吧?”
“诶,可我是真心的嘛。俗就俗啦。”
波德莱尔无辜地眨眨眼睛,一点也不在意地回答道,然后继续尝试贴到北原和枫的身上,结果被对方以“你想在小孩子面前说什么胡话”的严厉眼神制止了。
安东尼抱着玫瑰,有些疑惑地看着见面就恨不得把自己粘到北原和枫身上的波德莱尔。玫瑰小姐则是不爽地哼哼着,很显然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北原你离这个混蛋远一点,我一看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玫瑰小姐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在安东尼的怀抱里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她身上尖尖的刺,嚷嚷地特别大声:“我总有一天要划花他的脸!”
趴在魏尔伦肩上的小龙嘴里也“呜呜呜”地喊着,一看就知道是在告状,对某条蛇相当气不过的模样。
北原和枫无奈地瞥了一眼对此一无所知的诗人,感觉有点头疼:这家伙是怎么把自己的人缘混成这个样子的,这是个问题。
不过几天的主角本来就不是波德莱尔,所以可以稍后再想。
旅行家默默叹了口气,把爪子不安分地想要搭在自己肩上的波德莱尔拽到身后,努力隔开他与魏尔伦的视线€€€€他可不想看到机场出现什么超越者打架的事故。
“我没有想到你会主动邀请他来。”
北原和枫看向边上一直保持着礼貌而冷淡的微笑的魏尔伦,挑了一下眉,主动开口道。
“等等,我就不能来吗?不要怀疑我和我家亲爱的徒弟家的孩子之间的情谊啊喂!”
魏尔伦和北原和枫都很有默契地无视了某个人过分自信的发言,沉默了一会儿后,魏尔伦开口道:“他毕竟是兰波的老师。”
言下之意是,他是去日本见一眼兰波的,所以至少应该和他说一声。
“我以前可没有发现你竟然这么有礼貌……或者说会在意这么多。”
旅行家微妙地沉吟了一下,用有点调侃的语气回答道,看到对方微微僵硬的表情后便轻轻地笑了出来。
“嘛,别在意,这只是一个旅行家的胡言乱语而已。更何况,有顾及的东西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