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和枫眨了眨眼睛,对着小羚羊也喊了一声,结果把对方吓了一跳,“哒哒哒”地跑到队伍里找家长去了。
“好吧……有那么可怕吗?”
旅行家有些好笑又无奈地看着这只逃跑的小羚羊,忍不住摇摇头,继续朝前开车。耳边纳吉布正在笑,声音轻轻快快的,就像是在风中摇晃碰撞的铃铛与饰品。
“说不定是北原你这句话里的语法错误太多了,把人家吓了一跳呢!”
少年伸手撑起身体,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着开口,那对深棕色的眼睛微微弯起,眸子里仿佛流淌着阳光,带笑的声音还把自家在边上散步的小公主扯了进来:
“你说是不是,山鲁佐德?”
“€€?”小象歪过头看了看,脚步快快地追上了好几步,长鼻子甩来甩去的。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纳吉布说的肯定都是对的!肯定是对的!
这回轮到听懂了大象语言的北原和枫笑起来了,觉得这两个“孩子”都可爱得要命。
有风从没完全关上的窗户里面钻进来,亲昵地蹭在旅行家的脖子边,窝在柔软的围巾里,顺便缠绕上车子前面摆有的小风车上。
风车在车子里“呼啦啦”地转动起来,阳光洒落在颜色灿烂的彩色锡纸上,绽放出点点耀眼细碎的光芒。
“很快就要到格鲁米提河啦。北原你一定要小心,里面有很多很多的鳄鱼。”
一缕风用细细的声音说道。
“但你也别害怕,我觉得它们估计咬不穿车辆,就是你得做好准备从水里开车过去。”
另一缕风的语气十分活泼,然后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分享八卦:“诶诶,你知道吗?你上次遇到的花豹已经生下孩子啦!”
“还有狮子!附近有狮群€€€€说不定你们可以看到正在饮水的雄狮!我们可以为你指出它们巢穴的方向,能在边上悄悄看一眼狮子群之间追逐打闹玩耍的样子哦。”
北原和枫耐心地倾听着它们的吵吵闹闹,听它们讲述和分享着远方的故事。
它们说那些动物的故事;说过去的朋友;说一个木乃伊骂骂咧咧地选择从开罗埃及博物馆跑路了,理由是“就算是再过分也不可以打开别人的鼻腔研究”。
还有一缕风告诉他撒哈拉的绿洲里,一个外来的男孩和少女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炼金术师臭着一张脸参加了他们的结合,还给了好几块黄金当做份子钱。
“他的表情可有趣啦!明明是很高兴的,但是硬是摆出了一副被拖过来的生气样子。”
风嘻嘻哈哈地挤成
一团,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补充着,最后一起跑去玩风车了,还吵着要北原和枫在车里面挂一个风铃,到时候它们就给旅行家演奏一首《月光》听。
在不远处,一只雄狮登上了石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不远处浩浩荡荡的迁徙队伍,四只母狮跟在它的身后。
还有六只身上已经褪去斑点、处于断奶期的小狮子在边上嬉戏打闹着,在别人身上装模作样地练习自己的捕食技巧,一爪子把自己的兄弟姐妹拍得在岩石上面滚来滚去。
“啊嗷!”它们发出尖尖细细的叫声,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用身体互相撞击着,最后被不耐烦的母狮咬住后颈丢到了一边。
雄狮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身后的尾巴缓缓地甩了一下,目光重新投向不远处的动物群,似乎下定了决心,低沉地吼叫起来。
孩子们不参与这场狩猎,只负责在这里学习大人们捕食的技巧,雄狮也在这里保护着它们,狮群里面主要带来食物来源的还是母狮。
在斑鬣狗来之前,狮子得捕捉到足够的食物才可以。否则有几十只斑鬣狗的骚扰,就算战力更强的雄狮也很难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雌狮也吼了几声作为回答,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在草丛里面,从下风口缓慢地靠近一只正远离自己的族群,大口大口吃着青草的小角马。
它比较年轻,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片大草原上面的危险。很快,它也将为自己的疏忽付出足够的代价。
本来雌狮们的狩猎目标是一个怪模怪样巨大野兽边的小象。这年头远离象群的未成年象更不好找,但是出于对未知的谨慎,它们还是选择了自己更熟悉的猎物。
而且每次看那个“轰隆隆”的动物时心里都毛毛的……最好还是离远一点。
车里面盘在北原和枫脚边,窝在软绵绵的垫子里面睡觉的巴斯特女神抖了抖耳朵,下意识地睁开自己金色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喵呜?”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很安全,放心吧,好好睡一觉。”
北原和枫低下头,看向黑暗里仿佛在发着光的金色眼睛,忍不住笑了笑,接着继续认真地开着自己的车:“晚上我给你做烧烤。”
“喵!”好耶!
巴斯特瞬间放弃了继续思考的念头,快活地翻了个身,在软垫上找了舒服的姿势继续把自己窝起来,随即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伸爪子拨弄了两下自己胸口的伊西斯之结,拽下来给北原和枫递过去。
“咪咪咪咪,咪!”
给你的,保护好自己哦,人类。
北原和枫愣了一下,踩刹车把车的速度放缓停下,伸手接过来,贴在自己的胸口,嘴角勾勒出一个柔和的笑意。
“谢谢。”他说。
雌狮们在惊险的追逐和围堵中捕捉到了自己的猎物,把角马拖到灌木里面,打算把食物带回去给自己的孩子吃。
一只猛雕发出嘹亮的啼鸣,在湛蓝的天空中跃跃欲试地扇动着翅膀,让底下被它的影子覆盖的动物逐渐不安起来。
这种非洲最大的雕类猛禽在双翼展开时足足有两米左右,近似于黑的深褐色羽毛覆盖住上半身与宽阔的翅膀,下半身则是美丽的雪白,就像是淋漓水墨铺就的画。
它在天空中飞翔的样子显得肆意、骄傲而美丽,强健有力的羽毛拍打,尖锐的利爪藏在腹部的羽毛里,孤高地盘旋。
“那是猛雕吗?北原!”
纳吉布听到鸟鸣声后也向上望去,深褐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变成了暖色的浅黄,有些惊喜地大喊道:“北原你赶紧打开天窗看一看€€€€它看上去真的、特别特别美!”
北原和枫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还带着一点无奈:“纳吉布,我怎么感觉这句话你似乎已经对
我说过很多次了?”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理直气壮:“但总之就是很漂亮啊!所有的动物都是很漂亮!哪次我骗你了啊。”
北原和枫笑了笑,最后还是把车窗打开,任由被喊得也好奇起来的黑猫跳到自己的怀里,一起看向上方的天空。
蓝得好像宝石一样明净纯澈的天,大片大片柔软洁白的云朵浮动,太阳在云背后给非洲这片土地放射出无穷无尽的光与热。
在无数的白云之间,一只舒展着宽阔双翼的鸟正在飞翔。
小象也抬头看过去,有些惊讶地长长“昂”了一声,鼻子高高地举起,开始比比划划起来,像是很好奇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鸟。
它似乎也注意到了北原和枫这一群人,发出一声充满骄傲意味的鸣叫,随后以优雅而迅猛的姿态飞掠而下,带起一阵呼啸般的声响。
然后在边上抓走了一只慌慌张张想要逃跑的小羚羊,尖利的爪子勾穿皮肉,锋利的鸟喙一击毙命地啄穿坚硬的头盖骨。
鲜血淋漓。
它傲然地抬起头看了车子和车背上的纳吉布一样,尖唳一声,抓着羚羊的尸体振翅飞起,没有给四周食草动物反应过来的机会。
前往肯尼亚的大迁徙刚开始,就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各种危险的减员现象,更不用说未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捕食者加入这一场盛宴中。
北原和枫停着车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目光在大地上的动物上流连而过,最后对上了远处高大岩壁上站立的雄狮。
它依旧在看着这里,身边的孩子有一两只已经爬到了它的身上,玩闹着咬它身上的鬃毛,但是它给人的姿态依旧庄重而威严。
它似乎也看到了北原和枫,但没有太过在意这个奇怪的生物,而是看向了更远处。
斑鬣狗快要来了。
它把自己身上的幼崽们掀翻,转身对它们威胁似的低吼一声,看着孩子们委委屈屈的表情,也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心虚地甩甩尾巴,带着孩子们从高大的岩石上跑下。
北原和枫看着那只狮子消失在视野里,又看了眼已经看不到斑马的队伍,微微一笑,踩动油门继续出发。
纳吉布目送着那只猛雕带着自己的猎物和血腥味远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感受着随着车辆启动再一次刮起来的风,眼睛微微闭起。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北原?”他似乎安静了一会儿,接着突然大声地喊道。
“去肯尼亚。”
北原和枫脸上扬起一个微笑,看向在车边前赴后继朝着远处跑去的动物们:
“去马赛马拉!”
在坦桑尼亚,这里拥有一切。
温馨与残忍,新生与死亡,浪漫与贫瘠,热闹与孤寂。它作为所有人想象中的那个非洲而存在,在广袤的稀树草原上上演着最接近自然本身模样的奇迹。
动物在塞伦盖蒂流浪,在这里离开,最后在十一月份再次归来。太阳则在乞力马扎罗雪山照耀,恩格罗恩格罗火山边盛开着五六月份灿烂的花海,大象和斑马在里面休憩,每一片草叶都散发着金光。
当许多人想起非洲的时候,或许想起的都是坦桑尼亚。
一片浪漫而又壮阔的土地。
第301章 角马飞渡
“纳吉布,你知道东非大迁徙最波澜壮阔的地段在哪里吗?”
北原和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相机,架在一棵树的枝丫间当做三脚架,突然笑着询问道。
这时候的天色刚刚从非洲大草原的漆黑里一点点明亮起来,天边还有未曾褪去的星。维纳斯悬挂于天宇,太阳在无边宽广的草地上露出些微的边角,把大半个世界渲染成橘红。
“啊?”
正在垫脚给山鲁佐德喂树枝的纳吉布听到这句话后迷茫地歪了一下脑袋,伸手抱住小象亲昵蹭来蹭去的脸,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开口试探性地问道:“是马拉河吗?”
那里是分隔塞伦盖蒂和马赛马拉的河段,里面生活着无数的尼罗鳄和河马。这两种脾气绝对不算好的生物构成了上百万动物最后需要面对的一道关卡。
每年上百万的角马、斑马、羚羊来到这里的时候,尼罗鳄已经嗷嗷待哺,随时准备着撕咬住它们的腿脚,把食物撕烂溺死。它们往往需要付出上万同胞喂饱鳄鱼的代价才可通过。
人类说那里是“天国之渡”,实际上也的确没有什么区别。面对那条河,如果没能一鼓作气地冲过去抵达水丰草美的天国,那么就要真真正正地去天堂了。
非生即死。
“是啊,的确是那里。”
北原和枫调整了一下焦距,抬眸看着斑马和角马互相混杂起来的动物群,似乎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没有人在的话,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在格鲁米提河边上待这么久的原因。”
格鲁米提河虽然没有发生在马拉河的天国之渡出名,但也不折不扣地是一个动物大迁徙中必然会跨过的河段,里面也生活着不少尼罗鳄与河马,只是不及马拉河凶残。
所以人也没有马拉河多。
旅行家坐在自己的驾驶座上,透过车窗往外面看过去,只看到了在日出耀眼光辉下面低头啃食青草、声音此起彼伏的角马,还有正在远处奔跑的斑马群。
在无限高远的朝霞下,就算是山鲁佐德的体型似乎也变得娇小了起来。大地上蒸腾着金色与橘红色的蒸汽,把草地上的细节尽数模糊,像是这片土地正因为太阳而融化。
所有的动物背光的那一面都变成了视野中一个个深沉的黑色剪影,如同凝固般地伫立在灿烂的光辉下。
格鲁米提河波光粼粼,有几只大着胆子的鸟落在打着哈欠的河马脑袋上,搅得河面泛起绮靡瑰丽的波纹,如同被烧化了的镜子与黄金。
风趴在他的肩边窃窃地笑,把旅行家梳好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还钻到他的围巾里面叽叽喳喳地打着趣。
“每年马拉河都是被车子给包围的。”
“那些角马和鳄鱼看了都呆了。”
“你们人类到底是怎么忍受那条全是河马分辨的河的?那味道真的很难闻。”
“北原北原,我刚刚在不远处看到了一直很漂亮的大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