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镇守地狱之门的马面。还有我的同事牛头,不过她要过一会来。”
鬼灯询问道:“是不是工作上发生了什么?”
马面无奈的用前蹄子揉着自己的脸:“最近亡者真的是太多了, 我们的工作原本只有守护地狱之门,但是当狱卒不够用的时候,我们就帮忙护送亡魂。就这样短短一段路而已原本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工作真的太繁忙了, 数量很多时我们两个就轮流护送。哎,最近都没有好好睡觉,感觉自己的毛都变得粗糙了起来。”
奈良善盯着马面身上柔软的皮毛, 粗糙?反正他没看出来。
马面:“如果能多一点人手就好啊。呐,鬼灯大人想好让他去哪里了吗?”
鬼灯严肃道:“按照我的本意,是打算让他去阿鼻地狱接管,那里有许多精英狱卒,但一直缺少一个领头人。原本由我兼顾的,只是最近实在腾不出时间来。果然还是找一个能顶替我的残酷家伙来才合适。”
奈良善:“……残酷的家伙?”是说我?
鬼灯:“你之前斩杀的恶鬼,基本都会在那里受刑。”
奈良善:“我知道了。”
鬼灯:“最初还是得从普通的狱卒开始做起,等你熟练后就可以升职。放心,你只要拿出斩杀恶鬼时十分的认真,就足够残酷了。”
奈良善:……
他有点分不清鬼灯是在夸赞他,还是在损他。
和马面一边聊一边往前走,正好遇到了赶回来的牛头,和马面一样是站立的形象,同时也是一位女性,或许该称呼为雌性?她和鬼灯与奈良善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话,就与马面一起同行。
她们两个本就是搭档,像是刚刚分开的行为,只在非常繁忙的时候才会有。
和长着粗狂模样性格却比较温柔的牛头马面告别后,路过了第一个审判厅,当地狱之门送亡者都繁忙到需要那对默契的搭档两边倒班的时候,这里更是已经乱成一团,甚至有的狱卒走着走着,就倒下睡着了。被其他的狱卒拖走放在不碍事的角落里,然后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至于累的睡着的家伙,等睡醒了就继续工作呗。
奈良善看这可怕的场景都看呆了,询问鬼灯:“该不会我没死在斩杀鬼的路上,日后到了地狱反而过劳死吧。”
鬼灯:“没关系,等你死了变成亡魂后,可以继续就职地狱。”
奈良善:……
这是什么魔鬼地狱!
哦,这里就是地狱!
奈良善:“以前一直听你说地狱很忙,需要人手。直到现在,我终于深刻理解你这么着急渴求人员的原因了。对我来说,加入地狱没有一丁点好处吧。”
鬼灯:“谁说没有好处!地狱的饭碗是最铁的!”
奈良善:“因为解雇哪怕一只猫对你们来说都是一大损失吧!因为很缺人所以不可能解雇吧!”
鬼灯:“我们有很长的带薪假!”
奈良善:“什么时候能放?五百年后?”
鬼灯:“出入现世和天国只需要过境签字!不需要漫长的审核批复!”
奈良善:“连去天国和现世的时间都没有吧!”
鬼灯:“阎魔大王随便揍!”
奈良善:“这是什么扯淡的福利啊!!我和阎魔大王没仇!而且没关系吗?阎魔大王是地狱最大的掌管者吧!为什么要揍他?”
鬼灯:“因为他欠揍!!!”
奈良善狠狠皱着眉头,看着鬼灯。
鬼灯无奈叹了一口气道:“等你入职后,我送你最大的金鱼草!”
奈良善:“……那是什么?地狱的特产?”
鬼灯:“是一种动植物。”
奈良善:……
是动物还是植物?
鬼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蹲下来和奈良善平视,就在奈良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前,凑近他的脸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地狱位高权重者,有一定特权。”
奈良善愣了下。
鬼灯:“只要在可操作范围内,无论是权利还是关系,能用就用,能拉就拉。”
奈良善:……
“潜规则?”奈良善询问道。
鬼灯站起身,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不算是。说到底,其实就是在一定的规则内,为自己谋求好处。”
鬼灯的前身是一名叫做丁的七岁男孩,作为外来者且又是孤儿生活在一个小村庄里。因为长久不下雨,村民就决定将无依无靠又是外来者的丁献祭。
丁接受了自己的处决,但死前发了誓言,若当真有冥界地府,他一定要让杀死他的人付出代价。
怨恨招来了附近的鬼火,鬼火与丁融合,成为了幼鬼,被树精木灵引导前往黄泉。之后遇到阎魔,改名鬼灯,去中国学习裁判制度,建立地狱,当狱卒后又成为辅佐官,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成为辅佐官的鬼灯建立了大烧处地狱,即为[谎称杀生是为了救赎而犯下的杀生之罪]的地狱。将他献祭的村民都是此罪,至于坠入这个地狱的刑期……反正到现在几千年了,那些村民的亡魂还在绑着烧当装饰品。
鬼灯报复的光明正大。
除了鬼灯以外,还有一个例子是伊邪那美。鬼灯是第二任辅佐官,在鬼灯之前做辅佐官的是伊邪那美女王。她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大肆使用权利,创造了很多可怕的地狱,而且很多地狱明显用的不多,只是源于她自己对伊邪那岐的仇恨。
顺便一提,就是因为她在工作上掺杂了太多私欲,搞得地狱一团糟,鬼灯就将她换了下去。目前伊邪那美还在地狱里,虽然地位超然,不过不怎么掌管事务,属于拿着退休金在隐居的状态。
但不管怎么说,无论是鬼灯还是伊邪那美,无论事情做的靠不靠谱,有没有掺杂私仇,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就能行使权力。
奈良善一旦成为阿鼻地狱的掌管者,阿鼻地狱内所有事情都归他管,而且阿鼻地狱本就是罪大恶极之人坠入的地狱,无论承受多么痛苦的刑罚都完全可以。所以,奈良善想对那些前恶鬼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奈良善被鬼灯说的有些心动了。
鬼灯:“身为地狱鬼神,你能接触到高天原的神明。可以去往天国,能见到天国的居民,可以认识高层次的神明。”
奈良善思考中。
鬼灯:“我给你的酒,就是神明送到地狱来的伴手礼。”
这就是所谓的职场关系,平时很难流出的天国的好东西,有渠道可以入手。
奈良善:“带我继续参观吧。”
鬼灯:“很好,接下来是三途川。”
三途川。
红色的河水滚滚,夺衣婆正坐在树下数钱。身边浅色和服的女性正在抬头看着挂在树上的衣服,对身边的夺衣婆说道:“最上面枝杈上的衣服主人是好人,可以走桥,东边那个枝杈上的衣服主人是恶人,要走深水。这件衣服的主人……嗯……”
夺衣婆抬头瞥了一眼:“是浅水啊,笨蛋。到现在还是分不清吗?”
奈良纯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婆婆。我是不是太笨了?”
夺衣婆站了起来:“真是的,那就练练夺衣技巧?记住,夺走衣服要看手速,快狠猛!不过现在的亡魂们,死的时候穿着的衣服越来越多样话了,不像以前,一件和服扒掉腰带就解开了一半。”
奈良纯子的脸颊渐渐的红了。
“现在竟然还有什么西服,那个腰带真的非常紧。”夺衣婆说道,“来,看我手势……”
奈良纯子小声道:“婆婆?我应该……并不需要继承你的衣钵吧……”
她只是想要等在这里,看看是否有机会能与自己的儿子一见,现在怎么看着,似乎要继承夺衣婆的手艺?
“谁说要你继承衣钵了!”夺衣婆站起身说道,“这个工作可是我的,才不会白白让给你,我是让你给我帮忙!最近亡者那么多,我自己一个哪里忙得来,尤其是那个死老头子还翘班……那个家伙,又跑了!!”
远远的看着对方树下空了,夺衣婆气的暴跳如雷。越是忙就越不在,真是气死人了。
“而且你压根就没打算在地狱久留吧。”夺衣婆看向奈良纯子。
夺衣婆自认是非常聪慧的女人,自然一眼就看出奈良纯子不是当狱卒的料,就算能掌握这技能,也在这里留不长久。夺衣婆这个工作,还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奈良纯子笑了,不过到底不好学夺衣的本事,继续抬头观察枝杈的弯度。然而眼睛余光却看到两个人影向这边走了过来,等看向那两人的模样后,奈良纯子呆在了原地。
第95章
十三年。
自她死后, 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奈良纯子生前的全部记忆,断在了紫藤花树被烧的那一晚。她死于被恶鬼袭击。
总会有这一天的,从鬼舞€€无惨身边逃走的时候, 奈良纯子就想到了。
她生前一直不知道鬼舞€€无惨这个名字, 那个男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用的是野田晓这个假名。鬼舞€€无惨的名字还是她来到地狱后才得知的。
多么可笑,那个男人的真面目,直到她来到地狱才全部知晓。
当年遇到伪装的鬼舞€€无惨时, 她真的以为自己幸运的找到了这辈子能遇见的最好的男人。性格温柔, 很善言谈, 博学多识,又很有上进心。
唯一的缺点是没有半点身家, 因为是孤儿出身,上学还是靠着自己辛苦工作赚的学费。
但这没关系, 奈良家是药学世家, 奈良纯子身为家中的独生女,她的父母比起让她出嫁, 更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入赘继承家业。没有身家和依靠的男人,才会愿意入赘。
而假名是野田的男人在医学知识上很丰富,又喜欢钻研, 符合奈良家老两口对未来女婿的期待。可以说,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唯一值得诟病的是野田的皮肤病,老人认不出这是什么疾病, 担心会遗传给孩子。最终还是拗不过女儿喜欢, 而且野田确实出乎他们预料的优秀,才认下了他们的婚事。
现在的奈良纯子每回想起当初,都要嘲笑自己的愚蠢。她从未想要去深究丈夫的来历, 也没有观察丈夫的日常作息,秉持着对丈夫百分百的信任,酿下了大错。
父母死了,父母看重的家业被她搞丢了,肚子里怀着一个不知道该不该生下来的孩子,奈良纯子躲到了紫藤花村,一日日的苟活着。
曾经,奈良纯子以为自己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现在她在想,自己或许上辈子做了很多的孽,才会遇到这世上最糟糕的男人。
一个以吃人为生,只知杀戮的恶鬼。
她与恶鬼同床共枕多年,还用各种药物孕有一子。
这是丈夫的孩子,这是恶鬼的孩子,爸爸妈妈或许也是被那只恶鬼杀了,什么丈夫,什么爱情,不过是一场笑话。这个孩子,她不需要。
流掉吧,流掉吧,流掉吧!她才不要这个孩子。
怪物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怪物,活着也最终会变成他父亲那种模样。既然如此,还留下做什么?打掉吧,趁着现在日子不长。
这是恶鬼的血脉,这是怪物的子嗣,这是仇人的孩子,这是……这是她的孩子。
高高举起的拳头死死握紧,目标是自己的肚皮,她恨不得在自己的腹部锤上千万次,哪怕将子宫打落,也不想要给仇恨的恶鬼留下后代。
然而另外一只手,却轻轻抚摸着肚皮,感受着胎儿尚且微弱的生命。
举起的那只手,直到指甲印痕深入掌心,鲜血留下,也始终没有落下。
孩子……做错了什么吗。
不过是她身为母亲,愚蠢又自大罢了。被爱情迷了眼,糊了心,不辨善恶,自食恶果。
她是医者,现在也是母亲。怎么能下手做出如此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