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跨度特别大的谎言。那就只能€€€€
把真话和假话掺杂在一起说。
这样一来,连他自己都不会认为自己在撒谎,对方当然也看不出来。
诸伏景光垂目扫了一眼他手上的行李箱,顿了顿,转而抬起头,直视站在他对面的安室透。
他大大方方地把行李箱往前一拉、摆在了安室透的面前,神色镇定地解释道:
“这是警视总监,交代我采购的东西。”
“……警视、总监?”
站在他面前的金毛一脸茫然,对这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答案表现的有些措手不及。
在大部分人的视野当中,这位警视总监一直处于不存在的状态。
所以很少有人会往这个角度去思考。
但毕竟要说实话,对于诸伏景光来说,这本来就是实话。
行李箱里的东西是久川悠需要的,久川悠就是警视总监,所以这是警视总监需要的东西€€€€
逻辑完全通畅。
他很严肃地点了点头,俨然一副在执行警视总监的秘密任务的架势。
“没错。你还记得那个被绑架之后、一直没有露面的警视总监吗?”
“他现在待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目前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我接到了秘密任务,需要替警视总监采购一些物品、并带到指定的地点。”
“警视总监啊……”
安室透顿了一下,忽而抬头望向诸伏景光。
后者持续低着头,一直没有和他直接眼神接触。
他的视线持续下移,在看到行李箱的最下侧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瞬。
片刻之后,他才调整好自己脸上的神情,故作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根本就不是这样!
“我知道了。”
他在说谎。
这原本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秘密躲藏着的警视总监,需要有人定期传递信息情报。
而出身公安部的前卧底€€现任搜一警员诸伏景光,无疑是非常好的人选。
选择在深夜出行、步行、还带着冲锋衣和鸭舌帽、口罩来伪装自己€€€€
这些全都符合执行秘密任务时的伪装手段。
他真的、真的只差一点点就要相信了,如果不是看到行李箱下面那些痕迹的话。
或许就连站在他对面的诸伏景光自己,都没有发现€€€€
在他一直拎着的行李箱下摆,就在刚刚,落下一滴鲜红色的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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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的大脑一片茫然。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耳朵轰隆作响,仿佛全世界都被用一个巨大的真空玻璃罩子罩住,只有他能够听见喧闹。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原本的问题,那个关于警视厅和警察厅高层是否和组织勾结在一起的问题,还有没有问出口的必要。
那一滴鲜红色的血点,仿佛滴在他的眼前,让他的视野里一片血红。
运送给警视总监的物资,怎么会往外面滴血?
总不可能,是送了一只新鲜宰杀的家禽吧?
连带着“送给警视总监”这个说法本身,也都是谎言。
明明已经无比混乱,但他还有时间思索,对方为什么会在撒谎的时候,选择以“警视总监”作为幌子。
对方可能以为自己说了一个合理的谎言,但正是整个谎言本身,暴露了他对于“警视总监”的过分亲近。
简单来说,在景光的潜意识里,他和“警视总监”才是一国的。
那么再往深一层去想,如果组织和警视厅的高层勾结在一起,那景光当年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是否收到了什么帮助,是否因此加入另外一个组织,一个和警视厅高层、和黑衣组织完全对立的组织,一个和久川悠有着莫大关联的组织,一个名叫酒厂的组织。
“你刚刚好像找我有别的事情要说?”
诸伏景光攥着行李箱的把手,迟疑地问道。
“对,一点小事,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安室透顿了一下,侧目望向对方。
他一边伸出手去够那个行李箱的把手,一边试探性说道:
“行李箱很沉吧?我来帮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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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视厅。
“现在、立刻、马上冲出去!全部都给我行动起来!一队去米花町,处理地铁站和米花公园的炸弹,二队三队负责品川……”
目暮警部站在正前方,匆忙部署着。
“目暮!目暮警部!”
一旁的通讯员表情慌乱。
“不知道为什么,长谷部长官一直联络不上!他的移动电话根本打不通,显示已关机。”
“那就先通知其他警官,我记得诸伏景光还在警视厅?”
“诸伏警官出去查案子去了,我马上打电话通知他€€€€”
“让我去吧。”
松田看不下去,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顺手抄起摆了一地的防护服,草率地套在身上。
“我是爆处组的,哪个地方炸的最严重?”
“松田?!”
目暮警部怔愣地望着他,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应该是东京塔,按照新闻报道和报案人的笔录,东京塔整个倒了下来,当时塔上还有很多民众……”
一旁的电视上,正好播到了东京塔的惨状。
巨大的东京塔整个侧翻下来,无数烟尘腾空而起,民众的尖叫和恐慌已经撕开屏幕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松田的视线顿了一下,目光因为眼前的惨况而不可避免地动了动。
他攥紧拳头,抄起旁边的头盔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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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警官!不好了!东京市内被人安置了多处炸弹,东京塔、学校医院等很多场所的炸弹全部被引爆了。应该已经造成许多人员伤亡,目暮警部让我们全员出动,去解救被困人员……”
电话才刚一接通,对面立马传来无比慌乱的声音,连带着诸伏景光的情绪也跟着紧绷起来。
“……炸弹?!”
他茫然地望向前座的出租车司机,和对方四目相对。
手里的电话隐隐发烫,他们原本正在前往他家的路上,却在半道上接到了来自警视厅下属的电话。
“是的!警视厅方面已经累计接到了近三十通报警电话,地点涉及东京都内大大小小的地标性建筑……”
“怎么会……?”
怎么可能?整个东京那么大,究竟有多少人一起行动,才能够在同一时间引爆这么多炸弹?
难道是一场针对东京而来的巨大恐怖袭击吗?
他急切地对着电话交代道:“把具体的遇袭地点名单发我一份,最好把现场实况也发给我。我现在就在港区附近,请优先把距离我最近的地点发给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刚刚听见你说,什么炸弹?”
前座的司机侧着头,淡紫色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有什么炸弹?”
“……”
看上去整个东京都要被炸掉了。
但他不可能实话实说,这个司机只是普通民众,他不能引起恐慌。
诸伏景光扫了他一眼,正在思考该怎么解释,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的下属已经把具体的新闻视频,传到他的手机上了。
刚一从链接点进去,就看见整个东京塔在璀璨烟火中、轰然倒塌的壮观景象。
没有调整好音量键的手机,自动播放出民众恐慌的尖叫。
诸伏景光攥紧手机,心脏紧张到快要爆炸。
他已经无暇去顾及细小的事情,也没办法再去追寻安室透的位置。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援民众。
“出了一点事,我就在这里下车了。你早一点回家,不要再在外面逗留,也不要去任何公共场所。”
他匆忙解开安全带,语速飞快地交代完一大堆注意事项、便要打开车门€€€€
前座的司机忽然用一种饶有兴味的语气问道:
“这是电影吗?”
“?!”
诸伏景光猛地抬头,讶异地望向对方,内心有一瞬间、对对方这种毫无同理心的举动感到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