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146章

所以种建中只推说不会做那些富贵平稳的“御制诗”,才会提前离开。

苏轼便笑:“其实彝叔不必怕那‘御制诗’。某信你,若是真情流露,彝叔做出的诗,肯定要比那‘至宝丹’好得多。”

苏轼口中的“至宝丹”,是用来嘲笑如今参知政事王€€的。王€€做出来的富贵诗四平八稳,但是读来无趣,甚至被王€€的亲兄长起了个外号,叫“至宝丹”。

打完一圈扑克,明远见人都到齐了,便吩咐开席。

他们坐在长庆楼专为明远留着的一间€€子里。€€子中同时生着两个炉子,烟气从管道里直接引至屋外,屋内则暖意融融。来到这里的客人都早已将外袍脱下,只穿着夹袍坐在€€子中谈天说地。

€€子门也大开着,将€€子中温暖而湿润的水汽及时散出去。

明远正伸筷子为坐在身边的种师中布菜,却听耳边1127的声音传来:

“亲爱的宿主,1127代表本次试验的试验方,遗憾地通知您,任何‘直接’向平行时空中的人物‘剧透’或者‘警告’,都是不被允许。如果这种情况反复发生,可能会导致您的‘蝴蝶值’被扣除。”

明远:……!

他精准的把握住了1127的用意:这个金牌系统特意强调了“直接”两个字。

这位不是来警告他的,是来旁敲侧击点醒他的。

“直接”剧透这条路被堵住了,但或许可以拐弯抹角地间接提醒。

于是趁席上气氛热烈,众人都在谈天说地的时候,明远插了一句嘴,问:“各位可曾听说过‘女真’?”

他将“女真”二字说出口的时候,席上似乎静了静。

苏轼笑问道:“远之的意思是‘女直’吧?”

“对€€€€”

明远这时才想起,女真,因为要避辽兴宗耶律宗真的名讳,所以被辽人改称“女直”。宋辽是“兄弟”之邦,辽国改了,大宋便跟着一起改了。

苏轼朋友众多,对女直也最为熟悉,当即为明远介绍:“听在鸿胪寺的朋友提起过,这女直人生活在大辽东北的苦寒之地,分部落而居,有熟女直、生女直、东海女直几大部族……”

“听闻女直民风彪悍,擅长骑射,在马上来去如风……”

苏轼一面回想一面给众人介绍:“女直部族之间每年相见,都要摆射弓宴,就是比赛骑射……哈哈,彝叔,这点对你来说不在话下,你在南御苑露的那一手,女直人一准都甘拜下风了……”

“不过呢,女直人有一项长处:非常善于养马。听闻他们富家养马,千百成群。就算是很一般人户,也养有马匹十几匹。”

“对了,远之,你问这做什么?”

苏轼突然省过来,笑眯眯地问明远。

“莫不是我们的小‘财神’,看上了女直人的什么特产,想要与之交易吗?”

明远赶紧摇手,心想那岂不是要与虎谋皮?

再说,宋境与女真部落之间,还隔了一个绕不过去的大辽。

他刚想要随便找个理由解释,忽听€€子门外一声尖锐的冷笑:“说女直民风彪悍,与我辽人相比又怎样?”

众人惊讶之下,同时回头。

只见那€€子门外,正站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此刻正抱着双臂,扬着头望天,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模样。

种建中见了那人的模样,也慢慢起身,用同样傲慢的口吻道:“女直人没见过,不知如何。但是辽人我见过,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

门外的少年被种建中这句一激,顿时圆睁了双眼,眼珠子几乎要突出眼眶。

但是他无法反驳,因为此刻他也认出了种建中,知道这位就是在南御苑里,用精湛箭术挫败大辽最精锐斡鲁朵的那人。

这少年,正是那位出言不逊的辽国副使。

第135章 千万贯

不请自来的这位辽使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看上去比明远还要略小两岁。他相貌英俊,眉眼秀挺,肤色不黑, 五官容貌乍一看与汉人没什么分别。

少年辽使戴着垂脚幞头,鬓边能依稀看出些许髡发的痕迹,但是那顶幞头将被剃去头发的头顶全数遮起来,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发式与宋人有异。这少年穿着一身类似宋人文士日常穿着的€€衫, 然而脚上蹬着的是马靴, 靴后安着马刺, 泄露了他的身份, 应当是一个惯于骑射的人。

少年身后, 则跟着三四个髡发左衽的辽人武士,看形象, 应当就是那天与种建中在南御苑比箭的“斡鲁朵”。

待到有人闯进€€子, 明远等人才纷纷惊觉,他们刚才在€€子中谈笑,的确是声音大了一些。而且€€子的门还开着, 实在不够谨慎。

不过, 他们只是在讨论女真人的居住地和风俗,就惹得这位明显来自辽国的少年郎自己跳了出来。

明远扪心自问,觉得他们也并没有说错什么,做错什么。

再者, 此刻种建中就在自己身侧, 明远也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种建中与那少年辽使一对上, 两人便是眼神交锋, 你来我往, €€子里仿佛到处是无形的刀光剑影。

“你说谁是败军之将?”

少年人颇为尖细的嗓音在€€子里回荡。

“若是阁下想要再往南御苑走一趟,种建中随时奉陪。”

种建中长身立起,挡在明远和种师中身前。

谁知“南御苑”这三个字对于少年辽使来说几乎是奇耻大辱,种建中一开口,少年人立即咬紧了牙关,突然一声高喝:“斡鲁朵,主辱臣死,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只听“刷”的一声,辽使身后那几个斡鲁朵,整齐地抽出佩刀,白晃晃的刀刃亮在众人眼前。

€€子里众人都是一惊。早先薛绍彭与米芾一直头凑着头,在一旁小声说话,这时听见刀出鞘的声音,才同时吃了一惊,身体一缩,抬头张望,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然而薛米两人是€€子中唯一流露出惧色的。此刻就连年纪尚小的种师中,都睁大了眼睛,毫不畏惧地瞪着那名年轻的辽使。

种建中面对斡鲁朵的刀剑,毫不畏惧,甚至还向前踏了一步。

少年辽使到底敌不过曾经阵前亲手斩敌无数的种建中,气势一输,心理上立即抵挡不住,视线突然就向一旁转过去。

只听座中最为年长的苏轼淡然开口:“原来辽国使臣还未离开汴京啊!某还以为,正月初四大朝会之后,各位就会返回上京的。”

苏轼参加过外国使臣觐见官家的大朝会,因此也认得这位出奇年轻的辽国副使。

辽国副使听见,顿时涨红了脸。按照外交礼节,辽使应当在正月初四之后便启程返回本国,但他们一行人没有。苏轼的话里既有责问又有暗讽,让辽使听见便觉浑身不舒服。

“笑话,宋国与我大辽乃是兄弟之邦。是哪条法令说辽使不能在京中多逗留几日的?”少年开口就是强词夺理。

苏轼一怔,心想:确实如此。

只要这些辽使在汴京城里安分守己,不闹出什么事来被大宋驱逐,确实没有道理非得把人赶走。

而苏轼身边,明远却噗嗤一声笑,说:

“若是你兄弟到你家中来,吃你的喝你的,然后还对拔刀相向,你想要怎么对待他?”

€€子里顿时一片笑声。

“你€€€€”

辽国副使又惊又怒,怒的是明远竟然出言讽刺,而惊的却是:在这€€子里,竟然没有人怕他。

苏轼的位置距离€€子的窗户最近。此前辽国副使刚刚出现的时候,苏轼就已凑近窗边,似乎向外面摇了摇手,比了个手势。

不多时,门外便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穿皮袄,头戴皮帽的中年人出现在€€子门外。

“萧正使!”

苏轼出声招呼。

来人正是此次辽国出使大宋的正使,萧阿鲁带。

萧阿鲁带冲苏轼拱了拱手,望着那名年轻的副使开口叫了一声:“耶鲁斡①!”

辽国副使皱着眉望着萧阿鲁带,见到对方表情严肃,顿时垂下脑袋。

萧阿鲁带盯着苏轼看了半晌,突然问:“这位是苏眉公吧?”

苏轼也双手一拱,自承身份道:“不敢!”

“本使即便身在北国,一直听闻眉公乃是贤才,也有读过眉公的诗书。今日得见,实属荣幸。”

旁人听了都有些发愣:……这怎么回事?

刚刚还是辽国人上门挑衅,怎么突然就变异国粉丝见面会了?

但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轼见到对方正使出面,而且摆出了见好就收的姿态,当即放缓了态度,再度来到窗边,冲外面做了一个手势。

直到这时,那名辽国少年副使才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凑到窗边,探头向外一看€€€€

只见长庆楼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排开封府弓手,人人张弓搭箭,箭簇指着苏轼所在的这间€€子。

长庆楼的楼梯上此刻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也有大批开封府的弓手正由酒博士指点,向这间€€子快速赶来。

明远转头向苏轼看了一眼。

而苏轼无奈地耸了耸肩。

明远顿时伸手扶额:看来苏轼真把他当做某个万年小学生看待了,来见他都要带上弓手€€€€这不?真又派上用场了。

那位名叫“耶鲁斡”的辽国副使脸色大变,转过头来,冷着声音问:“中华难道不是自称礼仪之邦的吗?”

明远立即接上话茬儿:

“的确,中华是礼仪之邦。各位远道而来,我等中华之人自然是欢迎的。”

“但是,礼仪之邦也有自己的待客之道。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明远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他顺嘴就把“猎~枪”两个字说出来了。

但好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猎~枪”的,是捕猎时常用的一种冷兵器,有点类似现代的标枪。没人能想到明远所说的“此猎~枪”非“彼猎~枪”罢了。

明远的话一说出口,€€子里的宋人都眉飞色舞。

待在明远身边的种师中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伸出双手鼓掌,而侧身挡在明远面前的种建中却冷静如同等待出击的猎豹,始终紧紧盯着辽使们的一举一动,

“耶鲁斡!”

萧阿鲁带提高了声音,像是在提醒那名年轻的副使。

辽国副使顿时像是泄了气。他手一挥,身边那几名斡鲁朵立即还刀入鞘。

而刚刚赶到€€子外的开封府弓手见状也纷纷收起弓箭,退在一旁。

“萧正使,”苏轼再次向萧阿鲁带行礼,微笑着道:“既然辽使还未离开汴京,那正好见识见识敝国上元灯会的繁华。各位,今日是正月十八,晚间还有最后一天的庆典,可千万别错过了哦。”

萧阿鲁带点点头:“多谢眉公提醒。本使自是要带着‘同伴’,前往京城各处,好好再观赏一番的。”

一场外交危机眼看要被化解,那名年轻的副使要被萧阿鲁带从长庆楼上带走。

这名副使已经走到€€子门外,突然回过头来,瞪了明远一眼,大声道:

“刚才听各位提到,女直人善于养马,在下听了,便想来提醒一句:确实,女直人养马无数,但是他们只向大辽进贡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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