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满意地点点头,对朋友的这个回答报以了相当愉快的“呼噜呼噜”声,心满意足地靠在自己家很可爱的猫咪身上蹭了蹭,绿色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北原和枫也不在意,只是笑着用伞遮盖住趴在自己肩上的莎士比亚,任由风把雪吹落到自己的头发上,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凉意。
在他们的四周,圣诞节的人群熙熙攘攘,有很多人都在抱着怀里热气腾腾的美食逛街,在城市的灯火下发出欢快的笑声,让这一日的伦敦简直像是个装满了蜜浆的蒸笼,无时无刻都在热气腾腾地蒸腾出幸福柔软的温暖气氛。
“对了,这家剧场为什么会使用你的名字作为命名?我记得你应该不是
皇室和钟塔侍从的正式成员吧?”
北原和枫从城东往埃文河一直向南,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了在埃文河畔坐落着的新旧风格互相杂糅的大型建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向自己的朋友询问道。
“因为当年好像是想要拉拢我做大英帝国的守护吉祥物吧?而且民众又不知道我还活着,用一个戏剧界的死人命名剧院也挺正常的。”
“更何况€€€€就算是后面的几百年,也没有哪个人在戏剧上敢说完全超越了我,不是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戏剧家把脸朝旅行家凑了过来,脸上是几乎傲慢的微笑,那对翠绿色的眼睛里是作为一位戏剧大师理所应当的骄傲与熠熠生辉的光彩。
他笑着说:“莎士比亚可是戏剧领域的无冕之王啊,北原。”
戏剧领域的无冕之王。
北原和枫在心里默默地咀嚼了一下这个透着自负与张扬意味的短语,接着忍不住跟着自己这个的确有傲慢资格的朋友笑起来。
“好吧,只能说不愧是你,莎士比亚先生。”
旅行家眨了下眼睛,用略带调侃的语气笑着说道:“不过在很多人心里,或许你被称为文学领域的无冕之王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算是在前世,莎士比亚也是世界上永远绕不过去的话题,同时也是在各种作家榜单上永远也不会缺席的一员。
“你这么说我可是要骄傲的,北原。”
莎士比亚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狡黠地眯起眼睛笑,声音故意拉得又暧昧又长。
同时他伸出手指,勾了下旅行家用带子扎起来的马尾,悄悄地握在手心里,感受着头发随着步伐轻微的晃动,坏心眼地按了按,感觉像是握住了一只猫晃了晃去的尾巴。
北原和枫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任着对方折腾去了。
这座剧院是黑暗的,里面没有什么人,自然也没有演出€€€€毕竟这一天本来就是圣诞节,而且凌晨一点本来就不是演出的时间。
莎士比亚却很熟练地拉着北原和枫的手往里面走,一幅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样子,甚至连灯都没有打开。
“北原。”
在一片黑暗里,莎士比亚在笑意中隐隐带着关心的声音响起来,在墙壁间发出显得有些空茫的回声:“在黑暗里面走的感觉能适应吗?”
“你都拉着我的手了。”
北原和枫侧过头笑了笑,手指握住对方带着温暖意味的手:“我没什么可怕的€€€€既然身边有一颗足够明亮的星星的话。”
“……”
“北原你是不是被那群家伙带坏了,说起这种话都这么熟练。”
莎士比亚嘟囔了一声,接着贴过去,把自己的朋友按在一个座位上,主动凑近到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
“说,你在伦敦到底有多少人了!你可是我家的猫诶,能不能稍微检点一点……”
白发绿眼的超越者有些郁闷地抱怨着,主动抱住了对方的腰,手指捋过旅行家的头发。
北原和枫在黑暗里眨眨眼睛,脸上是有点无奈的样子,同样伸出手,碰了碰这个因为有点没法掌控事态而不安起来的人柔软的面颊。
“别怕。”他抬起眼眸,很认真地说,“我都说过我不会忘掉你€€€€威廉€€莎士比亚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也是鲜活地存在着的。”
“不。”
然而威廉只是摇摇头,似乎很沮丧地嘟囔了一句,接着便把自己的脸埋到旅行家的肩膀上。
“我只是……只是你为什么不生气?我明明在你面前表现得那么傲慢,明明是把你当成附属品来看待。”
“但是你为什么既不生气,也不对此感到难过,北原?”
剧作家用有点难过的语气问道:“因为你并不在乎我,所以也不会在乎我的任何冒犯性的话吗?还是你觉得我没法容忍你的任何不满,所以也和那些舞台上的演员一样,只是在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表演’出来?”
北原和枫眨了一下眼睛,的的确确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是啊,为什么不生气呢?
旅行家的脾气很好,好到可以接受来自别人的任何指摘和质疑,唯一不能触碰的地方就是自己在乎的人和死死保护的记忆与感情。
他不从来会为别人对自己时表现出的轻蔑、傲慢、抗拒、不屑、厌恶感到生气或者难过,尤其是在朋友的面前,他的容忍度总会好很多。
“大概是因为我了解你。”
北原和枫想了想,说道。
因为他在相处中知道这个世界莎士比亚是什么样的人,他才不会觉得对方的行为是有意的侮辱。毕竟这个世界的莎士比亚是一个伊丽莎白时代诞生的、混迹在贵族圈里的剧作家,有些傲慢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对方的确在乎自己这个朋友……也许的确是在意的,至少北原和枫愿意在对方这么说之后相信这一点。
“因为我觉得你没有恶意,所以我不会感觉多不高兴。而且,威廉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也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北原和枫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笑起来,用坚定且笃定的语气继续说道:“比我重要。”
€€€€莎士比亚这个名字便是一个传奇,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他是天上最闪耀最璀璨的星星,是最早闪耀在天空中的类星体,是美丽又光芒万丈的奇迹。
有的时候,和人相遇都可以是一种难得的幸运,莎士比亚自然也在此列之中。
“……”
剧作家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只是抱得更加紧了一点。
“真糟糕啊,北原。”他小声地说,“我还是怀疑你是在表演,因为我不觉得你闪耀的灵魂有资格在我面前表现这么……卑微。”
“但谁叫我这辈子就没有分得清这个世界的舞台边界在哪里,也从来都不明白哪里是戏里,哪里是戏外呢?”
威廉用力地握住了北原和枫的手,十指相扣的握法,紧紧地扣住对方的手掌。
“如果再早一点,我绝对不会被你骗走,但是谁叫都已经过去几百年了,谁叫那么多年都没有几个人在剧本之外对我这么承诺了。”
超越者翠绿色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人,接着像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一样,叹了一口气。
北原和枫抬起头看他,橘金色的眼睛里似乎落着雪一样的叹息,另一只手覆盖住那只与他十指相握的手的手背。
“威廉……”他低声地说。
“北原,没事,我很高兴。嗯,很高兴。”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超越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灿烂地笑起来:“就算是舞台上的演出也没关系,只要在我面前表演一辈子就可以了。毕竟我肯定活得比你长嘛。”
“如果有一场好梦。”
他轻飘飘地说道,温柔地垂下眼眸。
莎士比亚皇家剧院的灯光骤然亮起,整个硕大的表演厅瞬间变得灯火通明,光线落在水晶的镜面和熠熠生辉的翡翠与黄金上,垂落出无数灿烂的流光。
€€€€异能中的剧场在这一刻覆盖了现实,华丽的黄金与翡翠还原着伊丽莎白时代的繁盛与绚烂至极的繁华。
“就像是仲夏夜之梦那样吗?”
北原和枫没有惊讶,只是握着对方的手,微笑着回答道。
红色的幕布拉开,天花板同样缓缓挪开。
“哦,那是一个很可爱的恶作剧。当然,赫米娅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她最后逃离了一场荒诞的戏剧之梦,进行盛大的流浪与逃亡€€€€很像我给她起的名字,对吗?”
莎士比亚朝北原和枫眨了眨眼睛,微笑着说道:“当然,我从来没想过逃离一场梦,我被幻梦心甘情愿地束缚……只要够美。”
木板收起,幕布拉开,流畅而动听的音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面奏响,繁复精巧的音节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人联想到了阳光与生机勃勃的草木。
北原和枫有些惊讶抬头朝着前方和上方看过去,却只看到无数的蝴蝶。
蝴蝶。
蝴蝶在语言中是一个有魔力的词汇。
它让人想到童话故事的公主,让人想到花的灵魂,让人想到翩然而飞的轻盈的美。当蝴蝶飞在雨里,它就像是一个轻巧的灵魂,美得那么轻盈和透彻,恍如一滴水晶般的泪水。
天花板和幕布后面的台子上全部都是蝴蝶,已死的蝴蝶:这种美丽的生物只有在死后才会舒张开自己动人的翅膀,才不会飞起来去追逐大厅里灼灼的灯光。
它们安静地栖落着,任由自己璀璨而又绚丽的磷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看呐,不计其数的鳞翅目在这一刻胜过黄金和翡翠的光辉,如同盛大的美满溢在黄金与翡翠之杯里。美!在它们身上死去,在它们身上再生,就算是带着冠冕的维纳斯也没有如此冠绝世俗的纱裙。”
莎士比亚松开了手。
他后退一步,转过身,同时无比骄傲地张开自己的手臂,就像是在音乐演奏时意气风发的指挥家,用咏唱调唱道:“天堂拥有的只会是光,而不是这样光彩绝伦的天花板,神明也不配拥有如此绚烂的天空覆盖他们的安眠。”
“唯有你啊……太阳:那让可怜的新娘们在寒冬中苏醒,给予它们飞翔的活力与生机的灿烂光线。它们追逐着你,甚至以你为道标。”
蝴蝶飞起来了。
死亡转而苏生,跌落的花飞翔到天空里,在冬日显得残缺且死寂的美一下子睁开了那对顾盼生辉的眼眸。
彩色的琉璃与玻璃般的花似乎有着丝绸的柔软与羽毛的重量,折射出无数流淌的光线€€€€或者它们本身就是色彩瑰丽的光。
北原和枫愣愣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蝴蝶飞翔的洪流,但只触碰到几乎恍若实质的光。
威廉€€莎士比亚则是在边上笑,站在无数蝴蝶振翅起舞的背景里,像是背后就是流淌且朝天倒灌的彩虹。
“喜欢这个礼物吗,北原?”
他笑盈盈地问道:“喜欢这个梦吗?”
它们活在过往里,活在春日和盛夏,从来没有一只蝴蝶陪着雪翩翩起舞。
但梦里却有着奇迹。
“……我很高兴在冬天遇到蝴蝶。”
北原和枫看着蝴蝶的涌流在自己的身边一刻不停地掠过,听到这句话后愣了愣,接着是温柔又明亮的笑。
“我也很高兴在21世纪遇见你,威廉。”
第272章 圣诞节的早晨
北原和枫是凌晨三点才回到自己的旅馆的,同时在路上无奈地拒绝了莎士比亚要跑过去和自己的建议。
“那可真遗憾。”
戏剧家偏了偏脑袋,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但紧接着又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弯起那对好看的翠绿色眼睛,主动拥抱了对方。
莎士比亚今天穿的衣服是纯白色的,边缘绣着金边,在灯光下折射出蝴蝶磷粉一般梦幻的彩色光泽。
“那我们就今天早上见吧,明天我要好好给你讲讲我的戏剧。当然了,北原你也一定要给我准备好故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