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可能是果戈里又干出了什么鸡飞狗跳的事情,间或还响起了属于猫科生物凄厉的“嗷喵”声。
不过这个房子什么时候出现猫了?
费奥多尔没有太在意,只是笑了笑:“感觉北原先生在那里也能遇到很多朋友呢。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把自己卷入横滨的势力冲突里,虽然大家都会给您一个面子,但也不排除的确有比较一根筋的人。”
这只长大了不少的俄罗斯大仓鼠说话依旧是温文尔雅、细声细气的,但是这也不能遮掩他身上并没有刻意掩饰起来的危险感,于是说出来的话也莫名带上了警告的隐晦意味。
北原和枫看了看,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揉了揉对方手感好得一如当年的帽子。
“我知道啦。”旅行家的声音显得很轻快,橘金色的眼睛朝面前一点也不小的人眨了眨,有着浓郁的笑意,“对了,你到我这里,我也不好意思让你什么都不看就回去……”
费奥多尔微微侧过头。
“所以我和风说了,用某只狐狸的名义来请大家做一次客。”
北原和枫拢了拢袖子,看向窗外,微笑着开口:“风刚刚告诉我,它们中的第一批已经快要到这里了。”
“风?”
“是啊,一个炼金术师教会我的,关于怎么和风交流。我之前说要告诉果戈里的秘密也是这个,他应该会很高兴能和它们一起玩的。”
“真是潇洒啊,北原先生。”
费奥多尔叹了口气:“尼古莱要是知道怎么和风聊天,我接下来的日子估计就要变得更热闹了。”
北原和枫对此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副自己不是故意的样子。
之前我不是说要征求你的同意了吗?
第一个来的妖怪是某只狐狸口里心心念念的天狗。它的到来就像是夜晚一颗划过的流星,
从天空中遥遥地坠落下来,携带着绚烂的光线。
这只天狗十分熟练地从窗外飞进来。它有着雪白的翅膀,身上穿着华丽的和服,看不出来哪里像狗,只是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赤色长鼻子的面具。
“御馔津呢?”天狗问。
北原和枫知道这大概是那只白狐狸在这个国家的名字,于是往门外指了指,看到这个天狗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以十分嚣张的姿态“咣当”打开了门。
“死白狐狸!上次你烧了我翅膀的事情我们再来说道说道!看我这次不把你的尾巴拔了!”
“嘤嘤嘤别摸我头……”
狐狸的挣扎求饶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就是浓浓的怒火:“草,你这天狗怎么在这里,还在我面前发神经啊?要不是你在天上飞挡着我晒太阳,我才懒得烧你翅膀呢!你当我很喜欢用狐火吗€€€€那玩意都热死了!”
“那个天狗不是在天上飞的啊!你这理由根本就不成立好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好欺负?”
“呵呵,家门口的树被人砍了,结果只敢三更半夜跑过去把他家里人的头发剪掉,这还不叫好欺负?知道的说你是天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改行当理发师的发切呢。”
房间外顿时安静了一瞬,只有果戈里故意拖长的“哇哦”声是那么显眼。
接着北原和枫感觉那只天狗大概是冒出来了什么天狗特色粗口,再然后大概就是打起来了,“叮叮当当”的,听上去惨不忍睹。
接着是狸猫拍打着自己的肚皮,几只一起背着酒坛子过来了。它们是“乌泱泱”的一大队,要来蹭吃蹭喝。再然后是老鼠变成的小人,在看到这里还有狸猫后被吓得露出尾巴,“吱吱”乱叫。
隐没在黑暗里的猫又悄悄偷走了一个狸猫的酒葫芦,然后跳到了屋檐上,悠然地晃动尾巴。
雨女带来了一阵稀稀落落的小雨,她拿着一柄伞,在窗外对今天有一面之缘的北原和枫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让屋檐下挂的晴天娃娃脸一下子苦了起来。
状如火焰的提灯火闯入雨里,然后在房间里晃了一圈,开心地想要去围着狐狸和天狗转圈。
结果它的热情把这两个一个在意尾巴,一个在意翅膀的妖怪给吓了一跳,瞬间架也不吵了,也不打了,纷纷作鸟兽散。
片轮车是和雪女一起来的。
从天空中飞来的燃烧着火焰的车辆上,一身赤金色衣袍的女子拉着身边穿着雪白衣服的少女的手,以袖掩唇,微微地笑起来,显然听到了妖怪们的对话。
“真热闹啊。”大妖怪笑盈盈地说。
“嗯……”雪女柔柔地应了一声。
作为雪山上孤独生活的妖怪,她有些怯生生的,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冰色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周围,直到车上的火焰止息才跟着对方走下来,在看到北原和枫后还乖巧地笑了笑。
雪女是一种柔美、脆弱,带着伤感色彩的妖怪,就像是冰凉而又易逝的雪。
北原和枫愣了一下,然后对她也笑了一下。
他想到了自己在俄罗斯遇到的“雪姑娘”。
这两者本身就是极其相似的妖怪。
雨女拖着下巴,看到自己下的雨一半变成了雾气,一半变成了细碎的雪,但也没生气,而是招呼着她们和自己坐在一起。
屋檐下晴天娃娃的表情更苦了。
北原和枫有点好笑地把它给拿下来,把它递给委屈巴巴地乱转的提灯火,这才看到这个寄宿在晴天娃娃里的日和坊高兴起来。
他给那些喜欢喝茶和贪小便宜的妖怪倒茶,侧过头望了眼费奥多尔,发现果戈里已经兴高采烈地给对方展示自己捉到的满地跑的老鼠人了。
“费佳!我感觉这和
我们死屋之鼠的招牌特别搭配诶!”
于是他忍不住笑笑,又看了眼正在拉着狐狸不让它去欺负别的小妖怪的西格玛,最后收回了目光。
旅行家抬起头,看到月明正在梨花上,听到远方似乎有人横笛吹彻三月雪,于是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而后一饮而尽。
他摸了摸台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蓝色灯罩的落地灯,忍不住笑了笑。
青行灯在烛火里歪了歪头,也学着朝他笑了笑,轻快的笑声听上去有点孩子气。
“讲个故事吗?”它问,“我感觉你有好多好多的故事呦。”
第394章 本文的乱步没出现在甜品店
想要去横滨不算难,从东京到横滨甚至不用一个小时。但是对北原和枫来说还是稍微有点麻烦的:尤其是他相当郑重地拒绝了费奥多尔帮他处理这件事。
他先给自己的远方表哥打了个电话,简单地报备了一声:尽管他感觉这一点没有什么必要。然后他又打电话去找了种田山头火,告诉对方自己打算去横滨,还要去擂钵街走走。
就算是隔着电话,北原和枫也感觉种田山头火在听到这句话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对这位异能特务科的负责人有点同情€€€€对方的头发本来就岌岌可危,现在看来可能要更秃了。
“没有必要安排额外的安保啦。”
北原和枫用温和的声音宽慰道,同时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代表抱歉的微笑,尽管他知道对方看不到:“有费奥多尔先生在呢。而且我也知道这里是租界,国际关系比较复杂,你们实在担心的话,让港口黑手党派来一个人就行了。”
“……”种田山头火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这种事情让黑手党去做,不就显得他们政府更加丢脸了吗。
但在这种类似于“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体系下,他也不得不承认日本政府机构在横滨真的没有什么对底层的掌控力:牵制黑手党什么的还可以,但也仅限于此了。
“那就这样吧。我和森首领稍微讨论一下这件事。”种田山头火叹了口气,翻动了几下异能特务科记录的各个异能者的异能名单,有点不死心地继续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让我们派人保护你吗?其实可以从军警里调人,一两个还是没有什么事的。”
的确没有什么事。
北原和枫默默地想:但如果让日本政府的人知道魏尔伦和兰波还在擂钵街,这乐子可就要闹大了。
所以他很坚定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并且认真询问了横滨有什么和果子店与洋果子店味道比较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种田长官是那种对甜品很了解的人:可能是因为对方的外表给他带来的影响比较深刻?
然后在对方短暂的沉默后,他就真的得到了一大堆甜品店的地址。
“唔,这里的樱花瑞士卷的味道好好诶!”
西格玛尝了一口被冰镇过的冰凉瑞士卷,浅灰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确实很不错。”
北原和枫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把一块樱花饼丢到嘴里。
如果说华夏对于用桃花制作点心有一种奇妙的钟爱,那么日本就是樱花了。
樱花制作成的甜品有一种极其清雅的香气,并不馥郁,但在吃的时候就是有一种咬住了半个春天的感觉。仿佛春风、春花、春水都包含在了这个小巧的甜品里。
边上普通人无法看到的白狐狸已经不做什么评价了,只顾着用爪子抓着用半透明塑料薄膜包着的蓝莓塔埋头猛吃,每吃一口还要尝尝边上放着的仙贝。
那对金色的狐狸眼睛都很惬意地眯了起来,身上绯红的神纹若隐若现,看上去就是一副十分幸福的样子。
“有这么好吃吗?”果戈里笑嘻嘻地去逗藏在西格玛身后背包里的狐狸,结果得到了对方气势汹汹的“嘤”的一声。
白狐狸超级凶地露出自己的犬牙,差点把对方的手指给咬到了。
在闹腾了一个晚上后,狐狸也在打打闹闹中和对方混熟了,逐渐表现出了自己“窝里横”的本来面目€€€€何况它对果戈里的确是有点不满的:
如果不是对方昨天在一片大混战中堵住了它溜走的路,它的尾巴才不可能被提灯火烧到呢!
更不可能被那只混蛋天狗笑话那么久!
狐狸想到这里,忍不住悲从中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尖端有一撮黑毛的
尾巴,表情变得更加悲愤和忧郁了。
“尼古莱€€€€”
北原和枫有点无奈地回过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手杖逗狐狸的果戈里,用无奈的腔调阻止了对方欺负动物的行为。
“北原也太偏心了,它刚刚还要咬我呢!”
果戈里假装委屈地喊道,但就算是费奥多尔也转过了头,权当做自己没有看见。
北原和枫叹了口气€€€€如果果戈里比他稍微矮一点的话,他倒是可以摸摸对方的脑袋,至于现在么……
旅行家把自己口袋里的一块紫皮糖递过去,像是以前那样,露出了一个带着微微无奈和纵容的微笑。
“好啦,吃了糖就别逗人家了。我还想要在街道上找一个地方写生呢。你们到时候别闹腾得把奶油都撒到画布上。”
果戈里看着被塞过来的紫皮糖,很明显地因为北原和枫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表示自己并不偏心。
小丑先生歪了歪头,突然震惊地发现自己可能不是这群人里面最幼稚的那一个:明明北原和枫这家伙才是吧!为什么会觉得一块糖就可以哄好人啊!
果戈里这么想着,鼓着脸把糖丢到嘴里,但也真的没有继续去逗那只不怎么好玩的狐狸,而是踮着脚尖蹦蹦跳跳地开始问对方打算在街道的哪里画画。
“北原北原,你觉得那条街道怎么样?要不我们在马路中心架个画架吧?或者是在那个天桥的中央?高处的风景一定很好看!”
“对了,北原,其实我知道横滨有一个街道每天从早上八点钟堵到下午三点,我们其实可以在他们的车顶做一个画棚的,这么久甚至都够我们在车顶吃午餐了!”
北原和枫听着对方口里不停冒出来的越来越离谱的建议,有些微妙地眨了眨眼睛,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很认真地点着头,听到某些实在有趣的东西时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结果反而是西格玛先受不了对方的叽叽喳喳了,虽然他没有对北原和枫认识的这个人直接表示抗拒,但很明显地稍微走远了几步。
难得没有被果戈里骚扰的费奥多尔则是笑眯眯地看着,作为唯一靠谱的带路人在前面走,直到走到街道的尽头才停下脚步。
“按照约定来说,港口黑手党派来的人应该会在这里和我们见面。”
这位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俄罗斯人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打断了果戈里兴致勃勃的“推销”,酒红色的眼睛看向北原和枫。
“我们现在都没见到的话,”他的声音柔软而又带着某种显而易见的恶意的愉快,“大概是对方走路的时候掉到哪条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