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公寓全屋都铺设了智能家电,房屋主人一回家,所有需要用到的家电都会自动开启,就比如说€€€€
眼前这个已经开始播报晚间新闻的电视机。
“朝日新闻为您在线报道,日前发生的市内大型枪击事件,警方已经追查到了新的线索……”
穿着一身粉色冲锋衣的女主持,站在一片建筑废墟里,举着话筒滔滔不绝。
松田眼尖地瞥到、去厨房端水的€€原研二已经有了要回来的架势,他顺手捞到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按掉。
片刻之后,细碎的脚步声果然传来。
“……你关电视干嘛?”
€€原递了一杯水给对方,一边小口喝着水,一边迷惑不解地扫了一眼漆黑的电视屏幕。
“它自己放新闻而已,等到晚间新闻放完了之后,它会自己关掉的。”
说罢,他望向大摇大摆坐在沙发上的松田。
后者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稍稍抬眉,语气很随意地解释道:
“电视有点吵,有点不太适合我酝酿情绪。我想要说的事情,不太方便在电视机的声音听。”
“……是吗?”
€€原研二顺势坐在对侧的沙发上,借着喝水掩饰自己眼底的疑惑。
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家伙太奇怪了。
无论是那个问题,还是那种疏离的态度,再到现在这种€€€€
他微微扬起头,瞥了对方一眼。
他们现在这种相处模式,从表面上看,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之间,很熟络、彼此之间互相阴阳怪气、有来有往的相处,和正常朋友没什么两样。
但他其实能够感知到,对方说出来的话,好像不是对方真正想说的。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纱,这层隔膜,比最开始对方疏离的举动和奇怪的问题,要来得更加严重。
之前的举动,像是朋友之间偶尔因为一点事情起了隔阂,只要好好谈一下,或者是打一顿,就能够解决问题。但现在这种隔阂……
这种状态更像是伪装。
是在理智上清楚该用一种怎样的模式相处,但又没办法付诸实践,只能用套公式的方法,极度死板的按照模式走。看上去关系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要更加亲近,但实质上,疏离比以前更加严重。
€€原研二顿了一下,缓缓放下手里的水杯,注视着对方。
“你想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想要说……”
松田难得卡壳了一瞬。
最开始找对方交谈,只是想随便找一个理由稳住对方而已。
他也没有什么秘密能告诉对方。
自上次,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一个人跑到美国找波本之后,BOSS干脆把整个美国的武器业务全都交给他一个人来干。在加班连轴转好几天之后,他终于接到任务返回日本。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任务会是在警视厅安装炸弹,制造出巨大的影响。
却没想到他的任务,仅仅只有两个:
一是想办法稳住红方€€原研二。
二是在黑方€€原研二的行动结束之后,清理掉警视厅内部的监控。
任务一倒还好说,但任务二清理监控,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在研二行动结束之后,才能够离开警视厅。
这多麻烦啊。
还要潜入技术部门,找到对应的监控并且把监控删掉。
倒不如一次性解决问题。
所以现在,他还得现场编造出一个理由。
一个能够和黑方€€原那边的情况连接起来的理由。
窗外灯火通明,遥远的东京塔兀自伫立。
松田沉吟片刻,注视着面前的黑发青年。
€€
“不好意思啊,难道不是同事吗?”
出租车驾驶座上,那位司机一脸抱歉的神情,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疑惑。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同事呢。”
他侧着头,扫了一眼停在波洛咖啡厅外的那两辆黑车。
“今天下午,我接送一个客人去前面的帝丹小学时,来回经过这条街道两趟了。奇怪的是,两次我都看见这两辆车。那个时候我还在心底里犯嘀咕,这是两个黑社会来讨债的车吗?为什么一直停在这里……直到今天晚上接到您之后,我又开始想,这两个车是不是警察用来蹲守的车?所以不是吗?”
“……”
所以从今天下午,甚至是更早之前开始,这两辆车就已经盯上了降谷零。
都已经被监视到了波洛咖啡厅,零他当然不敢随便回家、亦或是回波洛。
诸伏景光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凝滞在那两辆车上。
品川33。
这个车牌照和郊区的那辆废车的拍照一模一样。
但交通部的人明明告诉过他,郊区那辆车的拍照是政界高层所使用的车子。
怎么会这样?
会盯上降谷零的人,应该就只有组织和公安厅。
这两个地方的人,都知道零他现在的居所,还有打工的地方。
如果这两辆车是组织的,组织的人怎么会和政界高层扯上关系?
如果这两辆车是公安厅的,公安厅的人为什么要监视自己的下属?
悖论。
两头都推不下去。
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出现这种悖论,只能说明他的推理,在某一个位置出现错误€€€€
某一个被他默认的前提,其实是错的。
警视厅上层的腐败、长谷部将一的不作为、警视总监的意外被绑架、只有公安厅知道的车牌照、被组织成员开走的车子……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公安厅才需要监视自己派出去的卧底?
在组织和政界高层扯上关系的情况下,在组织和公安厅扯上关系的情况下!
“……您不下车吗?”
前座的司机忽然回头,疑惑地催促着。
“我们已经到了。”
“不,我不下车,我还需要去另一个地方。”
既然这个地方已经被公安的人监视着,降谷零他不可能回来。
而且换位思考,零他现在、应该也很需要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
那么还有什么,比他这个早就知悉全部情况的人更安全的?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零他现在,要么去了警视厅找他,要么就在往他家里赶的路上。
既然这样,那就去终点站等着对方就好了。
无数繁杂的思绪乱成一团,但好在他并非是独木难支,还有可以商量的人。
即使新的发现,已经对他过去十几年的信念,产生摧枯拉朽式的摧毁。
即便那些潜在的、不愿意触及到的可能性,可能会让他没办法再继续走下去。
即便好像已经濒临绝路,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发现自己其实一开始就站在万丈深渊前€€€€
但只要和降谷零见上面,他总觉得事情还能有转机。
这么多年的卧底生涯再如何潦草荒谬,大家好歹都还活着,从现在开始矫正过去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麻烦您掉个头,我得去另一个地方。”
€€
警视厅门口。
金发青年坐在对侧商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意识背对着监控摄像头。
在第四次挥散掉围着他团团转的蚊子之后,安室透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隔着车流量稀少的马路望向街对面。
夜晚的警视厅大楼,依旧有三三两两的房间灯火通明。
大门口陆续可以看见车辆和警员进进出出,但始终看不见他熟悉的那个人。
从公安厅离开之后,安室透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到诸伏景光。
按照对方的日常工作流程,再参考目前的时间点,景光他八成在警视厅移交证物。所以安室透不假思索地,直接朝着警视厅的方向赶过来。但万万没有想到,他应该是来迟一步,景光他刚好去了别的地方。
如果在这里等着,始终找不到对方的话……
更保险一点的做法,其实是回景光家附近蹲守。
虽然那个家伙不一定会准时回家,有可能在警视厅加一整天的班,但那个地方相对更加安全,他也不至于被公安厅的人发现。
安室透犹豫了一会,又遥遥望了一眼、一直没什么结果的警视厅。
片刻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掉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
“他不见了。”
“……?”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停在门口接你吗?你等一下,我去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