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挪动了步伐。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洞口,想来就是火山口,几乎占据了山顶大半的面积。有些让人遗憾的是里面全部都是岩浆冷却后的灰色,看不到有什么光亮滚烫的东西存在。
当然,看到了很可能就意味着要出事了。
而另一边,火光传来的地方……
北原和枫按了按太阳穴,顶着迎面刮来的风看向那里,结果发现有一大群人挤在一起,一起围着火堆,都在很有默契地沉默着看向自己和纳吉布。
他们身上的衣服大多数都是保暖衣,看不出身份,不过这么多人,是来旅游的可能性应该也很小吧?
旅行家有些不确定地想着,同时眼疾手快地拉住快要把自己的大半个身子伸进火山洞口的纳吉布,在对方遗憾的哼哼声中把人抱到了怀里。
不过遗憾归遗憾,很快少年就被边上围着火神神秘秘的那群人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亮亮地看着这群比自己和北原还要快上来的人,趁北原和枫整理包裹拿压缩饼干的时候凑了上去,非常自来熟地开始叽叽喳喳。
“你们好!你们也是来这里旅行的吗?是旅行团的人吗?我们是来这里特意看远方的纳特龙湖的!当然,这座活火山其实也超级超级美!你们是打算在这里吃完饭吗?还有北原路上和我说我这里白天风很大,会把人刮下来,要不要太阳出来后我们一起回去?”
那些围着火堆保持缄默的人中有不少人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目光都凝聚在了一个始终都安安静静地看着火堆、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男子身上。
于是纳吉布也跟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那个人,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
他感觉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自己很熟悉的感觉:那种憔悴而苦涩,空洞茫然的感觉。
他在很多人的身上见过这种感觉:
那些开罗附近,依靠着捡垃圾才能生活下来的城市居民们;自己被拐到刚果(金)时被关在自己身边的同伴;那些因为战争变得一无所有的人;那些食不果腹、麻木地咀嚼土壤的人……
作为一个十几岁就从刚果(金)独自带着一只小象跑回开罗的家的人,纳吉布见过非洲这片土地上面太多太多的不幸。而在这个有着白发的男人身上,他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味道。
这种感觉总能让人不那么高兴。
纳吉布耸了耸鼻子,突然有些沮丧起来。
因为每看到这样的一个人,都说明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一件任何人都无法挽回的、已经在过去中定格的悲剧。
然后他的手就被北原和枫握住了。
冰冷的掌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却好像奇异地带来了一些热度。纳吉布抬起头,愣了一会儿后笑起来,埋到张开手臂的北原和枫怀里。
旅行家叹了口气,把怀里的少年抱得更紧了一点,接着微微抬起那对橘金色的眼眸,看向篝火边的那群人。
在花了一点时间让自己泛着痛的大脑里面的记忆回归后,他这才认出来了这些人。或者说是这些已经把自己当做死人的幽灵。
mimic,以及他们的首领安德烈€€纪德。
北原和枫一时间感觉有点古怪,但最后只是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微笑起来:“需要一点饼干吗?太阳要升起来了。”
前后没什么逻辑的两句话。但是他们的身边的确除了这堆火看不到什么放着食物的东西。
纪德终于把自己的视线挪开,看了一眼自己明显不算饱的下属,但是流浪多年的警惕还是没有让他答应,只是冷淡地看着旅行家。
北原和枫也安静且平和地看着对方,眼中是不加任何掩饰的真诚。
“不用。”纪德开口。
他的声音略微沙哑
,带着一种好像从几十年前的光阴外传来的沧桑感:“我们人很多。”
就算是给了,每个人分到的东西也不多,而且还要担心食品安全问题,倒不如不拿。
北原和枫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然后抱着纳吉布坐在山边,抬头看着纳特龙湖的方向,拉了拉怀里少年的衣袖。
他不急着和mimic接触,反正火山口就这么点大,下来的路就一条,对方也没有办法插上翅膀跑路,想要交流有大片大片的时间。
但是纳吉布心心念念的四点的纳特龙湖要是错过就没有办法看到了。
“呼……转过身就可以看到了吗?”
少年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有些紧张,脸颊微微泛红,一时间也不敢转过身,只是把自己的身子埋在北原和枫温暖的怀里,有些慌慌张张地嘟哝着:“不行不行,我先看看北原你眼中的纳特龙湖是什么样子……”
他抬起头,看到那对橘金色的眼眸似乎因为自己的这句话愣了愣,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倒影,还有石灰石的山顶,远处的低谷,以及一道明亮的宝石蓝与粉红。
宝石蓝与粉红?
纳吉布睁大眼睛,转头看过去,然后以这个姿势愣住,呼吸也下意识地停住。
在真正看到它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想象出这片被叫做“冥湖”的湖泊到底是什么样子。
比起千篇一律的湖泊,它更像是用高精度的天文望远镜看到了表面绚烂奇幻的星球,或者是仰望到了宇宙。
四周是艳丽的粉红色与酒红交织,如花朵般氤氲荡开,湖泊的中心则是与宝石一般无二的深蓝,偶尔可以看见灰蓝与天蓝色飘带晕染,在湖泊的边缘则是雪一样的纯白。
各种颜色交织融合在一起,螺旋状地匍匐在大地上,无数被析出的雪白晶体在湖泊上不知道是漂浮还是堆积着,在深蓝色职中入同夜幕里的星星,仿佛在大地上看到了深邃的星云。
它本身如同这个世界上盛开得最盛大、最美丽的一朵花。瑰丽绚烂得就像是人们心里神秘莫测的死亡本身。
冥湖。
纳吉布下意识地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接着他感觉自己被旅行家的手环住腰,耳边传来青年人温和的笑声:“还有惊喜哦€€€€仔细看。”
有风吹了过来。
这是一阵很大的风,正对着他们而来,天空中的云朵也随着狂风的席卷而破碎荡开。
似乎有什么飞起来了。
大片大片的、无数绯红的身影,就像是比太阳还要提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朝霞,从天边奔赴而来,携带着六七月份的绚烂。
“火烈鸟!”
纳吉布惊喜的声音响起来:“是火烈鸟诶!”
“这可是非洲能看到最对火烈鸟的日子了。”
北原和枫笑了一声,这么说道,也抬起自己的眼眸,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飞入湖中的粉红色大鸟。
正是听风预估说四点钟左右有一批火烈鸟要来到这里,他才会选择在七点钟开始登山,希望能够在黎明前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在高处看一眼火烈鸟的迁徙。
幸好,他们都如期而至。
在繁殖期,欧洲绝大多数的火烈鸟会成群结队地来到纳特龙湖筑巢求偶,产卵育雏。它们结成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这里,在这片死亡之地继续延续自己的族群。
“接下来,你应该要带着山鲁佐德一直继续往北走,打算回开罗了吧?后面的路太乱太乱了,不适合你带着她。”
北原和枫摸了摸这个孩子的脑袋,随后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这是我想了半天才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纳吉布缩了缩身子,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裹在北原和枫递过来的外套里,怔怔地看着远
处还有几只盘旋于天宇的火烈鸟,眼睛里面倒映着山顶的星光与瑰丽的湖。
“喜欢。”他小声地说了一句,接着脸上露出了明亮的笑,“非常喜欢!”
然后他就把自己埋到了北原和枫的怀里,弯着眼睛特别大声地喊道:“但果然我还是最最喜欢北原了!”
在寒风里,一个mimic的成员打了个喷嚏,小声地用法语嘟哝了一声:“感情真好啊。”
如果当年正常退役的话,自己应该也会带着自家的小儿子到这种地方吧。
仅仅是为了旅行,而不是流亡。
但是流亡路上能看到这样的风景,倒也不错就是了。
第304章 幽灵
肯尼亚与坦桑尼亚交界处,东非大裂谷,纳特龙湖。
北原和枫暂时在这个地方留了下来,每天坐在房车的顶上面画画。
他画晨曦瑰丽的天光与绚烂的湖水互相映照流光;画蜂巢一样六边形排列的酒红色湖底;还画大片大片的火烈鸟在湖泊中游戏飞翔。
它们身后就是名为盖拉伊火山的圣山,雪白的石灰石顶部如同皑皑的白雪,有着近似天堂的圣洁,隐没在深深的云里。
他也不怎么意外地发现mimic在这里暂时停留了下来,在这段时间里和对方相处得不错,有时候还会跑过去问问对方需不需要自己帮他们画几张像。
这里算是非洲难得安全又安逸的地方,很适合这些逃亡者进行短暂的休憩。
纳特龙湖作为两国的交界处,本身就是难以定义的地界,过于困难的交通也让进入这里难上加难,而火烈鸟繁殖期的到来更是基本上禁止了从官方进入的渠道,让mimic的成员有了一个可以不被发现且没有枪炮声打扰的地方。
虽然说要沿着来的路北上,但是纳吉布还没有走,还是天天陪着自己的小象到处晃,顺便带上了那只黑猫。
或许是因为湖水腐蚀性太强,就算是纳特龙湖里面的确还有罗非鱼幸存着,但这位很大小姐脾气的黑猫还是兴致缺缺,宁愿跑去不远处的瀑布那里捕鱼。山鲁佐德也喜欢在那个地方洗澡。
“啊!啊!”
火烈鸟吵吵嚷嚷地叫着,然后振翅飞起,抖落出一大串清亮的水花,雪白中泛着粉红与艳红色的翅膀张开,朝着天空飞去。
还有几只火烈鸟在翩翩起舞,朝着自己心仪的雌性展露着自己鲜红色的羽毛,修长美丽的脖颈伸得笔直,姿态优雅而又迷人。
“真是一群漂亮又神奇的小家伙,不是吗?”
北原和枫一边用朱红的颜料给画中的火烈鸟的部分羽毛一点点地上色,一边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道:“你看,在这片灼烧和石化生物的死亡之地里,在被称为‘冥湖’的地方,它们繁衍出新的生命,然后在这里继续放歌,像是云霞一样飞过天际……”
纪德在边上沉默不语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的见解,只是抬头看着天空中不断飞起和落下的火烈鸟。
这几天里,北原和枫倒是见过对方好几次,每次交流的模式基本都是他在说,对方负责安安静静地听,偶尔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才会简洁地冒出几个词汇来。
这位mimic的首领在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什么多言的人,似乎还能从他的身上看到属于军队的缄默。
原著里他和织田作说的话估计能把他一年说话的份额都用完。
北原和枫侧过头看了一眼,有些好笑地撑住自己的下巴,这么想着。
他对于现在的纪德没有什么恶感。毕竟对方还没有走到未来为了宿命的终结而开始滥杀无辜的那一刻,他也不会因为“未来会发生”就高高在上地审判别人。
“在我的家乡,死者之国也拥有一条冥河。”
北原和枫也没有刻意等对方的回答,而是用带笑的声音自言自语般地说着,橘金色的眼眸倒映出被自己一笔一划描摹出来的火烈鸟,手中的画笔认真地给它添加肌理:
“那里的世界也是火红色的,不过红色的是花……火一样红的花。说起来,似乎搭配冥河的颜色一定是红色?”
旅行家自言自语完,然后继续画这片红色的湖泊与上面的鸟,同时有些惊讶地听到了纪德那仿佛从带着硝烟的年代传来的声音。
“因为鲜血的红色比任何事物都能先让人意识到死亡。”
这位mimic的首领低哑着嗓子说道:“也许在战场上,你看到一个人倒下去
还不会意识到他的死,但当鲜血晕开来、溅到脸上的那一刻就不一定了。”
北原和枫眨了一下眼睛,手中的画笔微微一顿,有些好奇地偏了偏脑袋,朝房车下面看了过去,看得纪德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已经不再是军人的幽灵换了一个姿势站着,用严肃的目光看着北原和枫,可能是在忙着发动异能。
“抱歉?”旅行家笑着咳嗽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我只是有些惊讶你……您竟然会主动接话茬。”
虽然他被孟德斯鸠拜托的只是告诉他们,那个国家还没有完全抛弃你们,但是他还是打算尽可能地和对方多聊一聊,免得这群明显思想已经钻牛角尖的人有什么过激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