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斜着眼睛用眼角余光偷瞄对方的反应,一字一顿的迟疑回复道:
“是什么比较好?”
“是真实。”
“新闻记者,要如实报道真相。如果连接触到第一手资料的新闻记者,都把自己的嘴巴堵上、把眼睛蒙上、把耳朵捂上,那那些无知民众,就永远都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发警官伸手拍了拍负责人的肩膀。
“胆子大一点。新闻记者嘛,要报道真相的。”
“报道真相、报道真相……”
负责人低下头呢喃了几句,眼神讶异地抬起头向对方确认。
长发警官眨了眨眼,冲他露出一丝微笑。
“那您这次来,是为了……?”
负责人小心翼翼地措辞着。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
长发警官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是有人在sns上发布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我们调查之后,发现和那个潜伏在境内的、名叫酒厂的组织有一定关系,所以上司要求我们到各大报社去调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
负责人的眼睛转了一圈,亮得厉害。
“这事€€€€那个信息一看就是假
的吧?”
“嘿!不然怎么说新闻报道,最重要的是真实呢?你呀,缺乏辨别真相的能力。”
长发青年斜睨了负责人一眼,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屑。
“如果是假的,上面怎么会让我们来调查呢?可不止我一个啊,我还有好几个同事,这东京都的所有报社和传媒公司,我们都得跑一趟。”
“!”
负责人愣了一下,仿佛了解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一直跟着我。我只是需要查看你们报社近期的通话记录,还有外来人员的登记信息,你带我去前台看一眼就可以了。”
长发警官笑着挥了挥手,朝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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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啊,去哪里了?怎么突然找不到了?”
轻微的嘟囔声之后,是热情洋溢的招呼声€€€€
“诸伏警官?早上好啊!”
四十来岁的管理员,从柜台前面探出头,朝着年轻的黑发警官打了声招呼。
“今天早上怎么来得迟了?您最近不是在跟那个大案子吗?”
“……早上好。”
诸伏景光近乎梦游式的、朝着管理员打了声招呼。
“我不跟那个案子了。警视厅方面重新成立了特搜课,昨天晚上的新闻没有报道吗?”
“哈?没有啊?一点消息都没有……”
“哗啦、哗啦!”
管理员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啦翻看报纸的声音。
再一回头看他,整个人都已经被报纸完全埋住了。
诸伏景光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慢吞吞地走进了更衣室。
这一次的案件确实闹得很大,全世界都沸沸扬扬,毕竟受害者并不只有日本的公民,上面会因此成立特搜课,也在情理之中。
但把他完全排除出调查人的范围……
诸伏景光再一次回忆起、前一天晚上会议上,副总监带着笑意的话。
如果这个案件真的和那个组织有关联,上司想要把他排除出去也是合理的。但问题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和上面汇报这件事的始末,也没有说清楚海岛直播杀人事件与组织的关联。
为什么要这么早、在还没有拿到信息的时候,就提前把他排除出去?
在他们眼中,他这个掌握了第一手案发现场信息的警察,为什么不可以参与调查?
疑虑无孔不入,如同丝丝缕缕的线,将他的心脏紧紧缠着。
诸伏景光解开大衣的扣子,顺带着用钥匙打开他的柜子。他有三套警服更换着穿,平时都会直接放两套在警局,换洗的时候比较方便。
铁质柜子早就生锈了,打开时总是嘎吱作响。
伴随着剧烈的响声,柜门朝外打开,熟悉的警服映入眼帘,诸伏景光愣在原地。
只见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上方,还放着一封土黄色的信。
可是柜子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
诸伏景光愣了许久,手不自觉开始抖动,心底攀升上一缕寒意。
他用袖口裹住手指,轻轻捏住那封信,先确认了一下四周有没有刀片。
信封的四周被人用胶水黏得很牢,看上去和普通的信件没什么两样。
诸伏景光犹疑片刻,伸手打开了这封信€€€€
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副简笔画。
画着一个小人左右手各拿着一把枪,一把指着自己,一把指向前方。
信纸的右下角,有个微不
可见的小圆圈,乍一看像是多余的笔画,但诸伏景光的心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把信纸揉捏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的换上警服,朝着更衣室外面走。
路过管理员的吧台时,他刻意停留了一段时间,搭讪似的询问道:
“刚刚见您在找东西,现在找到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啊?”
管理员迷茫地抬起头,伸手推了推眼镜。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他呆了一会,才缓过神来。
“哦哦哦,您是说我刚刚在找的东西吗?我是在找监控啦。更衣室里面不能安装监控,但是更衣室外面的走廊里是有一个摄像头的,一直以来都是由我在管理。但是好奇怪啊€€€€”
管理员挠了挠地中海上仅存的几根毛发,面露疑惑。
“昨天下午的监控录像,不见了€€?”
昨天下午。
刚好是他带着久川悠……以及降谷零,回警视厅做笔录的时间。
心中的猜测再次被证实,诸伏景光的神色动摇了一瞬。
这么说,那封信上的内容,百分百是零给他留下的讯息。
不能直接说出口,也不能用任何文字记录下来,就连署名都要小心翼翼的信息。
诸伏景光攥紧拳头。
“……您不舒服吗?”
管理员歪着头,热心的提问道。
“不,我没什么事。更衣室门口,平时也都是一些警察,丢了一部分监控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估计是被电脑自动清除掉了。”
诸伏景光靠在吧台上,伸手敲了敲桌面上笨重的电脑。
“像这种老式电脑,老出问题。我那台也是这样,总是丢资料,什么时候找上面报告一下,看能不能帮我们一起换一批电脑。”
“对对对!老出问题!”
管理员完全被引起了共鸣情绪。
他愤怒地敲着电脑主机,完全忘记了和诸伏景光的对话。
后者自然的离开更衣室,拐进隔壁的厕所。
隔间里,微弱的火光乍现,随即变成马桶里的一圈黑灰,随着水一起消逝无影。
诸伏景光站在隔间,注视着打着圈的水,脑海里浮现出那幅看上去有些稚嫩的简笔画。
他甚至能够看出,那副画八成是对方用左手画下来的。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看出那副画的含义,只有他可以。
因为那副画,是他们两个人亲身经历的事情。
在组织卧底的那些年里,他们曾经共同执行过一个任务,要去处决混到组织里的警方卧底。
那个家伙,直到最后一刻都在负隅顽抗,就是这样一把枪指着自己,一把枪指着他们。
他们也不想真的杀害对方,对方毕竟也是红方的人,是他们的前辈。
但当时情况真的很紧急,正当他们苦苦思索解法的时候,枪声忽然响起。
只不过枪响过后,倒下的,是那个卧底。
卧底。
他的身份早就已经暴露了,这个卧底不可能指的是他。
零还在潜伏当中,就算身份暴露,第一时间应该联络的是公安厅,而不是同样处于灰色地带的自己。
再联系这次奇怪的案子,他莫名其妙被驱除出调查的案列。
距离东京港仅有一小时航程的岛屿,却这么多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这个卧底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