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深夜。
在收到会议通知后,€€原研二急匆匆赶到警视厅,他轻车熟路地绕过一间间办公室,正准备往高楼会议室赶,却不曾想在楼道处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拦下。
“冲田长官?”€€原研二盯着拦住自己的一只有力臂膀。
的确是冲田长官。
冲田直也,警视厅的最高管理层之一,一个浑身筋肉的短胡子老年人,曾经在绪方爆炸案后因为葬礼安置事件和€€原研二短暂地见了一面。
冲田长官冲€€原研二微微一点头,硬朗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原啊。”
“是。”€€原研二公事公办地回应道,“今晚的临时紧急会议要开始了,冲田长官一起上去吗?”
“当然,当然要过去。”冲田长官含笑点点头,“当然要上去听听,听听他们怎么把这些事情浑水摸鱼地隐藏过去,再大义凛然地告知众人此事一片虚妄,顺便把绪方警官的好处捞着后向上级谄媚,最后再把大众的恐慌丢给舆论处理部门。这么好的一场戏,我当然要上去听听。”
€€原研二僵住了。
他在脑内飞快思索着此时这么一番话的用意,面上表情不变,手掌心却真实地渗出点汗水,黏糊糊地惹人心烦;冲田长官在黑暗中微笑着抱臂注视着他,老年皱纹包围的细长眼睛却不见半点应有的浑浊。
€€原研二:“您想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自己被选为葬礼处理人之一的原因吧,€€原。”冲田长官避而不答€€原的提问,反过来接着问道。
€€原研二执拗地和他对视几秒,喉头唾沫涌动,最终还是先开了口:“因为我是绪方学弟最好的朋友和长辈,对他很了解,是这样吧。”
“那你想看他被卷入势力乱流吗?”
“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就是告诉你,警视厅今晚的会议,大概率会叫你和绪方联系,挖出绪方直播间以及其计划的细节,再利用你的人情和警视厅的力量让绪方为警视厅甚至政府行事。”冲田长官嗤嗤地笑起来,“我还不知道那些家伙会做什么?这个计划听上去很好,实际上非常糟糕。我也不怕告诉你,除了警视厅及政府以外,还有东京咒术界和异能特务科这些麻烦的家伙,军警和横滨民间组织也对直播间虎视眈眈,这么大个摊子,不是警视厅能吃得下的。”
“如果警视厅真的把绪方拉进我们的势力范围,那些麻烦的家伙,包括全世界的‘长生不老梦想家’都会盯上我们。”
“……”€€原研二镇定自若,“还请您直接一点。”
“公开。”
“公开?”
冲田长官点点头:“告诉所有人,虽然绪方隶属警视厅,但警视厅对直播间这些一概不知情也不打算承包,只是让你作为学长和家人表达心理上和公务上力尽所能的帮助,安定民心。”
“你这样就能不被盯上?”€€原研二皱眉道。
“警视厅和绪方的关系匪浅,但这完全可以转化为你与绪方个人的交情,”冲田长官直直地看向他,难得流露出一点恳求的模样,“€€原,我已经老了,其他几个家伙也老了,我们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这片土地,有那些势力肆无忌惮地踏足、沾染。”
“你对绪方有家人的情感,我和伊藤他们,对这片土地同样有这样的感情。”
€€原研二知道伊藤指的是谁。
是与冲田长官同一批进入警视厅工作的老人们,如今与警视厅实际掌权人一起,仍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希望你能考虑我的提议,”冲田长官最后放下拦住他的臂膀,仍像一个和蔼的邻家老爷爷一样向€€原微笑:“明天的技术人员是我们的人,但你要做什么,他都不会拦你。”
€€原沉默地迈开步子往上走,一步一步顺着台阶往上走,在最后的拐角处,他在余光里看见筋肉老人背靠楼梯口的墙壁,墙壁边上的警示灯光线洒在他有些佝偻的背部,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而如今。
€€原研二紧了紧拷住棕发鸢眼不明男子的手铐,沉声问他:“冲田长官对于直播间的立场……”
“你居然不知道吗?”
金属手铐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清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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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方柚木特意守在电视机前,和温蒂一起观看了最新的天气预报。
他提前在没人的时候,把被损坏的[贞子都嫌弃的电视机]放回道具栏,又把原本的电视机放回原处,正因如此,来看电视的温蒂一点也没发现异常。
[贞子都嫌弃的电视机]在被收回时,电视机边角都被砸的凹进去一大块,屏幕中央更是惨烈,出现了一个像是被尖锐物品碰撞到的巨大裂缝,把本就裂痕满满的电视机屏幕损坏到根本无法使用的地步。
“要下暴风雪了,卡斯蒂。”温蒂坐在电视机前的小沙发上,唏嘘着听天气预报,“到时候就不好出去玩了,这几天你都没跟丹尼出去跑跑,这几天要玩就得赶紧哦。”
柚木蹙眉,紧紧盯着电视上播放的天气预告:“暴风雪来了,我们就出不去了吧。”
温蒂忍不住地笑起来:“怎么会呢,只是这里的雪会积很厚,山路有很糟糕,我们到时候只能费力地开雪地车下山。”
黑色卷曲中长发的女人脸部瘦削,温润的黑色眼珠却在注视人的时候给被注视者提供安宁的感觉,她温柔地放低了声音:“卡斯蒂觉得这里很无聊吗?是不是想下去玩,委屈我们小卡斯蒂了对不对?”
温暖的灯光照射在女人身上,映射出些许暖洋洋的光线,女人原本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此时却坐起来,眉眼温柔地看着地毯上的卡斯蒂。
“是的,妈妈。”柚木顺势接下她的猜测,表情单纯地仰起头问她,“如果雪地车坏了,我们要怎么下山呢?”
“雪地车很牢固的,宝贝,它坏不了。”温蒂哈哈大笑,觉得柚木的问题很有趣,“坏了就让杰克修修,总能修好的。”
提到杰克的时候,这句话的说话语气似乎骤然轻了一些。
“可是如果真坏到修不了怎么办?但我们必须下去。”柚木穷追不舍地提问。
温蒂愣了一下。
她主动伸手地抚摸了一会自己黑色的发丝,眉头紧皱,默默沉思了一段时间,手指不断地卷着自己的头发,电视机的蓝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脸色不太好。
大概半分钟,温蒂想到一个对策:“我们可以给山下打电话,这里有电话线路,我会告诉他们开多一辆雪地车给我们,山下有人的,宝贝。”
「哪怕是再早一点的时代,既然有给这种山上的旅馆安装电话线路,那么一般也有无线通话设备」
「是的,毕竟电话线路对于山上房子来说很容易坏掉」
弹幕观众们纷纷就此给出提示,柚木会意地暗暗点头。
丹尼也在这时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怎么才下来,丹尼?”温蒂敏锐地注意到自己另一个儿子的行踪,“不是说拿了玩具就下来找卡斯蒂玩?”
“不会拿了车子,就抛弃卡斯蒂一个人在上面玩吧?”
丹尼瞪大眼睛看向温蒂,脸上迅速浮起一层气鼓鼓的红晕,大声说道:“不是的!”
小孩脚下的步子踩得啪啪响,用力踩着木板冲过来,一把抱住坐在地上的柚木,跟着一起趴在了软绵绵的毛毯子上。
“我怎么会扔下卡斯蒂一个人玩?”丹尼声音里仿佛饱受巨大冤屈,一张小脸气鼓鼓又委屈屈地抱着柚木,“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
温蒂笑着看两个儿子抱在一起,坏心眼地继续逗孩子:“那你在上面干什么,真的没有偷玩你最爱的红色小轿车?”
丹尼猛地抬头,生气地大声嚷嚷:“绝对没有,明明是怪爸爸拦住了我!”
听到‘爸爸’从丹尼口中出现,温蒂原本扬着笑意的脸上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她收敛了笑容,不安地眨眨眼睛,缓慢地扭头,往楼上看去。
只见楼上一片空荡荡,并没有中年男人的身影出现。
柚木从丹尼热情的怀抱里挣扎出来,探出手,摸摸丹尼乱糟糟的头发:“爸爸拦住你做什么?”
丹尼不觉异样,直白地回答柚木的问话:“爸爸问我,昨天晚上有没有跑下去看电视。”
所以,杰克是开始怀疑身边的人了吗?
柚木紧了紧嗓子,继续佯装好奇地问道:“只有这个吗?”
“他就问我这个,我告诉他我昨晚看一半就和卡斯蒂睡觉,他就没问我了。”丹尼挠挠头,“但是爸爸表情好凶,可能没睡够,看了看我,然后又回房间了。”
“你爸爸可能没睡好,不是故意凶你的,丹尼。”温蒂深深叹口气,怜爱地把丹尼抱过来放在腿上,“杰克之前醒来的时候也问我电视机的事情,还说电视机很早坏掉了,我现在就来看看,这不是没坏嘛。”
柚木听到关键信息,眼前一亮:“爸爸也问你了吗,妈妈?”
“是啊,这家伙的脾气真是越来越糟糕了,”温蒂皱眉说道,“只是告诉他,昨晚太困没关电视,至于气得那样说我……哦,没事丹尼、卡斯蒂,爸爸妈妈稍微吵一吵很正常的。”
她腾出手来,温暖的掌心贴在柚木的脑袋上:“只是这段时间,你们还是不要惹爸爸生气了,也许…”
“…也许我该跟他谈一谈。”温蒂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20章
温蒂独自坐在沙发上。
电视机闪烁的光芒在她脸上反复,将温蒂棱角分明的瘦削面部轮廓照得分外立体。她穿着一件毛茸茸的长袍,炸开的毛绒糊在脸上,给了温蒂不一样的暖意。
此时,是下午四点。
丹尼和柚木在温蒂的注视和怂恿下,两人结伴往门口走去,进行一些孩童的室外活动。这是温蒂非常支持的玩乐,她自己经常会拉着孩子们在迷宫跑步,杰克换工作之前,温蒂也非常赞成加强体育活动的课程。
她把视线放在电视机上,情不自禁地蹙眉。
今天中午,她好不容易在旅馆见到清醒的杰克出现在过道而非打字机前,惊喜地迎上去,正想说些甜蜜的话亲热,却被杰克冷眼指责前一晚没关电视的行为。
“这电视机早就坏透了!我的作品也被它影响了,都怪你和电视机!”杰克恶狠狠地冲她吼叫,半点不见以往夫妻之间的情感,青筋暴起唾沫乱飞,把温蒂吓得在原地愣住。
半晌,回过神来时,面对的就是空落落的过道,杰克早已负气离开。
迷茫又愤怒的温蒂立刻前往大厅,想去检查电视机的损坏程度,她不相信,自己只是忘记关一次电视,也会把电视如杰克所说的那样弄坏。
结果如她所料,当温蒂脚步匆匆地走进大厅时,正好看见电视机完好无损地摆放在大厅中央,她的小卡斯蒂正坐在地毯上,聚精会神地等待即将开始的天气预报节目。
温蒂微妙地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她又感到非常的愤怒和难过,还有一丝夹杂在心底的怀疑。
既然电视没坏,杰克又是在冲她发那么大脾气做什么?
黑发女人倍感不适地缩进沙发里。
这里没有她心爱的两个宝贝,不用故作镇定,可以卸下心防地露出恐惧与猜疑的一面。
自从住进旅馆以后,原本只是酗酒时会伤害他人的暴躁丈夫,就变成了晚睡早起的赶稿艺术家,拒绝做旅馆工作上的家务,一心只想创造出伟大的作品。
这已经不太像她认识的,想要长伴此生的丈夫了。在旅馆的一天天下来,她已经越来越难以弄懂,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甚至丈夫偶尔的冰冷打量眼神,更让温蒂觉得害怕。
“……地区将会有持续的暴风雪。”电视机重播了一遍之前的天气预报,温蒂再次被吸引住了视线。
她心神不宁地凝视电视里,为展现暴风雪可能性放出来的部分风雪镜头,暴风席卷着霜雪,厚厚的积雪是视频里最常见的背景,道路上一片萧瑟,偶尔出现的几个人,也把腿深陷在雪里,十分艰难地跋涉前进。
她忍不住把行人代入进自己,随即立刻想到,自己辛苦抱起卡斯蒂,费力地拔出腿行走,还要时不时把走着走着埋进雪里的丹尼挖出来的画面€€€€温蒂露出微笑。
但想象画面虽然有趣,终究还是抵不住冰冷的现实,温蒂几乎可以预见一家四口,在暴风雪来临之际只能在旅馆内躲在一起的画面。
她有些局促地抿住嘴唇,心里焦灼起来,再次抬头看了一眼时钟。
是时候去地下室检查锅炉煤气完好状况了。
这其实是接下旅馆看管任务的杰克的工作,但杰克自从进来以后便只顾写作,温蒂只好顺从地帮他把工作做了。
温蒂理理皱褶的袍子,起身往地下室方向走去。
她在地下室找到记录本,对着乌黑的机器一个个进行记录,并时不时用毛巾擦擦关键部位,进行基础的保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