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黑发青年跟在他的身后,目光有些幽怨地望着他。
他更不自在了。
这种相处方式……真的很像是朋友。
织田作之助没有多少朋友,对朋友的身份也不会太过在意,可一旦把这个词放到了黑发青年的身上,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黑发青年平时很聪明,这时却像是看不到他的窘境那样,有些疑惑地问他:“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织田作之助的眼神有些恍惚。
在他的内心,他其实并不反感和黑发青年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来酒吧的路上他们也一直在说话,意外的聊得来,可是这……会不会太快了点?
有种被按下了时间门加速器,一下子变成生死之交的感觉。
当然,织田作之助觉得,是对方单方面地把性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横滨这么乱,要是他带黑发青年去的不是酒吧,而是其他的什么地方,黑发青年说不定早就死了。
然而黑发青年一直都没有提过这些话题,对他也有种听之任之的感觉,仿佛织田作之助想怎么样对他都可以。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叹气,不知道黑发青年是太过自信,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他又带着黑发青年去了其他几家酒吧,每次都是还没进门青年就露出了些微嫌弃的表情。
不用说织田作之助也知道答案了,他又叹了口气,望向对面的一条小巷子。
在那条巷子里,有着织田作之助经常去的酒吧,也是他绝对不会随便带人去的地方。
青年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里是不是还有一家?”他指着lupin的招牌问。
他的眼睛比织田作之助答应陪他喝酒的时候还要亮一些,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藏,织田作之助想说没看到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他本应该否认的,可对上那双眼睛,他又不知怎么冒出了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黑发青年得到了他的肯定,转身脚步轻快地跑了过去,瞬间门钻进了黑暗的巷子里。
织田作之助在他身后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今年23岁,对方看起来也有20多岁了,就算比他小一点,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给人一种格外孩子气的感觉。
而他还像纵容小孩子那样纵容着对方。
即使是面对收留的那些孩子,织田作之助都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再退让过。
那些孩子中有人想长大了像织田作之助那样成为黑手党,织田作之助就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想法才从港口黑手党脱离了。
当然……连续缺勤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想起那些孩子,织田作之助就想起了自己被黑发青年打乱的计划€€€€吃咖喱,看孩子,一个也没完成。
他默默站在原地反省了一会儿,直到对面的巷子里传来了黑发青年的喊声,他才抬步走了进去。
“你刚刚在想什么?”黑发青年站在酒吧门口好奇地问。
酒吧门口有着通往下方的楼梯,他的一只脚已经站在了台阶的边缘,仿佛不等织田作之助的回应,他就要积极地跳下去,前往那家未知的神秘小酒吧。
织田作之助说:“你还没告诉我名字。”
他现在确定对方是知道他名字的,所以也没有自我介绍。
青年“哦~”了一声,爽快地说:“我叫太宰。”
太宰?
织田作之助心里一惊,却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
他只是问:“你和港.黑那位‘太宰大人’有关系吗?”
这家酒吧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地方之一,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他至少得确认对方是不是安全的。
“太宰大人?”
没想到黑发青年一下子笑了起来,重点却不是他的话,而是他话里提到的名字。
像是被这个名字逗笑了,他笑得极为开怀,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他捂着肚子笑哈哈地说:“不要这么叫那个小鬼,会把他惯坏的。”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即使他从未真正见过港.黑那位干部,也听说过他的不少事迹,经常给他发任务的小头目更是把人奉为了黑暗之神,仿佛对方想要统领整个世界的黑暗势力都易如反掌。
然而在黑发青年的口中,对方只是一个容易被惯坏的小鬼?
“他啊,什么都不知道呢。”
青年笑了一阵,对有些疑惑的织田作之助说:“才那么点年纪,就整天被人‘太宰大人’‘太宰先生’的叫,估计要飘上天了吧。”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嘲讽和轻视,与之相反,透着织田作之助所不能理解的悲哀。
就是因为太过轻而易举了,不管是当上干部,还是帮港.黑扩张势力,换做其他人被首领那么倚重,早就欣喜若狂了,而对他来说,那只不过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罢了。
不管他怎么寻找,他在港口黑手党都不可能找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明明离死亡那么近了,明明看到了那么多肮脏的私欲,以及人们丑恶的嘴脸,他却觉得想要找的离自己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不真切。
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有些恍惚。
仿佛那个被称作最年轻干部的少年,和眼前的青年一样,有着相同的疲惫而绝望的灵魂。
就在这时,青年太宰一扫刚才的深沉,脚步轻盈地跳进了酒吧里。
顺着台阶往下跳,入眼的就是酒吧昏黄犹如沉浸在暮色中的灯光。
临近晚上,酒吧才刚刚开业,酒保正在擦拭吧台,他直接跑进去反客为主,对织田作之助说:“我来帮你调酒。”
酒保看了他们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是经常来酒吧的老主顾,也就没有阻止。
青年跑到吧台里,不一会儿就调好了一杯吉姆雷特,推到织田作之助的面前。
他顺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到他拿起酒杯和自己的碰了碰,织田作之助赶紧说:“你先出来。”
青年对上他有些严厉的眼神,连忙放下酒杯跑了出来,然而他来到织田作之助身边座位的时候,他那杯酒已经被织田作之助给收走了。
青年忍不住对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睛。
露在外面那只鸢色的眼睛带着期待,仿佛在说现在可以一起喝酒了吗?
然而织田作之助没有把酒杯还给他,而是指着对面的沙发说:“坐到那边去。”
青年额前有着不太明显的薄汗,可见胃病并没有随着时间门的流逝而好转,还在外面跑了这么长的时间门,应该好好休息一阵了。
反正都到了酒吧了,他又不会跑,对方也没必要把他看得那么紧。
他的话里向青年透露着这样的意思,青年诶了一声,妥协地说:“好吧。”
“那酒你一定要喝哦。”他盯着摆在织田作之助面前的那杯酒。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他一步三回头地朝后面的沙发走去,眼神依依不舍地望着织田作之助和他身边的卡座,仿佛只要织田作之助开口,他立即就会跑回来。
可惜织田作之助没有开口,酒吧里的空间门也没有很宽敞,只是几步的距离,他就到了沙发的边缘。
他唉声叹气地坐下去,用手撑在桌面上,托着脸颊望着吧台那边的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刚拿起酒杯,在他灼热的视线下手指微微一颤。
他侧过头,对青年说:“我会喝的。”
所以能不要那么盯着他看了吗?
青年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像是有些遗憾地移开了视线。
织田作之助试探着抿了一口酒,意外地发现还不错,黑发青年的酒并不是乱调的,反倒像是为了今天准备了很久。
织田作之助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他把杯子里的酒喝到了一半,以为按照青年的性格,会说这样根本不算是陪他一起喝酒什么的,没想到青年却一直没说话。
他回过头,看到青年趴在桌上,手枕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鸢色的眼睛,竟然像是要睡着了。
他脸上的疲惫散去,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但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仿佛回到了家那样,卸下了全部的防备,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慵懒和困意,甚至有种猫猫般可爱的感觉。
织田作之助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把他从桌面挪开,让他躺到了沙发上。
然而没过几秒,青年平躺的姿势就变成了侧身蜷缩起来。
那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睡姿,织田作之助纠结了一会儿,看到他睡得很乖巧,也不太可能从沙发掉下去,就回到了吧台那边。
过了半小时,坂口安吾从楼梯走了下来。
“你怎么在?”坂口安吾惊讶地问。
他记得织田作之助说过今天要去看他收养的那些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织田作之助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地望着他。
解释起来未免太过复杂了,然而即使他用眼神传递想法,坂口安吾也不可能体会得到。
坂口安吾放弃了追问,坐到他身边的位置,给自己点了一杯酒。
气氛安静而清闲,然而没多久,这样的局面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打破了。
中原中也从楼梯下来,看到里面的坂口安吾,忽然“啊!”地一声,“是你!”
他记得坂口安吾,在港.黑里极少数能跟太宰治说的上话的人。
中原中也觉得,以太宰治对坂口安吾的态度来说,他们大概算得上是朋友。
中原中也问:“你怎么在这里?”
“呃……”坂口安吾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酒杯。
中原中也大概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啧了啧说:“太宰说他听说过这家酒吧,不会是因为你吧?”
他走过来,伸头往里面的酒柜看了看,一边对坂口安吾吐槽:“太宰那个家伙,真不知道他是倒霉还是故意的,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他踩了一下井盖竟然掉下去了……”
然后太宰治的脚扭到了,中原中也就把他留在那里,等港.黑的人去救援。
中原中也当然也能下去救他,但是他不想。
反正把太宰扔在下面又不会出事,而且太宰不来的话,他就可以把旗会的小伙伴们一起叫过来了。
听他这么说完,坂口安吾无语又震惊:“上次我叫他过来喝酒,他也是不知道怎么就掉到水里了……”
明明桥那么宽,他都能踩到东西滑倒掉下去,坂口安吾看到他被水冲走,还把一只手伸出水面跟自己挥挥手告别,脸上都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