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出的血沸腾起来,金色的光芒灼烧着月光,将一室月光煮沸。
神殿陡然间暗了下来,云将月亮遮住了。
金发的孩子顿时善变的露出厌倦的神情,那双橙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一片死灰,叹息着:“果然不行呢。”
猫似的。
他回去了。
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
太宰和幼宰身上。
中也带着些许恍然道:“啊,我就说总觉得哪里很熟悉的样子。”
那总是在寻死的做派、那副看透了世事厌倦一切的高傲姿态、那总想让人冲上去狠狠捶两拳的倦怠表情……
不就是一个讨人厌的青花鱼翻版吗?!
幼宰却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大声道:“你们看什么看,才不像呢!”
织田作摸了摸幼宰的头发,也道:“是不像。”
他用完全没有在敷衍的语气郑重的重复道:“一点都不像。”
身为对黑泥精宝具,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个孩子,他是真的在一心求死啊。
这气氛肃穆的仿佛在讨论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一样,一时间都让其他人露出些茫然的表情了。
两只乱步哼了一声:“笨蛋!一群大笨蛋!他们完全是两个极端好吗?”
中也嗤笑一声:“反正都一样欠收拾。”
虽然这样说,但他也不能冲过去给鹤泽两拳。只能憋屈的继续看。
黑夜一瞬间过去了,再次出现的场景中鹤泽手腕和颈间都缠上了绷带。
不知道他是怎么解释自己的伤口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这副样子产生怀疑,只是更照顾了他几分。
具体表现就是,别人都很忙忙碌碌,只有鹤泽能悠闲的到处逛着。
甚至让人想要做出假设,他是不是为了偷懒故意去受伤的。
“每年都挑选拥有灵性的孩子,通过吞噬他们的血肉来将这灵性据为己有,以此来达到不老不死吗……”
他赤着脚踩在泉水中,看向不远处。
所有的泉水都来自一个巨大的池子。那是个用银铸造的水池,水池的尽头同样有用银制造的王座。
池子很浅,水流的深度只在小腿处。不知道泉水是从哪里来,从城市顶端一直流到最下面,每天都流不尽。
“这是举行献祭仪式的圣池。只有被选中的圣子才有资格踏入池中,侍奉神明。”
主教不知何时出现,淡漠的看着他。
“圣子?还会有比我更适合成为圣子的人选吗?”
鹤泽脸上挂着天真的神情,状似好奇的问道。
还会有比我更适合成为祭品的人选吗?
他的确是这批孩子中,灵性最高的。
主教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鹤泽脸上露出一个期待的微笑,缓缓对着虚无的空中道:“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被选择的圣子就会送去侍奉神明。
如果神明的雕像无法杀死我的话,那么神明本人一定可以吧?
如果是神明本人的话,一定就可以不会吹灰之力的杀死我吧!
他这样想着,愉快的哼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童谣蹦蹦跳跳的回到了神殿中。任谁都能看出他的高兴。
真的很像一只小猫猫,蹦蹦跳跳的一路撒着小星星就跑到人心里去了。
有从神殿中出来的居民看到他,亲切地笑着招了招手,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红苹果,绝对是那一篮苹果中最甜最大的那个。
“谢谢大叔!”
小朋友甜甜的道谢,不断向周围发送可爱攻击。猝不及防被可爱到的其他人顿时围了上来,摸摸头捏捏脸,投喂猫猫。不一会儿猫猫就收获了一堆好吃的,怀里都差点塞不下。
鹤泽顶着被揉炸毛的蓬松金发进入了神殿。
他总是爱笑着的,几乎很少能见到他不笑的时候。这孩子笑起来就像块软乎乎的小甜糕,轻易就能得到人们的喜爱。
整座神殿中的人除了主教无一例外的也都很喜欢他。就连最严苛的修女看到他这副模样进来也都只是挑了下眉,让他不要吃太多零嘴€€€€
因为神殿的厨师也很喜欢他,贪嘴吃太多的话吃饭时会撑坏的。
鹤泽快乐的答应下来,对来自他人的关心非常受用。
“果然,我最喜欢人类了!”
他捧着脸,大眼睛闪闪发光。
连置身事外的观众们那一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可爱到。可恶!有谁能不喜欢小猫猫呢!
只有幼宰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三天的时间被快进了。这三天,神殿中没在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除了每天都在减少的孩子们和夜晚准时响起的咀嚼声。
到了第三天将要举行仪式的时候,原本被选中的数百个孩子已经减少成了一百多个。
似乎没有人对此感到疑惑。
太宰看着这一幕,有些讽刺的笑了笑。
这些供奉着邪神的食人魔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慈悲的神职人员一样,装模作样的就连献祭仪式都显得威严肃穆。
谁看见他们的表情会认为这是一场夺走孩子们性命的仪式呢?
在这座奇怪的城池中,所有的居民都走了出来。
此时若是坐在银池尽头的纯银王座上,一定能够看到所有人朝拜的景象吧。
鹤泽神霖从一众孩子中走了出来,他头上还戴着鲜花编织的桂冠。
这个金发的孩子就像太阳一样璀璨,他无疑是今天最耀眼的存在。
在他身侧的其他孩子们脸上却满是犹疑之色,伸出手试图拉住他。过高的灵性已经在提醒他们,这个仪式并不对劲。
可那一只只稚嫩的手只能无力的从昂贵的丝绸白袍上滑开,无法拉住被选中的圣子。
鹤泽脸上的表情越发虔诚,一步步走入闪烁着圣洁光芒的银池中,低声祈祷着:
“来吧,带给我吧……我渴求已久的、永恒的安眠啊……”
池水剧烈的沸腾起来,他拖至脚踝的长袍被腐蚀,布料下光洁的小腿上却没有任何伤痕。
池中的光芒越发明亮了,甚至到了刺眼的程度。鹤泽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茫然,他回头看向和其他神职人员们站在一起的主教。
主教皱着眉头€€€€他似乎没有不皱眉头的时候。但此时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竟然能让人看出疑惑和不敢置信。
有人不信邪的冲进池中,马上被沸腾的池水腐蚀成一滩血水融入池中,连白骨都一并融化,很快血色也变淡透明了。
池水还是那么纯净。
仪式没有问题,池水也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鹤泽神霖这个存在本身。
站在池水中央,被光芒环绕的金发孩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脸上露出似是嘲讽、似是难过的表情来。戴在他头上的桂冠迅速腐烂,从残败的鲜花中流出血来。
“呵……哈哈……”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他难以抑制地发出笑声,这断断续续的笑声由低转高,逐渐变得疯狂起来。
脖颈间的伤口由于动作过大撕裂了,血液洇湿了绷带,随着他弓起腰颤抖的的动作滴落在池中。
银池中的光芒猛然熄灭了。
所有人的耳边都传来了碎裂的声音,此时哪怕他们并不在主殿,眼前也都闪现过一幅画面€€€€那伫立在主殿中威严的神明雕像,碎裂了。
漆黑带红的像是油脂的液体从雕像的裂缝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散发出污浊难闻的气味。这些液体一接触到阳光就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带着火焰的液体一直流到银池中,将澄澈的池水也变得污浊了。
一瞬间,这座锥形的城池中所有干净的溪流都被污染,变成了燃烧着血红火焰、气味难闻的黑红色油脂。
接触到这液体的生活在城中的人都开始燃烧。包括神父,包括主教,这座城里所有依靠掠夺他人灵性获得不老不死的人们都开始燃烧。
整座城池中充斥着死亡与凄惨的哀嚎。
剩下的那一百多个无辜的孩子们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坏了,面色惊慌的挤在一起,大声呼唤着鹤泽的名字。
想要带他一起逃离这里。
鹤泽还在狂笑。他双手捂着脸,似乎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宣泄。
他的身体不停颤抖,任由泛着金芒的血液从颈间和手腕上崩裂的伤口中流出,滴落在污浊的池中不断冒出白烟。
身上同样燃烧着血色火焰的主教面无表情的走向慌乱的孩子们,道:“神在这座城中降下了神罚,你们是无辜的羔羊,不会被神罚所伤,离开这里吧。”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仿佛并没有在忍受被火焰灼烧着灵魂的尖锐痛苦。
而在他身后,一些神职人员已经被烧成黑红色的焦炭,更多的人还经受着痛苦在地上翻滚哀嚎。
孩子们警惕的看着他,并不愿意相信主教。而且……
他们都转头看向还在银池中的鹤泽神霖,依旧不想放弃他。
主教低叹了一声,一抬手将他们送出了这座城。
他向下看去。
到处都是血与火。情侣们相拥着死去,老人们直到被烧成焦炭依旧跪在地上虔诚地向神明祈祷。
丈夫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的妻子与孩子,痛苦而无力的泛红了眼眶,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灾难会降临到他们头上。
一个哭泣着的妇女抱紧了懵懂无知的孩子,抓住那小小的试图为她擦拭眼泪的手,慢慢扼死怀中稚嫩鲜活的生命。
她不愿自己的孩子经受被血火烧灼的痛苦离世,所以甘愿犯下弑杀亲子的大罪,整个人在下一刻便被烧成灰烬。
直到她临死前,依旧紧紧抱着孩子带有余温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