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被提起黑历史的波德莱尔沉默了两秒,很勉强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感觉内心充满了凄凉感。
社长,你为什么天天都在为你的社员把旅行家拐到巴黎公社制造阻碍啊,社长€€€€!
波德莱尔想到这里,忍不住“悲伤”地哽咽了一声,然后……
“那北原,你在巴黎的房子钥匙可以给我一份吗?”
超越者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努力地扒拉在北原和枫的身上,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道:“这样你走了之后我还可以去巴黎睹物思人一下,北原你应该不至于连睹物思人的权利都不给吧?”
你确定是睹物思人,而不是把我家当成你自己的房子住?
北原和枫没好气地瞥了这个在某些问题上总显得格外不要脸的超越者一眼,但还是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串钥匙,从里面挑了一个出来递给他。
“放心吧,人人都有€€€€顺便记得等我走之后帮我打扫一下房子。”
旅行家看着正在试图逗巴黎街头一只灰蓝色肥鸽子的安东尼,语气突然变成了轻松愉快的腔调:“这样我也好有理由把你逛红灯区的生活费打给你嘛,夏尔先生。”
“……”
波德莱尔沉默了一下。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日常偷懒摸鱼、整天不上班、脑子里总是琢磨着该怎样罢工的法国超越者,他是不想主动去打扫房子的。
但那是逛红灯区的生活费诶。
是好多好多好多钱呢。
“放心吧,北原。”
波德莱尔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我决定了,就算是你不在,各种各样的花也能堆满你的房间的!你回来的话一定会看到一个香喷喷的房子,我发誓!”
“那我就这么期待着了。”
旅行家眨眨眼睛,很轻快地笑了一下,然后对着正在喂鸽子玉米粒的小王子招了招手:“安东尼!马上我们要去见亚历山大小先生,你要是再不跑过来,可就没有带你去他家了哦。”
“可是这个鸽子好可爱啊,北原!”
金发的孩子抬起头,高高兴兴喊了一下旅行家的名字。他怀里开得艳丽而又灿烂的玫瑰遮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脸颊,但还是可以看到那对因为开心而弯起的黑色眼睛。
肥肥胖胖的鸽子在地上蹦蹦跳跳着走,看到小王子把握着玉米粒的手举起来后甚至还慌慌张张地扑棱了一下翅膀,生怕这个来之不易的冤大头就这么走了。
安东尼摸了摸它的脑袋,看着这只样子有点笨拙的鸟儿飞到自己的肩上,厚厚的羽毛蹭得脖子痒痒的,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别闹啦别闹啦。蹭得我真的好痒€€€€北原,它的性格好粘人诶!”
玫瑰花甩了甩掉到自己头上的鸽子羽毛,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但也很新奇地看着这只肥肥胖胖的巨大鸟儿。
她还没有离哪只鸟那么近呢,而且这只鸟看上去呆乎乎的,就算是抱怨成功了也没有什么实在感,还不如多看上两眼。
“咕咕!”鸽子无辜地缩缩脖子,也看向这个孩子的家长,努力装出一副温顺又无害的表情,献殷勤一般地发出可爱的声音。
“总觉得如果是托尔斯泰先生遇到这种场景的话,能高兴到找不到东西南北。”
旅行家小声地吐槽了一句,然后把这只黏在安东尼身上的鸽子给抱了下来,揉了揉对方柔软蓬松的羽毛,就连波德莱尔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坏心眼的白蛇看着眼前窝成一团,蹲在自己朋友怀里的鸽子,歪了歪脑袋,那对酒红色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是想到了某个恶作剧。
接着就毫不犹豫地揪了一下对方的尾巴。
“咕!”鸽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委委屈屈地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超越者得意地拍掉手上的羽毛,一副轻松写意的姿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旅行家:“我们现在就去找人怎么样?”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对含有一模一样谴责意味的眼睛。
“北原。”安东尼扭过头,没有去真的对自己家长的朋友说些什么,委委屈屈地抱住对方,语气也低落了下来,“鸽子飞走了。”
玫瑰小姐也点了点头,同时很记仇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给波德莱尔又记了一笔。
果然这个红眼睛的家伙就是个大坏蛋!超级大坏蛋!
“没事没事,回头送给你一只鸽子,是雪白雪白的、很漂亮的小家伙。”
北原和枫叹了口气,伸手抱住这个孩子,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背,接着用看糟糕大人的眼神狠狠地瞪了波德莱尔一眼。
“唔,我这也不是故意的嘛……”
波德莱尔脸上骄傲的表情僵了一下,语气也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看上去也可怜兮兮的。
他只是想要碰碰对方的尾巴,然后不小心,一用力就揪下来了而已!就是这样而已!
北原和枫没有说话,只是在安慰完安东尼之后,继续拉着孩子的手往巴黎公社的方向走,决定让这个今天可能过于兴奋的超越者稍微在哪里的冷风里面清醒一下。
波德莱尔悄悄地看了几眼对方的表情,心虚地没有继续开口,只是继续像是一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对方转。
北原和枫就当自己身边多了一个没有挂在身上的大型挂件,很淡定地到了巴黎公社,把小王子哄去陪小仲马玩,又和公社的各位打了个很久不见的招呼,这才拉着波德莱尔回去。
“北原,北原北原北原?”
波德莱尔握了握北原和枫的手,似乎从这个动作里得到了勇气,于是不依不饶地拽着旅行家的衣角,卖萌一样地眨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可爱一点:
“那个,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真的不会再犯错啦!真的!”
其实并没有生气。
北原和枫想,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已经爬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白蛇,然后被其得寸进尺地缠上了手指。
它昂起头,小心又期待地看着旅行家。
代表灵魂和异能的绚烂光辉闪耀在绯红的蛇瞳中,看上去少了几分属于宝石的质感,取而代之的则是火光一样的东西。
€€€€你看,既然都这样了,他怎么可能真的生气起来啊。
北原和枫叹了口气,伸手搓了搓对方又一次变成大波浪卷的黑色长发,声音里是满满无奈和纵容的味道:
“只是觉得你今天心情激动得有点不对劲,所以想让你冷静一下而已€€€€至少看上去稍微正常一点,行吗?”
“唔?”
波德莱尔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手指在负责扯动自己嘴角的那几块肌肉上面按了按,有点郁闷地嘟囔道:“我今天的表现有那么夸张吗?”
“是啊。”
北原和枫晃了晃自己的伞,语气懒洋洋的,一副半开玩笑的口吻:
“演技不及格,建议重修。”
“诶诶!才不要€€€€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从巴黎戏剧学院毕业的吗!整整两年哎,我才不要重修呢!”
“但这也不是你可以用半吊子演技四处装疯卖傻的理由啊,波德莱尔先生。”
“是夏尔啦夏尔!都说了北原直接喊名字就好,不要喊波德莱尔€€€€”
就算是在再阴霾的天气里,巴黎的街头也是粉色的。
这种颜色来自于天上的花,来自于最绚烂的云霞,就算是有几片红色与白色的花瓣,但在交汇之后也一起融入了粉色的海洋。
这座城市的颜色在昏暗的天光下总是显得太过艳丽和华美,馥郁的香气几乎要迷乱来人的眼睛,让你的嗅觉溺死在甜腥里。
€€€€巴黎是一座巨大的屠宰场。
北原和枫撑着伞,任由波德莱尔抱住他的另一只手臂,看着这些花是怎么样一点点从他的伞上面滑落下来,突然想到这句话。
它是屠宰场,是艺术加工的工房,是人类苦苦追求的时尚,也是人类逃避的罪恶与灾难。
旅行家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米黄色的围巾,呵出一口白雾,然后笑了起来,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地对旁边人说道:
“快点走吧,今天的天气似乎有点冷,回家之后我就给你倒杯热茶。”
“啊?哦。”
波德莱尔先是疑惑地眨眨眼睛,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甚至兴致勃勃地拽拽对方的衣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茶里面能加牛奶吗?”
“当然可以啊。喝完茶我们就可以一起在沙发上聊诗歌了。”
北原和枫的声音微微上扬,给人以一种轻快又柔软的感觉。他就用这种语调不紧不慢地讲着今天剩下来的事情,好像连时光都在这种话语里面逐渐缓慢了下来。
“你知道吗?关于你的诗,有好多话我在信上没法说,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就这个话题说很久。嗯,等安东尼回来后我就去做晚饭。如果你愿意,我们饭后还可以再说一会儿诗歌€€€€或者花和巴黎?反正我都很愿意听。”
年轻的旅行家说到这里,忍不住弯了弯那对漂亮的橘金色眼睛。在瞳孔的深处,好像有属于宝石的细碎光芒在一点点地闪烁着。
很微弱,但是又很璀璨的光,在这座没有阳光的城市里显得温柔又明亮。
€€€€怎么会有人能把这么细碎又平凡的时光说得这么温柔、这么温暖,让人几乎都可以呼吸到其中的幸福呢?
波德莱尔愣愣地出了一下神,下意识地扣住对方的手指,然后同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语气轻快地回答道:“好啊。”
其实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哦。
€€€€因为你是北原和枫嘛。
一只会为破旧的时光与阴霾的城市衔来鲜花与阳光的飞鸟,一位最了不起的旅行家,一个最好的朋友。
我永恒的骄傲,也是我永远的友人。
第163章 巴黎的夜晚
北原和枫在巴黎城里面稍微住了几天。
一方面是他还要和雨果讨论讨论有关于如何“拯救巴黎圣母院”的计划,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卢梭还想再和孟德斯鸠多待些日子。
安东尼那里也差不多:这个好久没有见到自己朋友的孩子还有好多话、好多故事要分享呢,就算是北原和枫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于是旅行家也只好暂时住了下来,顺便和罗兰与法布尔挨个打了电话,解释自己可能回来得要晚一点的事情。
“呼,这几天还真是……话说今天应该不会熬夜到两三点吧。”
处理完了一件事项,重新又打开一本书的旅行家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打开怀表,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但说完后,他又觉得有点好笑:
这些工作量可是他自找的,可没有哪个人来逼迫他,他就算是怪也只能怪到自己的头上。
想到这里,北原和枫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紧了紧,继续在本子上面记着各种注意事项和笔记€€€€他明天可还要和雨果商量具体的方案程序呢。
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钢笔笔尖与纸张,衣服布料之间的摩擦声,以及怀表上面指针发出的“滴答”声响。
好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安静到每一点动静都清晰可闻。
在房间外是巴黎的凌晨。灯区、舞厅、酒吧的场合与盛大的宴会。
那些千奇百怪的灯光从各种建筑物里面高高地向上射出,就像是小孩子糟心的恶作剧,把夜色涂抹成肮脏又艳俗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