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78章

苏轼聊起他在开封府听说的“奇闻”。

“还有人会当街读报,遇上读不懂的字,就去算卦或是说书的那里问过。”

蔡京则感叹:“没想到,这《汴梁日报》一出,城里人便都觉得识字是一件要紧之事,纷纷学起来。家中有蒙童的,也情愿送去学堂里,哪怕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

他一面翻阅这《汴梁日报》一面想着听来的闲话:听说这《汴梁日报》原本名叫《汴京日报》,后来是明远觉得犯了朋友的名讳,因此让人把已经制好的版废了重做,改用了“汴梁”两个字。蔡京内心暗暗承明远的情。

苏轼也点头称赞明远:“远之,这城中向学的新风气,你要算一份功劳!”

明远顿时露出笑容,虽然谦虚了几句,但他心里依旧是得意的。

印刷术的发明本就有利于文化与知识的传播。

而报纸的推广很明显加速了这一点。

他主持发行的《汴梁日报》不涉及任何朝政,完全是一份市民小报,上面提供的,看似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对汴京百姓来说,却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信息。

可以说,这份报纸正在倒逼在汴京生活的普通人多认得几个字,掌握一点知识文化。

不止如此,明远的刻印坊大幅降低了刻印成本,李成周等人的“加盟”刻印坊也已开始运作,印制书籍的成本进一步降低。

如今蒙童进学需要的书籍,已经便宜至只要十几文一册。这样一来,孩子上学的花销就真的几乎只是两条咸肉。

这样看来,他这“蝴蝶翅膀”在某些领域扇得还是挺有力的。

明远翻了一遍,没在报上找到哪家书画装裱行的“广告”,猜想这门生意应该还没大众到需要在报上打广告的程度。

于是明远将手中的报纸赠给“洗面汤”铺子里的伙计,招呼苏蔡两位:“走,去大相国寺!”

第74章 百万贯

一行人联袂前往今日开放“万姓交易”的大相国寺。

今日天气炎热, 一大早上日头便十分毒辣,阳光明晃晃地照耀地面,树上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

仅仅是赶到大相国寺门前, 就已经令明远热得额头出汗,只能用力挥动“1127”,让自己舒服一些。

大相国寺跟前原本最热闹的一片区域, 如今因为无遮无拦, 直接暴露在阳光下,因此摊贩稀少,仅有两家卖饮子的,都撑起了遮阳棚。摊主和主顾们都缩在遮阳棚带来的清凉阴影下。

然而明远一行人都不担心会被热晕€€€€天气虽热, 但在大相国寺附近新近出现了“招待午睡”的生意。店家将自家大树下的院落腾出来, 摆上几张躺椅,供客人午睡。条件好些的据说还有人打扇扇凉,驱赶蚊虫什么的。

明远与苏轼和蔡京商量好了,索性在大相国寺逛一个上午, 中午随意用点小食,然后就去“午睡”,等到傍晚日头落了, 再出发前往朱家桥瓦子€€€€完美的一天。

一行人来到大相国寺,先去资圣门一带, 找到装裱书画的摊位, 将蔡京新写的帖子装裱起来。

摊主看起来是个行家,一见到蔡京的字便大声赞好, 问是哪位名家的手笔, 当知道就是蔡京所做之后, 当面赞了又赞。

蔡京看起来却不以为然, 淡淡地回应一句:“写字么……小道而已。”

明远正好在一边听见,忍不住偏头瞥一眼蔡京,心想:你就“凡尔赛”吧!

然而他心底却突然有点触动:蔡京于书法上固然擅长,但他内心估计也只是将书法当做是帮助自己达到目的的手段。一旦这手段还没能派上用场,蔡京就不会以此为荣,而是将之认为是“雕虫小技”。

明远一时就不太想再搭理这家伙,转头离开,自去在资圣门前的各个摊位跟前随意闲逛。

“郎君,怎么会有人售卖这么破旧的瓶瓶罐罐?”

跟在明远身后的向华,像个土老帽似的大惊小怪。

明远转身一瞧,顿时绝倒:“这瓶瓶罐罐看着破旧,是因为……它们是古董啊!”

向华所说的,是整个资圣门附近位置最好的一个摊位,位于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下,树影斑驳,偶尔漏下一点两点阳光,照耀着地面上摆放着的一个个青绿器皿。

靠在树下闭目打盹的摊主,身着道袍,头戴道士巾,人精瘦精瘦的,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在这个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形状的铜器,看形状,有钟、鼎、彝、尊、觚、鬲……形形色色,每一枚的体型都不算大,最大的是一座鼎,看起来也不过与一张日常小茶几一般大小,跟后世摆在博物馆里的那些国之重器,体型不能同日而语。

但这勾起了明远的极大兴趣。

他知道宋人极爱金石,因此不懈收集前朝的各种青铜器皿,并且加以研究。站在他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前有欧阳修的《集古录》,后有赵明诚的《金石录》,都是这个领域集大成之作。

同样,因为宋人对这些金石古董的热衷,令它们的身价倍增。据说,一件源自三代的青铜器,价值至少在500至1000贯之间。

明远:开玩笑……1000贯算什么?这里面若是有一件来自夏、商、周时期的真品,放在后世那就直接是国家级保护文物,绝不允许流失的那种。

他若是能以1000至2000贯的价格,淘到一件三代的青铜器,那也算是为他的“花钱大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抱着这个心态,明远迈步上前,冲那名闭眼假寐的摊主随意点了点头,然后从袖中抽出一枚帕子,将右手包住,用隔着帕子的手去捧起摊上摆放着的一枚枚器皿,仔细地察看。

作为一名拍卖会的常客,明远当然知道选购古董最要紧的,是不能买到赝品。青铜器尤其如此。

铸造于三代时期的青铜器,即使是在眼下这个时空里,也已有两三千年的历史,经历了多次朝代更迭、战乱与动荡。能够保留下来的,多半已在地下埋藏多年,重见天日以后,遍身布满铜绿铜锈。

但这并不意味着遍身都是铜绿与铜锈的,就一定是三代遗物。

青铜器表面也许还有铸造时留下的铭文,可以辅助判定年代。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些铭文不是后人仿制的。

明远对金石古董略有些研究,但是他在本时空时,拥有碳同位素检测这件利器。

现在,看不到碳同位素检测报告,面对各种形态的青铜器,只能依照对于器型的了解,和对铭文的辨认,来判定物件的真伪。

但其实也无所谓,买到假货不要紧,只要能把钱花出去就行€€€€

这个念头一起,明远忍不住对自己这种“暴发户心态”嗤之以鼻,自嘲地一笑。

他用帕子包着一枚觚的觚足,开口向坐在树下正闭目养神的摊主询问:

“敢问这物件要卖多少钱?”

响起的却不是明远的声音。

在明远身边,蹲着一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也像明远一样,用帕子包着手,正托着一枚青铜盘。那枚青铜盘上明显有些铭文,看起来更有研究价值。

刚才正是那名青年开口,问那道士摊主。

明远有些懊悔,若是早点看到那枚青铜盘,可能他就会选青铜盘了。

身边的青年看起来也有点激动,脸色微红,鼻梁上正沁着一滴一滴,细细的汗珠。

那道士模样的摊主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缓缓睁开了眼睛,随意地瞥了一眼青年手中的青铜盘,又闭上眼睛,带着一点无所谓的口气,答道:“这是周代的铜盘,原本要1000贯的,小郎君若是诚心想买,800贯拿去吧!”

明远:1000贯是三代青铜器的正常价格。眼前的道士“€€嚓”一打就是八折,感觉比他明远还要豪气。

只是800贯也不是个小数目,

而他身边的青年听了这个价格也显得震惊:“八……八百贯?”

令人心动的价格。

这青年顿时将手里的青铜盘托起,整个物件都托至自己脸面前,仔细观察上面的铭文。

明远在旁有点傻眼,这青年的脸孔此刻距离青铜盘,只有不到十公分啊!在明远的角度看起来,这家伙很像是把盘子呼到了自己脸上。

难怪,他刚才见这青年抬起眼来看人时使劲眯着眼,又见他双眼都微微有些向外突出€€€€

感情是高度近视。

这时候,那道士又开口了:“唉,大热天,想做一门开张生意,小郎君若是愿意,700贯便拿去。”

眨眼间,就又降到了700贯。

明远只觉得不合理。

他可以想象这道士事先预留了一个合理的利润,毕竟古董生意利润空间向来不小。

但是这价格降得太快,转眼就要打骨折,这也太可怕了。

那青年手捧铜盘,几乎舍不得放下,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在下……只出得起……650,650贯……”

那道士无语地闭上了眼,片刻后睁开,说:“许是这只铜盘与郎君有缘……算了,650贯就650贯吧!”

明远在旁看得清楚,道士面上的表情虽然无奈,但是眼中倏忽闪过一丝狂喜。

那青年顿时面露喜色,放下手中的铜盘,转头要去寻伴当来€€€€650贯不是个小数目,需要人去家中取来才能付。

却听一个清越的嗓音在耳边说:“且慢!”

是明远€€€€

明远将那只铜盘抱了去,自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兄……兄台,”近视男估计看不清明远的相貌年纪,只管书生打扮的就一律叫“兄台”,“敢问兄台,也是喜欢这只铜盘吗?”

明远就直说了:“喜欢得紧。”

道士摊主顿时面露喜色,盯着眼前的两人,似乎在说:抬价,快抬价啊!

“只是难辨真伪。”

明远补充了一句。

道士脸色一变,随即又赶紧表现出仙风道骨,浑不在意的模样。

“我看那上面的铭文,确实是周代篆字无疑。“

近视男说出了令他心动的理由。

明远顿时心生佩服,视力如此不佳,却能将铜盘上的铭文一一辨出,这个年轻人的学识,看来相当了得。

“我却觉得……看不出这青绿铜锈渗入铜质的样子,这铜器铸了恐怕未必有几年。”

明远观这铜盘上的锈迹,不像是能从三代传承至今的样子,便极小声极小声地提出了自己的判断。

在后世,古董造假的手段很多,新铸出的铜器,表面抹上湿泥,扔在潮湿阴暗的角落放上几年,也能锈得一身斑驳铜绿€€€€这就是“做旧”。

直到碳同位素测定的方法问世,造假分子们才放弃了大型青铜器的造假,转而盯上年代相对较近、碳同位素测定不够准确的古董:瓷器和书画。

现在这个时空,科技辅助手段全都用不上了。但是这摊主出价过低,降幅又太大,实在无法不令人怀疑。

但明远又拿不出证据。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那摊主:“但凡三代铜器,都要将表面打磨平整,再涂上一层蜡,单这套工序就值20贯钱。你这枚铜盘,打过蜡了吗?要是打过了我就愿出700贯。”

道士怔了怔,点头道:“打了打了!这是当然的……三代的金石古器,哪有不好好保护的道理?”

话一出口,明远与身边的青年同时“哈”的一声,站起身。两人相视一笑。

“好较道长得知,三代传下的铜器,并无‘磨蜡’这一说。”

近视青年认认真真地开口。

“魏晋时新铸的铜器,会有‘磨蜡’的做法,但也是铸成新器时磨一遍,不会去动三代的古董。”

把“磨蜡”当成是保护三代青铜器的手段,足以证明这名道士压根不懂金石古董。

“好端端地铸些仿古铜器,做成陈设也挺好看的,又何必来冒充三代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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