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便非常高兴地抬起了头。
“您叫我吗,纲吉大人?”
€€€€竟然是真的。
€€田纲吉心情复杂地跟随着对方进入了吃饭的地方。
两面宿傩已经毫不客气地坐在桌上大吃特吃了。
听见声音对方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田纲吉发现这时候的两面宿傩竟然格外的……乖巧。
这个词和两面宿傩放在一起实在有些奇特,但是或许是在这个回忆之中带上了某种滤镜,€€田纲吉自然而然地用上了这个词。
他托着腮观察继续用了一只手拿衣服、另外三只手分别拿着不同的食物或者碗碟,进食的姿态说得上是粗鲁,但是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田纲吉见过的上一位在吃饭的时候粗鲁得如此自我的人还叫做“Xanxus”,是可怕的暗杀部队的Boss,大概是因为幼年的经历,曾经从贫民窟一跃成为意大利最大的mafia彭格列首领之子的Xanxus并未迎合那些高贵的、上层的习俗,反而自我的保持原本的模样,在彭格列的庇护之下肆意生长。
不知为何,€€田纲吉并没有进食的欲望,他坐在两面宿傩的对面,单手托着腮,看着对方这种我行我素、粗鲁之中又仿佛带着自成体系的“优雅”的行为,终于遗憾地确定,“幼年”的自己对于两面宿傩的行为习惯的改造计划大概是失败了的。
不过也没关系。
教父先生苦哈哈地在心中想,正因为是这样才是宿傩嘛……哈哈。
这样想着,他就不由打量起了这里的两面宿傩来。
这时候的两面宿傩比起之前所“见”到的他已经成熟了许多了。
身材不再是沉下脸来也总是有种奶气的五短身材,原本被产女妈妈喂出的可爱的婴儿肥在他的脸上消失,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成熟不少。
€€田纲吉的心中微妙地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老父心态。
几乎就是在他的神色表情变化的瞬间,对面的男人进食的动作也顿了顿,抬眼看向了他。
嗳?
€€田纲吉慢慢坐直身体,状似乖巧地看着对方,直到两面宿傩收回了视线才放松下来。
他记得当初两个人还在一个身体里的时候默契就非常足,可以说是有着连天线也不用插,就能够彼此呼应的心电感应。
而现在两个人虽然像是被分开了,但这种可以被叫做是心电感应一样的东西却似乎并未消失。
这样想着就知道对方大概感受到了自己刚才的老父亲心态,€€田纲吉就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他别扭地扭过头咳了一声,正巧里梅送来食物,便埋头装作无事发生地进食起来。
但是€€田纲吉心中还是有着淡淡的迷惑的。
他低头看着正拿着勺子的右手,慢吞吞地舀了一勺米粥送入嘴中,感受着温热的食物在嘴中化开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但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田纲吉想。
毕竟按理来说,这不过是他的“回忆”碎片。
所谓的回忆是重新回顾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然而,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在“回忆”之中的灵活度似乎有些偏高。
而且这种能够自由度并非是一成不变的,€€田纲吉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几乎只能呆在两面宿傩的身体当中观看,但是到了现在却几乎是百分百地参与到了“回忆”之中,这就诡异得有些过分。
在他百无聊赖地产生这样的想法的时候,脑海之中便传来了一声轻笑。
这笑声距离他应当说是极近的,仿佛是从脑海内部传来€€€€哦不,不用“仿佛”其实也说不定。
这样来说的话,€€田纲吉的心中就有了一些猜测。
比如说这并非是所谓的“回忆”,而是某人为了让他恢复原有的记忆而制造的“回忆”。
但是这东西也不过是猜测,更多的怎么也得去到对方面前才能得到答案。
但是想通了这点,€€田纲吉就不由得放松了许多,连带着对面吃完之后就发现半身的心情骤然发生变化的两面宿傩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就是那个么?
近来正在接触人类知识的诅咒之王无聊地想,男人心,海底针之类的。
€€田纲吉:阿嚏!
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变成了海底针的€€田纲吉自由地探索起了这个“回忆”。
说实话,虽说后来被叫做是“诅咒之王”,对待其他人的时候他也确确实实暴虐不讲道理,但是显然,€€田纲吉并不在两面宿傩的这个“其他人”的范围当中。
毕竟他们彼此身为半身,是比兄弟还要更加亲密一些的关系,是如果不是某个家伙自己也不知从何而起的想法、势必将会纠缠一生的存在。
所以总是特别的。
“回忆”之中的时间过得总是超乎寻常地快的。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田纲吉就已经陪着两面宿傩在山上度过了一个多月。
诅咒之王的日常和之前几乎没有区别,打架、休息、打架、休息,因为几乎从不留情,最后的结果也是非死即伤,所以诅咒之王的名称不仅没有随着这种养老生活消退,反而愈演愈烈起来。
感受着支撑回忆的能量正在消退,€€田纲吉挑了个日子,给三个人买了新的和服,在夏日祭典的时候带着半身混入了人群。
粗劣的术法足够让普通人忽略他们身上异于常人的地方,因为“半身”就在身边、所以也格外放松的教父先生给大家一人发了一只苹果糖,带上了路边摊上老板手工雕刻的木质面具。
这个时代并无后日的烟火,然而祭典还是十分热闹。
家家户户难得点的灯火在祭典上大量悬挂在街道上,灯火葳蕤之中,带上浓墨重彩的面具的青年身形似乎也摇荡了起来。
两面宿傩四只手都揣在袖中,神色冷淡地旁观着小鬼的玩闹。
最后对方凑到了自己的面前,面具掀起一角,露出白皙的下巴与殷红的唇。
“你知道么?”他问,木质面具上红与黑色的墨迹试图模拟神鬼,骤然之间,两面宿傩感到脑海之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幕场景。
€€田纲吉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回荡,他的半身带着他无比熟悉的笑容,凑上前问。
两面宿傩想起对方坠落的时候,曾经以为会永远纠缠在一起的半身在自己的面前消散,因为并非是人类而是山神的馈赠,所以连最后的形体都没留下,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金红色光点。
“你知道么?”他还在问,触及诅咒之王的底线边缘,但神情却让两面宿傩感到了一种天真,“‘我’是怎么死的。”
两面宿傩低下头,看着那张面具,喉结滚动。
热闹的夏日祭在他的身后消散,还原成最为本真的、漆黑的模样。
坐在尸骸堆上的诅咒之王睁开眼,一只手托着腮,神情倦怠而冷淡。
“你是因为我死的。”
€€€€他如此说道。
第144章
意料之中的答案。
站在不知是水还是血的液体之中, €€田纲吉仰着头看向两面宿傩,正巧对方也低下头,与他遥遥对视。
粉色短发的鬼神依旧是记忆之中的模样, 然而,就算是比起方才的“回忆”中那只两面宿傩,他看起来也要更加成熟许多。
几乎只是眨眼的瞬间, 对方就从他骸骨堆积的王座上站了起来。
下一刻他的肩被一只手掰住, 带着黑色咒纹的手臂横亘在眼前, 而诅咒之王与他错位交错, 下巴扣在他的脖颈处, 神色冷硬。
€€田纲吉微微一僵。
属于成熟体的两面宿傩的气息包裹着他,强大的咒力在对方的领域之中毫无收敛, 曾经同源的力量到了现在已然走向了另一端, 让教父先生需要压制住自己的本能, 才能不顺手将贴近的男人扳倒。
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旋即松开了手。
他们面对面站在两端。
比起方才在回忆之中见到的那只两面宿傩,面前的这一只又更加成熟了不少。
他依旧是粉色的短发, 女式的和服挂在身上丝毫看不出违和, 四只手揣在一起,如果换一个情形,大概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猫猫揣爪。
嗯……如果两面宿傩也能算是一款猫猫的话。
纵然面无表情,诅咒之王身上的气势也还是很足的,尤其是当他发现对面的臭小鬼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之后,那张脸上更是沉得能滴出墨来。
接收到对方不悦的信息, €€田纲吉扭过头, 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其实是有些想要调节气氛的, 但是这种时候他能说什么?难道挥挥爪子,然后说一句“嘿宿傩好久不见啦,你咋这么垃啦”。
……这显然不可能吧。
想到这里,€€田纲吉就不由得有些想要叹气,那些被Reborn所教导的、在彭格列十代目的交际往来中锻炼了千百次的交涉技巧这时候一个也想不起来,而要想回到身为“半身”应有的默契和亲近……好像有差了那么一点火候。
让人头秃。
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仿佛又掉了几根的教父先生耷拉下了肩膀,露出了一个微笑。
“果然如此。”他无奈地说道,“所以才不愿意见我,对不对?”
这次僵硬的变成了两面宿傩。
诅咒之王在漫长的无聊的发呆时光当中,倒是曾经想象过无数次他的半身苏醒过来,会对他说些什么的。
按照两人的默契与关联,依照他对于这个强大却总是心软的家伙的了解,这样的回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听见这样的回答,那千年的时光之中,无数次所幻想的这个家伙对着自己怒目而斥的场景,就都像是他一个人、哦不,一只咒灵的独角戏。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想。
“愚蠢。”他不由得再一次地、对着自己愚蠢的半身,吐出了这样的词汇。
€€田纲吉叹了口气。
“是啊我就是很笨来着。”教父先生无奈地说道。
说实话两面宿傩当然不是说他“愚蠢”的第一人。
在他之前Reborn叫过他“蠢纲”,六道骸更是把“愚蠢的彭格列”挂在嘴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这个称呼出现的频率几乎和他的口头禅“kufufufu”的次数持平。
虽然成为了里世界唯一的教父,€€田纲吉也还是没能从这两个人的嘴里摘下“愚蠢”的帽子,连云雀学长毒舌起来的时候,也会说他很笨。
但是这有什么办法。
他理直气壮地想,正是因为如此笨拙,他才是他嘛。
所以现在也是同样的。
棕发的咒灵理直气壮地看着说出愚蠢之词的半身,如果是年龄再小些的时候,大概已经鼓着嘴叉起腰来。
“我就是这种愚€€蠢的家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如此说道,亲密得像是横亘在两只咒灵之间的千年时光从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