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冲进了火海,这样莽撞的行为当然是身体内另一个家伙做出的,但是他却诡异地没有出手阻止。
再怎么愚钝也就知道了,这是一场局,为了将他们引走、而施害于那个蠢笨到让人发笑的家伙。
利用的就是他们的傲慢。
€€€€毕竟那只是个担忧生气悲伤都只会用血泪来阐述的家伙,谁会相信当真有谁、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大火烧遍了整座山,两面宿傩和纲吉却始终没有找到产女的踪迹,只是循着阴阳师留下的灵力的痕迹追溯到了京都,在对方拿到酬劳高兴归家的时候来了一个贴面杀。
猩红的血液沾染上千里奔袭的诅咒之王的侧面,在男孩白皙的面容上留下污秽。
而粉发红瞳的诅咒之王只是站在轰然倒塌的阴阳师身边,神色阴晴不定。
脑海中另一个聒噪的家伙此时却并不说话了,两面宿傩敏锐地感觉到对方不仅是为了产女的消逝而陷入低落,也隐约对他的这等行为有着不虞。
然而诅咒之王向来不是什么顾忌他人的家伙,伸手用大拇指狠狠擦过残留在脸上的液体,像是狠狠揉过半身的脸颊,见着泛红才放下手。
“杀就杀了。”他垂着眼,神情淡漠地说,“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知是在说谁。
可想到另一个家伙可怜兮兮地哭做一团,那种表情放在自己的脸上极为怪异,可若是建立在那是另一个灵魂的前提……
两面宿傩又觉得,或许也还不错。
他如此想着,让自己自然而然地忽略,那种奇怪的、什么地方缺失着的错觉。
第136章
€€田纲吉和两面宿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见到【奴良滑瓢】的。
传闻中斩杀了羽衣狐的大妖早已在关东传遍了名声,因此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两个人即刻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然而怎么也想不出与对方有所交际的地方。
直到对方轻车熟路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给自己倒上了茶水喝了一口, 还嫌弃没味道从自带的香囊中掏出一把不知道是山茶还是什么的干花撒进去, 才露出美滋滋地表情又再喝了一口。
纲吉看得目瞪口呆。
而脾气更加直接和火爆一些的两面宿傩已经一爪子拍了过去。
身形即刻消散的滑头鬼笑嘻嘻地抓住了他们的爪子,还能慢悠悠地再喝一口茶。
“真是气性暴躁的家伙。”
他笑吟吟地说,看着他们的模样像是在看两只奶猫€€€€如果诅咒之王也能被称为是“奶猫”的话。
身形像是幻影一样不断在室内消散的滑头鬼极其接近地打量着他们, 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在判断出了这具躯体内存在着两个人的时候, 更是啧啧称奇。
“所以他们才叫你们是两面宿傩吗?”他摸着下巴,再度挡住超凶奶猫的一爪, “不要对老头子意见这么大,要不是我家夫人,老子也不想来找你们的……麻烦的小鬼们。”
两面宿傩以咒力包裹双拳破除了虚妄, 扭头看向门口。
在那里,手中捏着茶杯的奴良滑瓢慢吞吞地饮下最后一口茶, 对着他们遥遥举了举。
“我的夫人璎姬,与你们的母亲葵姬曾是闺中好友。”
顿了顿,滑头鬼严肃的表情一变, 嬉皮笑脸的模样不仅不显亲近,反而让人极其想要给他来一拳。
€€€€“在此之前, 叫我一声姨父如何?”
……
记忆短暂地停止在奴良滑瓢嬉皮笑脸的模样。
脑袋里还残存着一些当初的事情,因此€€田纲吉还零零散散地记得自己确实是在奴良组的老宅里很是度过过一段时光€€€€当初对着奴良鲤伴说自己还抱过对方也并非是妄言, 而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只不过是少年两面宿傩的身体抱过幼年奴良鲤伴罢了:)
他闭了闭眼,努力将自己从记忆之中抽身出来, 脑海之中却止不住地想起, 产女死亡的那日, 自己怀抱着两面宿傩的情景。
那是两个灵魂第一次在意识之海中的见面,他淌进了对方的意识之中,在黑色的死水之中跋涉,找到站在中心的两面宿傩。
粉色短发的男孩神色淡漠,就像是在山林之中寻找的不是他们二人,而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而已。
然而不是的,€€田纲吉彼时尚且没能恢复原有的记忆,但是在看见两面宿傩难看的表情的时候,还是醒悟了过来。
€€€€他并非不为所动。
就和自己一样,两面宿傩是愤怒而难过的。
只是他还太幼小,此前也无人教导过从来都是自由生长、肆意妄为的诅咒之王,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才让他将之简单地归之为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所触碰损坏的愤怒。
所以在愤怒之后,在他将那只阴阳师斩杀、又赶向那个男人所在的村庄之时,€€田纲吉沉默地拥抱了他。
落日垂垂,天边绯红一片,却怎么也不及烧尽了菅名山的那片大火。
发现异状的村民们沉默地拿起锄头铲子,衣衫褴褛的众人包围了他们,神色惧怕地试图保卫自己的家园。
可他们什么都没做,甚至只是因为两面宿傩是个并非常人的孩子,便被视为“妖魔”。
在如此的情景之中,€€田纲吉第一次越过身体的阻碍,怀抱住了自己的半身。
【没关系。】他如此劝慰对方,在灵魂相连的意识之海中立下誓约,【我们不会分离……我不会离开你的。】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让我们分离。】
此为契约。
自此,怪物们的生命相连。
思及此,€€田纲吉看着手里这个盒子的表情就变得奇妙了起来。
毕竟他还活着不是?
虽然是以咒灵的姿态,但“€€田纲吉”确确实实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然而两面宿傩早已死去。
随便在咒术界抓一只咒术师出来询问诅咒之王如今在何处,对方都会用一种奇怪的神情反看回来,说那家伙不是千年以前的存在、不是早就被封印得七七八八。
但是€€田纲吉的的确确还存活在世上,也就说明对方并未真正死去。
€€田纲吉耷拉着脑袋,坐在秋千上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座阴影包裹了他。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一只手里拎着甜品袋的大猫出现在他的眼前,毫不客气地坐上旁边的秋千,看起来很是期待地搓着手拿出一只大福。
“这家的毛豆大福我超€€€€级推荐。”他如此说道,特别自来熟地朝正在忧愁的咒灵手里塞了一只,“你也来一只吗?”
€€田纲吉眨了眨眼睛,看着已经被塞进自己手里的毛豆大福€€€€恕他直言这个口味听起来真的很奇怪€€€€道了声谢。
坐在旁边的五条悟就弯了弯唇笑了笑,看着曾经的师长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大福,才坏心眼地开口。
“不怕我下毒吗?”
€€田纲吉:?
棕发的咒灵先生看了看大福又看了看五条悟€€€€对方在甜品这方面大概算得上是百分百的权威,这东西听起来虽然奇怪但是吃起来居然意外地不错€€€€然后露出了疑惑的脸。
大概是他疑惑得实在很真情实感,对方哈哈大笑了起来。
€€田纲吉鼓了鼓腮慢吞吞地咽掉大福,没注意到嘴角留了块奶油,真情实感地疑惑着看了身边的五条猫一眼。
“你不是最强么?”他吐槽道,“最强也需要下毒吗?”
这句话不知道是戳到了五条悟什么地方的神经,对方愣了下,又继续笑了起来。
€€田纲吉:……
他有些无语地把五条悟手上的纸袋抢过来,一边吃嗷呜嗷呜吃他的甜点一边等他笑完,吃完两个还没忘记打一个嗝。
这时候五条悟才停止了笑容。
今天他的造型和平日里的小墨镜不太一样。
大概真的是当老师了得看起来成熟一些,青年将轻便的墨镜换成了白色的绷带,因此原本软软垂落的白发就像是摸了发胶一样竖了起来。
对此咒术界的最强先生只是笑嘻嘻地表示不过是咒力的特殊用法。
但是怎么说能够细微而长久地控制咒力让自己保持这个发型也是很厉害了。
此时此刻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身体向后倾着,歪着头看他。
“没准需要呢。”他似乎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摸着下巴说,“如果是战胜不了的敌人的话,果然还是下毒来得比较快不是吗?”
€€田纲吉:……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他还是幻视了这家伙眼里赤|裸|裸玩笑的意思。
€€田纲吉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又向着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老父亲前进了一步。
但是这怎么办呢,还不是只有怀抱着如大海一般宽阔的心胸将他原谅。
于是他主动提起了话题。
“悟找我来做什么事呢?”
他问。
五条悟的目光落到了€€田纲吉手里的盒子上。
“我倒不记得你以前会收学生的东西。”他比划了一下,“当初我和杰想溜出去、让你给我们开请假条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收过我们的贿赂。”
€€田纲吉:……
“那是因为我就和你们一起出去了。”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而且这也不是学生交给我的东西……应该是学生的家长?”
不过菜菜子和美美子两姐妹应该算是杰的女儿才是来着。
这种细节不用在乎(喂)。
五条悟别过头,很幼稚地“切”了一声。
€€田纲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危险的特级咒灵和危险的特级诅咒师接触之后被责任感所驱使,所以火急火燎地赶来,夏油杰没有亲自出现、而是让自己的两个女儿过来送东西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不去在这种时候挑逗身为最强的友人的神经。
但是这就很有一种当初他们俩吵架,把他这个当老师的夹在中间的错觉。
早就知晓这两个笨蛋男子高中生习性的家入硝子早就逃得远远的,往往都是他被夹在中间、在幼稚的男子高中生们无聊的冷战中里外不做人。
想起当初连只有三个人的课都会翘掉的五条悟,再看看现在这个大清早的去买早饭当社畜的五条悟,就算是€€田纲吉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时间的力量如此强大。
五条悟被他的这视线看得给搓了搓手臂,往后缩了缩。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吐槽道,“让我觉得下一秒就要被你吃了……哦对,咒灵的食谱上确实有人类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