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愣在原地,淡紫色的眼睛因为过度迷茫,微微睁大。
他已经完全跟不上那两个人的节奏。
景光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久川悠,又为什么让他也跟着信任久川悠?
这种不辨来由的信任,既让他疑惑,又让他担忧。疑惑这种信任的由来,担忧景光是不是遭受到欺骗。
就像那个傻到把久川悠当成朋友,和琴酒同桌而坐还误以为对方是外国友人的松田一样。
但以景光的认真程度,这种信任并不是简单的、属于朋友之间的信任。这更像是一种甘心交托生死的信任。
难道当时那件事发生之后,景光能够顺利地从琴酒手下逃走,就是受到了久川悠的帮助吗?在最危机的时刻、在他来不及赶回去的时候,是久川悠出手帮忙,景光才得以假死逃走?
但久川悠如果真的是好人,为什么以那种姿态面对琴酒,又为什么要刻意报一遍酒名……
等等,这该不会也是久川悠的演技和人设吧?!
就像他必须假装出一副混邪乐子人的模样,才能在组织里继续混下去,久川悠可能也需要一副恶人脸的伪装?
原来如此,所以久川悠才会主动提醒他注意伪装,避免被琴酒识破卧底身份。景光应该很清楚久川悠掩藏的身份,才会让他不要再问,不要再刺探更多的情报,以免对久川悠造成威胁……
安室透忍不住往下走了几步,但又止步在距离诸伏景光只有几节台阶的地方。
即便和对方面对着面,他依旧不敢询问对方的近况。
组织内部的手段千奇百怪、层出不穷,如果他获知了诸伏景光的近况,反而有可能在面对琴酒的时候露出破绽。
在确认组织、公安厅和警视厅内部没有组织卧底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状态。
只有这种状态,不会暴露出任何信息。
那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虽然搞不明白景光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久川悠,但这种情况下,久川是友方的概率要远大于敌方。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他扫了一眼久川悠的背影,仿佛望着陌生人一般冲着诸伏景光点头致意。
“那就拜托你送久川先生回去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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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伴随着安全门再一次合上,金发青年的背影彻底消失。
楼梯间里剩下的两人沉默片刻,相视一笑。
“演得挺好的啊?”
久川悠扶着楼梯往下走,一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黑色盒子。
“现场发挥的不错,你是怎么想到这套剧本的?我记得,我好像没和你聊过这些吧?”
系统卡牌的备注功能,有非常严格的字数限制。
当时情况紧急,加之久川悠的耳朵又确实出现了一点短暂的小问题,他只来得及在备注页面上简短留言、让对方来这个安全楼梯接他,完全没有提及任何现场的情况。
结果没想到,景光不仅如此妥帖地安排好一切,还在久川悠原本的剧本之上,又衍生出了一个更好的新剧本。
这种昔日同期站在死敌身侧的剧本,真的相当出其不意啊……
“我大概猜到了你的情况……琴酒才刚刚回来,你又要召唤我,估计是碰到了什么问题。”
毕竟在正常的情况下,这个家伙更加倾向于自己摆平麻烦,而不是寻求场外援助。
“下一次再……”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自己也觉得他未说出口的要求,有些不符合久川悠的性格。他抬手抵住嘴,自觉无用地轻声笑了一下,揭过这一茬。
“算了,估计说了你也不会听。”
“所以你是怎么完美接上我的剧本的?”
久川悠侧头望向身侧的黑发青年,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微光。
他之前为了大幅度提高[琴酒]卡牌和其他卡牌的反转指数,进行了一系列极其黑方的操作,包括但不限于组织黑方团建、当着红透的面报酒名……
这些操作虽然成功解锁了一大堆卡牌,但也导致他本人的角色卡黑到发紫。
他当时偏向于黑方的程度,甚至引得红透不惜冒着巨大风险,也要抓捕他。
真的是险些翻车,喜提看守所一日游。
为了安然无恙地从红方安室透的监管下出来,他纠结再三,选择召唤黑方诸伏景光。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这个家伙竟然直接帮他换了一个新剧本。
“其实不难猜。”
诸伏景光下意识放轻声音,低着头注意着他们脚下的台阶,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闷笑出声。
“你都已经混到要被抓走的程度了,我只能努力往反方向挽救。”
从他看见这个世界降谷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从对方的眼神当中、读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熟悉又陌生,想靠近却必须远离,明明彼此认识却又要装作从未见过。
这种畸形又离奇的关系,只有可能是和组织博弈过程中的产物。
红方诸伏景光,应该是在卧底组织的过程中,遭遇了什么必须假死、脱离组织的事情,也因此和安室透断了联系。
只需要拿捏好这种尺度,就可以成功伪装成这个世界的自己。而红透甚至没办法亲自找红景求证,因为他们必须装作不认识。
这可是最好的信息差,放着不用多浪费?不如拿来给久川悠当护身符。
“这样一来,这个世界的安室透对你的敌意会小一点。你行动起来,应该也会更方便吧?”
诸伏景光低下头看了一眼腕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只够他把对方送上计程车。
这一次的事情毕竟是突发状况,他身上的时间估计是拿不回来了。下一次再到这个世界,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可是那个家伙好像误会了什么……”
久川悠回忆起安室透满含深意的话。
“他好像误以为,是我救了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
但事实是,真正帮助诸伏景光假死脱离组织的,很有可能就是安室透最忌惮的琴酒。
对方放了一整个太平洋,一边强装恶人脸摆烂摸鱼,一边勤勤恳恳救死扶伤……
“但这样不是很好吗?”
青年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带着稍显迟疑的笑容,仿佛那个给出暗示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仿佛澄澈的湖面,一望到底,没有任何杂质。
“这样一来,你的身份就更安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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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安室透结束了一天的打工生活,站在门口最后检查了一遍波洛咖啡厅的状况。
除了那个被强行移走的卡座之外,其他一切都整整齐齐。
他缓缓锁上门,正准备拔出钥匙,眼角余光瞥见了咖啡厅玻璃上的倒影€€€€
一辆纯黑保时捷,静静地停在他身后的路边,那个银色长发的男子靠在保时捷上,正侧目注视着他。
怎么又来了啊?!
一天经历三次心跳起伏,日常零零七工作制的安室透,差点没有猝死在他的新打工点门口。
如果真的就此离世,第二天早上的新闻题目估计会变成€€€€
#受到诅咒的波洛,一天之内连死两人#
安室透握着钥匙的手,不可避免地轻微抖动了一下。
但他又很快回过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强行拔走了钥匙。
趁着拔钥匙的间隙,安室透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清对方再一次出现的理由。
今天上午的时候,琴酒和他已经在波洛见过一面,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完全可以在当时告诉他,而不是等到深更半夜费劲再跑来一次。
对方特地再来一趟,一定是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是久川悠和他说的话,还是……和景光再次见面的事情,被组织的人发现了?
因为心里有鬼,安室透这一次稍显紧张,心脏剧烈跳动着,面上却若无其事。
他借着把钥匙放回兜里的动作,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那把枪后,他心中稍定,缓缓转过身,故作惊讶地望向靠在保时捷上的琴酒。
“有事吗?”
“……”
琴酒一言不发,墨绿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安室透,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暗黄色的路灯将他整个人罩住,纯黑色的大衣在暗光下,平添几分阴暗的气息。
顶着对方热烈的视线,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自在。
但波本的人设哪能是正常人啊,必须要装得越疯越好。
金发青年扯着一抹热烈的笑容,冲着琴酒的方向大步走去。
“到底有什么事要找我?难道是要提拔我了?”
“差不多吧。”
银发青年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间透着一丝笃定。
“哈?”
安室透差点没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波本。”
琴酒张开口,目光冷峻,表情严肃,语气深沉,仿佛在交代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组织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如果你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语调拖长,没说完的话刻意留白,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
如果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会怎样?
会在组织里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