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和枫也看了一眼。
虽然留出了空间,但是现在还没有幽灵自然而然地凑过来围观。
于是他拍了拍西格玛的肩膀,安慰道:
“别担心,现在还没来,而且幽灵真的不可怕的……只要不是冬天抱着就好,夏天钻到你被子里的幽灵就是最可爱的空调。”
“喂喂,这么一说就更不对劲了€€€€”
“我和北原时候要是死后变成幽灵的话,说不定会钻到你的被子里面睡觉哦,西格玛。”
“也别把死说得轻飘飘的啊,加西亚你个笨蛋先给我闭嘴!北原你也一样!”
“诶?可是我……”
“可是什么?”
北原和枫看着今天依旧在为了把画风掰成正常人应该有的画风而不懈努力着的西格玛,最后呼出一口气,橘金色的眼眸微微弯起。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而是抬起头,看着雨林里面飘来飘去的幽灵,以及倏尔远逝的飞鸟,嘴角勾勒出一个微笑,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话题。
“亚马逊本来就是做梦的地方啊。”
旅行家这么说道,眼底笑意盈盈:“如果这里都看不到幽灵的话,那么没有幽灵的世界,难道不也是很遗憾吗?”
€€€€错过永远都只能是错过,未说出口的告别也永远都不能说出口,无法见证的东西真的再也没有办法见证。
人类似乎总是期待着,想象人死后还可以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浩瀚人间。
这是不是因为他们想要延续某个还没有做够的梦?是不是因为他们有太多太多的遗憾,需要等
待下一个人生进行弥补?是不是他们还不想和这个灿烂的世界彻底宣告结束?
“倒也是……”
西格玛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也不得不承认了这一点,嘟嘟囔囔地说道。
在亚马逊雨林里,你可以承认一件东西的存在,但绝对不可以指认某项事物的不存在。
因为亚马逊是留给做梦的地方,而梦本身,它就意味着存在所有的可能。
于是最后那天的晚上,他们一起在篝火边,看着许许多多的鹦鹉飞来飞去,最后归于安静。
马尔克斯讲某天某月马孔多发生的一次死去很多鸟的瘟疫,讲完之后就开始轻飘飘地哼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篝火。
他说他想要一个竖笛,说上一个属于自己的竖笛被他丢到了海里,最后和自己的一个朋友一起失踪了。
“他说我竖笛吹得很难听。”
马尔克斯很认真地说:“但我非要在他的墓碑前没完没了地吹五个小时。”
西格玛想象了一下马尔克斯板着张脸吹难听的竖笛的样子,最后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连正在研究的葡萄牙语单词都看错了几个字母。
他正在研究葡萄牙语:和北原和枫一起旅行的话,至少当地的语言是多少要学会一点的,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到巴西人……
笑完后,他翻开书继续认真看着,口中小声地念着单词,在脑海里记笔记,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关着萤火虫的小笼子,在黑夜里微微地散发着朦胧的光。
不需要真实的星星,只需要散发着比星星光芒微弱千百万倍的小虫,只需要渴望星星的念头下诞生的幻梦,就足够把一个夜晚烘托得梦幻而又璀璨。
北原和枫则是一遍拨弄篝火,一边听马尔克斯在火堆边上唱歌,偶尔也会跟上几个拍子,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回答西格玛提出来的疑惑。
作为一个天赋普普通通的人,想要掌握那么多语言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在这方面,旅行家能做到的也就是随时解答相关的问题。
西格玛一直都在努力,旅行家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从来没有劝对方放弃过,只是陪在他的身边,握着对方的手。
“北原。”西格玛把这一页单词翻过去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询问道,“我之前听你唱的歌叫做什么名字?”
“名字啊……”
北原和枫眨了下眼睛,随即笑了起来。
“当风吹过的时候,我知道铃声是绿色的€€€€这就是它的名字。”
第316章 竖笛
在属于热带雨林的夏日里,似乎一切都是绿色的。飞鸟是绿色的,铃铛的声音是绿色的,一切有关于这片森林的文字好像也应该是理所应当的绿色。
€€€€当然,这个说法似乎还有些不太严谨,因为就算不是夏天的日子,这片森林也是一如既往的浓绿和生机勃勃。
盛夏的嘉年华开始于萤火虫的舞蹈与蛙鸣的歌唱,接着被一群彩色鹦鹉叽叽喳喳的喧嚣点缀着,就像是圣诞树被装饰了彩色的灯光。
再然后是草丛里窜出来和人警惕打量的漂亮山猫,树冠上飞来飞去的猿猴。一只水獭懒洋洋地抱着枯木咬来咬去……
像是豹子一样有着美丽花纹的美洲虎在河边啜饮,看到人后甩了下尾巴,踩着上浮的凯门鳄的脑袋,轻盈又傲慢地离开。
有不知名的鸟呼啦啦地飞起,抖落下绿色的树叶,在从枝叶间透过来的阳光下,就像是翩翩起舞的金蝶。
色彩艳丽的迷彩箭毒蛙抬头张望着四周,然后就发现了蹲在边上用相机打量它的北原和枫。
“呱?”
这种活泼的小家伙在自然界几乎没有天敌,也没有哪个傻瓜想要挑战它身上的毒性,除了过于过于聪明的人类,它们没什么可害怕的。
“漂亮的小家伙。”
北原和枫给对方拍了个照,眼眸微微弯起,探出脑袋,顺便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
迷彩箭毒蛙有着青绿色的皮肤,上面分布着各不相同的黑色斑纹,可能没有金色箭毒蛙那么亮眼,但依旧在熹微的日光下仿佛有着宝石般的闪光。
“呱€€€€”大概只有三厘米左右的箭毒蛙中气十足地回答道,然后快快活活地跳走了,蹦€€了两下才从这片叶子跳到了另一片树叶上。
它要去巡视领地啦!
“北原,箭毒蛙很危险的!”
西格玛才把东西全部都收拾好,结果转头就看见了北原和枫正在折腾箭毒蛙,有些不满地喊道:“至少戴个手套啊!”
“知道了€€€€”
北原和枫咳嗽一声,随口回应了一句,继续修改自己的照片,调着调着眼睛就亮了起来,转过头有些雀跃地招呼道:“西格玛,你快过来看看我拍的照片,我特别喜欢这一张!”
西格玛抱着背包,有些无奈地抬起眼眸,看着旅行家那对仿佛在闪闪发光的橘金色眼睛,最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他现在感觉自己是这三个人里唯一靠谱的大人了。明明这两个人都把他当小孩子,结果一个个都比他这个失去记忆的人还要幼稚……
“让我看看€€€€这张的确很好看诶。北原有没有想法去参加什么摄影比赛?”
“唔?这就算了吧。我更喜欢把这个直接做成明信片。”
北原和枫举起自己的相机,在阳光下打量了好几眼,最后眼眸愉快地眯起,声音听起来轻轻快快的:“到时候明信片就和圣诞节的贺卡一起寄出去,感觉怎么样?”
西格玛不知道感觉怎么样,他只是稍微有点羡慕北原和枫的朋友们了。
当然,只是一点点而已。
“当然,肯定也要给西格玛准备圣诞礼物。”
旅行家歪了歪脑袋,似乎看出来了西格玛心里正在想什么,于是一只手撑起下巴,笑盈盈地说道:“我想想,去年好像是送的加了照片的八音盒,今年要不要送……”
“北原!”
西格玛耳朵一下子就红了,慌慌张张地伸出手捂住了对方的嘴,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听上去正在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这次你就别送照片了,真的!”
为什么那个八音盒每次一打开,上面的微型照片还会跟着音乐滚动,还会有自己的二次元版的
小木板人跳舞啊!
还有、为什么照片内容全部都是黑历史€€€€北原到底是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拍的!
西格玛忍不住回忆了一下上面有的一张自己被考拉淹没不知所措的照片,还有自己窝在北原和枫身边睡觉的照片,还有自己被北原骗去穿兔子毛绒睡衣的照片……感觉耳朵更烫了。
《死去的回忆突然跳起来攻击我》
“诶诶诶?”北原和枫挣扎着把西格玛的手给放下来,提出了反对意见,“那这样的话,那些照片唯一的归宿不就是只能和我陪葬了吗!”
“我不管你陪不陪葬,反正别让我看见。”
青年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遮挡住耳朵,掩饰性地挪开了目光,嘟嘟囔囔地回答道,同时看向边上给水豚梳理毛发的马尔克斯。
对方雪白的头发被嫌麻烦般地扎了起来,在脑后盘成一个小球,上面彩色的光辉水似的垂落而下,浅紫黄色的眼睛有着水晶的透彻与柔和。
在大多数时候,马尔克斯整个人的气质都是安静的,就像是雨林深处的阴影那样沉默。
当他不言不语时,马尔克斯给人的感觉总是有点不真实的梦幻感€€€€虽然说话的时候这种不真实感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西格玛总感觉这两者还是有差别的。
就像雪国的妖精和墓地里的幽灵,同样都有着浓重的幻想虚无的因素,但它们受到的喜爱程度却天差地别一样。
“想要摸一下吗?”
马尔克斯似乎感觉到了某个人的关注,但也没有停下动作,而是眨了一下眼睛,用自己空无的声音轻声询问道。
他说话听上去比无形无质的风还要缥缈,让人想到枯叶被风拂过或者灵魂暗夜里发出的空洞声响。不过西格玛感觉自己都快要习惯了。
“它被你的异能定格住了?”
西格玛呼出一口气,蹲在这只水豚的身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对方光洁覆盖油脂的皮毛,这么询问道。
“百年孤独的作用不是定格,而是困在时间的循环里。”
马尔克斯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的变化和起伏,只是在认真地纠正西格玛的说法:“只不过循环的时间很短、频率很快,不足够它做出别的动作而已。”
西格玛撇了撇嘴。
就算是解释了又怎么样,这个异能的效果不还是一样bug吗?涉及到时间的异能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啊?
相比较下来,他自己的异能就很鸡肋,鸡肋到他自己都不想再用一遍:他又不是情报贩子,知道那么多用不到的信息干什么?
这个异能甚至都不能帮他背葡萄牙语!
西格玛郁闷地呼出一口气,把脸埋到水豚毛茸茸的皮毛里面,伸手抱住这个大家伙,靠在对方身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北原和枫在西格玛跑走后也没有在意,干脆走到了稍微有点远的地方,依靠着树干,继续用小刀琢磨着手中的一长条棕榈芯。
这条棕榈芯已经被修成了规整的长条形,旅行家用刀旋转两下就要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散落的碎屑,似乎打算做一个临时的小雕塑。
这里夏天的气温很高,虽然雨林中平均温度会降低十几度,但走一段路还是有可能让人体的温度达到四十摄氏度的中暑线,所以今天他们也没有打算走多少路,只是在河边休息。
反正他们已经走到了尼加拉瓜,已经离开了南美洲,到达了中美洲,离彻底走出热带雨林覆盖的地区也不算太远了。
说起来,真的就像是奇迹一样。
他们穿过了危机四伏的亚马逊森林,即将到达掩埋玛雅文明的危地马拉热带雨林,一路上见过许许多多的动物,看到过许许多多的风景。
他们一起在树上眺望过彩虹的辉光,见
过夏夜繁多的萤火,在树枝下面躲雨,追逐雪白的飞鸟前进。每天被鸟鸣唤醒,伴着蛙声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