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木裤兜里的小手机微不可闻地响了一声,随后立即结束。
被遮盖在喧杂的环境里。
-
早上见过的摊主抬起头,把手机盖合上,收进兜里。
“在给谁发消息?”他的妻子好奇地问他。
在他们面前,是白色的纱布和忙碌的人们,穿着制服的警察一脸严肃,从他们面前路过;白衣医生们“嘭”地一声把救护车后门合上,车灯亮起,留下一股尾气。
街坊邻居们不论有事没事,都神情复杂地站在门口,注视着平日热闹的街道出现不寻常的活动€€€€很快,他们往回走,似乎觉得热闹看完了,就该回去。
但救护车走了,警车却还没走。
几个警员分散着向周围一些住户的家里行动,手里拿着调查用的记录本。
摊主胡乱地敷衍过去:“没什么,跟早上找我的小孩说一声而已。”
他话语流畅,表情看不出变化。
妻子相信他:“好,我去倒杯水,警察也要来找我们了。”
他的妻子走进厨房,端起水壶,倒了两杯水在一次性杯里。
而近处,确实有两位警员向他们这个方向直直地走来,一直走到摊主的面前。
“你好。”一个年长一点的警员先开口,年轻的警员站在靠后的位置,认真地端着本记录本,“我们需要向您调查一点,有关您隔壁摊主儿子,三河铃木的事情。”
摊主往家中回看,妻子已然把两杯水端在桌子上。
他叹口气,把两位警员往里边引:“请进。”
他们在桌前的沙发上就坐。
如他们所料,警察们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三河家的一些消息,摊主如实一一回答,年轻的警员一刻不停地记录着他说的话,尽管那都是些可以查到的简单东西。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这个繁琐的流程终于走完,警员喝掉最后一点水,合上记录本。
“感谢配合。”年长警员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带小警员离开。
“等等。”
挽留的声音。
警员们停下离开的动作,齐齐回望。
摊主面色犹豫地说道:“请问,三河铃木出事的地方是......”
警员们对视一眼,例行公事地回答:“抱歉,现在的案情详细还不能向大众告知,您可以结案后再进行查询。”
“是在练马区,”摊主不顾他们的制止之意,一口气问了出来,“在练马区出事的吧。”
虽然是询问,但他语气坚定,显然是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妻子悄悄捅了他一下,摊主没动。
闻言,年长的警官面色不改,年轻的却没能控制住表情,睁大眼睛,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流露出慌张的情绪。
待他们走远了,妻子才迟迟张口,不安地捶打丈夫的背:“你不该问他们的。”
摊主不以为意,握住妻子的手:“受人所托,亲爱的。”
妻子:“拜托你询问那栋房子?我可不信,那东西说出来都晦气。”
“但德永家住进去了,”摊主说,“他们到目前为止都没事,一家三口人呢。”
妻子深吸一口气:“这叫没事吗?”
“警员那个样子,三河铃木显然是死在练马区那栋房子里了。然后,今天三河铃木出事,其他几个小混混也不见踪影,他们家长都说一夜没回,你知道的,三河家那小子整天和小混混们呆在一起。”
“如果那群人不是失踪了,而是一起......”
摊主制止住妻子接下来的话。
他叹息着对上妻子惶惶不安的眼神:“好啦。”
第35章
[三河铃木突然死了, 三河婶子去医院了]
手机屏幕亮着荧光,发信人显示是隔壁摊主于数十分钟前所发。
柚木细长的手指停留在手机短信的页面,目光呆愣,心跳如雷。
三河铃木的死亡, 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大事件。
既然这是一个片场, 三河大妈和他们又有相当接近的关系, 那么按理来说, 三河铃木的死亡绝对会传到他的耳里。
而这个事件的发生和听闻的必然性, 恰恰是片场的一个剧情点, 就好像一定会在丹尼身边接触到厨师长迪克一样, 是片场情节的一部分。
比如说他之前猜测的几个点,学校,家庭以及户外, 都是与“仁科柚木”有莫大关系的场地, 所以他才会去调查这些地方。
而现在的这件事, 是否意味着, 三河家就属于户外相关的情节发生地。
「三河铃木是谁」
「好像是小混混」
「发小昨天遇到的」
弹幕数量暴增,许多人在搜寻三河铃木相关记忆的同时, 怀疑党再现,提出与柚木所想一致的猜测,第二片场与三河家有关。
“叮铃铃€€€€”
中午的下课铃响起, 已经是午餐休息时间。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慢悠悠地喊着下课,学生们纷纷从椅子上站起来, 三两成群地往教室门口走动,准备去食堂用餐。
悠树本来也打算去食堂, 空手站起来, 但侧过头一看, 自己的干饭好友柚木三两下拎起包,跟着往外走,架势不像是去食堂。
“今天中午回去吃?”悠树小跑着追上几步,疑惑地询问柚木。
柚木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回去吃饭,顺便搜索一下家里的信息。
但是就目前来看,三河家的大事更重要。
-
柚木首先去的是三河大妈隔壁的摊子。
既然挨得近,隔壁摊子也的确是与吃食相关的生意,他拎着包赶过来,随意点了点吃食当做午餐,摊主给他送过来,也顺便在柚木面前坐下。
“你早上让我留意三河婶子的事,我是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
摊主率先开口,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柚木,因生计而粗壮的手指互相绞动,代替主人显示其内心焦灼。
柚木:“我其实也没想到会这样,昨天三河大妈才送我吃的,今天想来找大妈买点还回去,结果...大妈没事吧,听您说,她去了医院?”
摊主点点头:“因为三河那小子的事情被吓到了,身体倒没什么事。”
他们面对面坐着,沉默了有一段时间。
此时不算午餐高峰期,柚木又特意找了边上的位置坐着,身边吵闹着吃饭的人很少,所有的喧嚣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燥热的午风吹过,吹得人更加心情浮躁。
肚子虽然咕咕叫着抗议,但柚木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心里沉甸甸的大石把空荡荡的胃部填满。
他心里掂量着台词,真诚地对上沉默坐着的摊主。
柚木:“非常麻烦您,但是我可以问问您,您知道三河铃木这件事相关的原因吗?”
他说得直白,摊主沉沉地盯着他。
“大家都住在这附近,您也知道,三河大妈对我和姐姐都非常好,”柚木继续说,“我和姐姐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这样的母爱,非常感激她。三河大妈的事情,我自然也当成我们妈妈的事情来看,眼下妈妈跟前的孩子出了大事,我们真的非常想帮忙。”
摊主没说话,柚木也心知,这点话的分量是不够打动人的,倒也不觉得尴尬,继续添加分量。
“今早麻烦您帮我看着,真的非常感谢。三河铃木这件事也的确非常突然。”柚木斟酌着话语,“但是早上,您的短信,似乎是知情人?所以我想跟您问问。”
摊主终于开口:“你怎么会觉得我是知情人?”
有希望!
柚木眼前一亮,措辞依旧小心:“您在说三河铃木事情的时候,用的是‘突然’。”
“虽然好好一个人离开,的确是突发**件,但是来之前,还有少许几个警察离开这条街的几个地方,街上也比以前冷清不少。”
“如果是突发性疾病,不应该有警察滞留这么久;如果是突发性案件,不应该这么爱孩子的三河大妈毫发无伤。”
柚木完成他的推论,目光如炬地进行总结:“所以,三河铃木的事情有隐情,我猜想您也许知道点,恳求您能告诉我。”
沉默。
坐在空气湿闷的摊子里,呼吸似乎都被限制了空气的输入,对面坐着的男人面色依旧纠结复杂,像一块沉闷的石头;他的妻子接过少许生意,来回送菜的路上不时探头看他们这桌。
不知道坐了多久,在柚木热切又坚持的视线下,摊主总算是晃动着脑袋抬头,开口说话。
摊主:“真不知道你这么个小孩,怎么来的那么多心眼。”
“这不是心眼,是敏锐的观察和对大人们的关心。”柚木特意臭屁一句,满意地看到摊主因为他符合年龄的孩子气而放松脸部肌肉。
像是达成通关目标的陈旧铁门,摊主一一道来,为通关者打开这扇尘封的大门。
“其实,我能告诉你的也不多,更多的只是一些道听途说和猜想而已,但你既然觉得有知道的必要性,我就把我的想法和你说说。”
柚木凝神闭嘴,洗耳恭听。
摊主:“其实我说突然,是因为,这孩子离开得确实奇怪,离开的地方也奇怪,让我想到一些东西,还有一些事情,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知道的。”
“你们也都知道,三河铃木就喜欢和小混混呆一起,晚上瞎混到凌晨回家,是常有的事,我和妻子总是住在门店里,经常能听到那些小混混半夜叫嚷着跑回来的声音,实在是很吵,我又睡得浅。”
“但昨天晚上,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直觉,也有可能是命运,我半夜做了噩梦,醒来了。”
摊主陷入回忆里,正坐着的身体弯曲,似乎被沉重的记忆活生生压下去。
“我半夜惊醒,妻子还睡着,当时已经非常晚了,家里一片漆黑。但好在我们住门店里,睡在一楼的房间,所以窗外的月光和路边灯光都能让我看清路,我就下床,倒了杯水喝。”
“然后,我在喝水的时候,除了水声和风声,我又听到了声音。”
“喘气声和跑步声,非常的急促。”
“其实刚开始听到,我还没觉得奇怪,因为那群小混混总在半夜回来,有人的声音很正常,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