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撞了一只黑猫。”
当原濑京子从副驾驶挪到驾驶位上， 推开车门，担忧地往车尾巴查看时，未婚夫将志这么告诉他。
京子皱眉：“怎么会是一只猫...”。
深夜开车回家， 路上空空荡荡， 即使在聊天，但两人都不是会分心不看路的人。
因而， 当车子开过空旷的公路， 却猛地震荡，车轮底下传来惨叫时，两人都非常不可思议。
“分明没看到有猫窜过来， ”将志在车尾嘟囔着说道， “这猫到底怎么回事。”
京子于是更加探出头去。
她越过车身， 越过未婚夫健壮的身体， 看到了血腥中躺着的黑猫。
黑猫在东方故事里，向来有辟邪的内涵， 是某些人心中堪比门神的存在， 在许多古老文明也有相当高的传说地位。
深夜撞死黑猫，对于一个迷信的孕妇来说， 这是很晦气的事情。
她于是收回视野， 把弯腰探头的姿势收回来。
转而直起腰板，想坐直了，回到自己的副驾驶座位上。
也就是这动作的一瞬间， 她似乎瞅到苍白的小脚丫出现在黑猫身边，随后是骨瘦如柴的、弯曲的腿骨。
看那长度和纤细度，像是一个皮肤死白的小孩， 裸着下半身曲着腿， 蹲在鲜血四溢的黑猫尸体身边。
她顿时心底一凛， 再仔细一看，似乎又是错觉。
那里只躺着一只黑猫尸体而已。
“紧接着，我们就发生了车祸。”京子说道。
大明星美丽的脸上毫无血色，回忆这段记忆，对京子来说需要极大的心理压力。
但她仍然坚持着，把自己能想起来的每一个细节说出来，显然是因为，京子认为这些事也许和腹中孩子有关。
她说到这里，颇有点坐立不安，屁股底下的软椅被她下意识的绷脚乱踩摇晃出“嘎吱”的声响。
柚木给女士打了一杯暖手的热水，用腾腾白气抚慰京子慌乱的心情。
手上有点暖的东西，会让人更有安全感，也更好完整地继续叙述事情。
富取医生努力理解这位特殊病人的意思：“因为黑猫这件事，所以后面没好好开车，导致出车祸了？”
京子立刻皱眉摇头，非常不赞同他的猜想：“不！不是的！”
“我很了解将志，他是一个非常冷静谨慎的人，就在车上，他还提醒我要在婚前去经纪公司做备案，他绝对不会因为撞到猫，就带着我和孩子步入险境。”
柚木尊重当事人的想法：“那么您认为…”
京子重重地咽下一口热水。
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对她格外困难而有压力。
她弯下身子，并拢腿，脚尖不断地研磨，手指缝也被神经质地反复穿插，脑袋上明显冒出汗珠。
哪怕在阳光下，脸色也更加不正常地病态白。
她眼珠不断转动，四处查看，似乎是在做检查。
富取医生看出她的心思，帮她补充说：“现在这层只有我们几个人，实习生我都赶下去了，放心。”
京子：“不…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有点担心别的…算了，请问有毯子吗？大衣也可以。”
在医院，找一床白被子并不困难，柚木很快将一床干净的白薄被递给京子。
京子连声说谢，被子拿到手里，立刻就裹在自己的腹部，围着腰转了两圈，活像是想把自己卷成陀螺。
「啊？被子是这么用的吗？」
「是不是太冷了」
「再冷也不应该只裹肚子啊，这动作也太奇怪了」
京子自然也明白，自己这么做相当奇怪。
但她苦笑着，还是充分利用被子，把腹部裹得严严实实，不浪费半点布料，末了才叹气，嘲笑自己。
“我像是在做无用功。”
富取医生体贴地：“还冷吗？虽然时间早了点，但现在开暖空调也完全可以，原濑小姐。”
京子再次苦笑起来：“不，我不冷。”
她指指裹上厚实被子的腹部，眉眼哀哀地：“我说的无用功，是说这个。”
“我肚子里的男孩。”
-
试探着说给警察听的时候，被困惑地质问了。
“根据车载监控看来，这场车祸是因为您未婚夫手脚控制失常导致，”警察再次重复他们的结论，“我们已经根据您的说法，多次查看监控中方向盘下方，事实证明，那里什么都没有。”
京子面色惨白，长长地绷带在她额头上缠绕数圈，瓜子脸两颊消瘦，凄惨可怜地哀求：“我分明看到有个男孩，身体特别白的男孩，是他拽着将志的方向盘。”
“他眼圈很黑，一直乱转方向盘，力气很大...”
警察们面面相觑：“您还是认为，这是您车祸的原因？”
京子能看出他们眼中的不信任和怀疑。
但她的未婚夫还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自己又不愿意拖亲人们进来，正义与民众信赖的警察们，是她唯一可倾诉请求的对象。
在她苦苦哀求下，警察们当着她的面，再次检查监控。
只见屏幕里，两人正常地坐在座位上，公路上两侧灯的光影不断在脸上闪烁，将志把控方向盘，表情平静。
视频里的京子扭头，想和将志说话。
但她乍一转头，立刻瞪大眼镜，连连后仰，惊恐地捂着嘴巴指向方向盘下方€€€€
将志感受到她的动静，不经意地往下看了一眼。
于是他的眼睛，也立即瞪得像个铜铃。
在之后，他的手使劲操控方向盘，但操控得反而歪歪扭扭，不时往反方向旋转；车身也随着方向盘左歪右斜，最后猛地一打转，狠狠地撞在路边围栏！
...然后，京子在半昏半醒中，看见自己**顺着小腿汩汩流血，腹部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有东西离开了。
...警察暂停了视频。
“您看，”警察说道，“真的没有男孩，也没握住方向盘。”
-
富取医生难以置信地：“而你现在，却觉得自己肚子里是这个男孩？”
他觉得今天的话题，不该出现在医院会议室，而应该出现在午间电视诡异故事频道里。
「什么都市怪谈」
「男鬼：给我开开车」
「会不会真是幻觉啊，监控都没拍到」
京子格外肯定地点头。
她扫过富取医生迷惑的眼神，心下了然。
她能在演员这一行干得风生水起，自然不是什么头脑糊涂的人，要是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蹦出来，自己估计也要怀疑再三。
但事实上就是，这样的事情的的确确发生在自己身上。
...也许医生也帮不了自己，京子再次升起这样的想法。
早在本田先生那里，三番两次确认自己腹中胎儿健健康康，不必思虑过多时，她原本升起的求助心理顿时被打消的一干二净。
富取医生是唯一一个找上她，赞同她腹中胎儿不对劲这件事的。
总算有人与自己的怀疑站在同一条线上，哪怕自己会被作为研究案例放在未来论文上，京子都认为，这是值得的。
但如今，连富取医生都并不相信自己的陈述，如果后续再次一切正常，她恐怕...
京子悲哀地垂下眉眼，却不经意扫过一旁的实习生。
这位气质相貌极其出众的实习生，正在用认真的眼光看着她。
没有怀疑，没有困惑，更没有其他负面的情绪，余下的只是专注与思索，和富取医生、警察们截然不同的听后情绪。
京子一惊，这才想起，刚进来的时候，这孩子也是最先问自己经历的人，还被富取医生夸过医学方面的天赋，心下顿时欢喜起来。
也许，这位医生有办法？
柚木等富取医生说完了，才接着问出自己想知道的：“原濑女士，请问您是怎么肯定肚里是那个男孩？”
京子：“我见到他好多次。”
一次是在黑猫尸体边上；
紧接着，在未婚夫病房，这男孩推门而出，摸上她的肚子；
还有一次，在拍摄片场，群众演员看着她的肚子尖叫，但自己还未显怀，怀孕的事情也没有暴露，这么年轻的女学生不该眼尖地看出孕肚。
她后面找女孩，却发现那女孩当天意外离世，巧合的不可思议。
接着是饭桌帘子下，阴森森地蹲着摸她的肚子，但共进晚餐的人却并未看到；在洗澡的时候，突兀地抚摸肚子，水滴穿过男孩的脑袋，像是一场幻觉。
“...他一直在找我，摸我的肚子。”京子说起这些惊心动魄的经历，不禁潸然泪下，哽咽地说道，“他是不是想投胎到我的肚子里？可为什么是我，因为我撞到他的黑猫吗？”
富取医生左看右看，见两人都很严肃讨论的模样，干脆也异想天开，抓耳挠腮地想出一种可能：“我听说亲生的兄弟姐妹中，有人没成功出生的话，会借助顺利出生孩子的身体生下来...”
“不可能！”
京子坚决地摇头：“我问过我的母亲，她只有我这个女儿！”
她提到母亲的时候，表情再次变化。
“您的母亲...”
京子落泪：“离世了。”
“当我在家里，见到饭桌底下的男孩时，她睡着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