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183章

眼前的这些高丽使臣,正准备前去朝觐赵顼。如果他们开口向北宋朝廷讨要《太平御览》,肯定讨要不到,但他们如果要求一本西洋书的汉语译本,没准赵顼会觉得无所谓,并且点头同意共享。

又比如现在,但凡这两名高丽使臣,真的拉下脸,向明远讨教一下这本“西洋书”的内容,明远为了购买“耽罗马”的大业,估计也拉不下脸拒绝。

谁知这两位,竟然对《几何原本》看也不看,没有半点兴趣。

明远在心中感叹:这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啊!

这日望湖楼一聚之后,高丽使臣回去,立即修改了文书,恭恭敬敬地填上了“熙宁四年”的字样,重新呈上。

而苏轼也不再为难这些高丽使臣,批复了使团的请求,任由押伴们将使臣带离杭州,前往汴京。

高丽使团还未离开杭州,明远那边,已经将急信送给汴京。王€€那里会马上收到€€€€

至此,大宋朝廷在面对高丽使团时就会心中有数:双方有基础相互贸易,海上互市,互通有无。而大宋最需要的,是来自耽罗的战马。对于高丽国君的各种请求,当然只会有条件地满足。

而对于高丽国内贵族所喜欢的那些奢侈品,宋国这边倒是愿意敞开供应。负责海贸的中间人能在这项贸易上赚多少利润,大宋朝廷是不屑过问的。

明远如今在杭州、扬州和汴州三地之间设立了信件的中转站。他的信使从杭州出发,能在两天之内抵达扬州,在那里把信件转交来人,两天之内就能到王€€手里。

与朝廷的“急脚递”相比还是要稍慢一些,但是比托熟人捎信效率要高上许多,而且成本也低很多€€€€因为信使一次能捎带上很多封书信。

只是这份业务,如今只在杭州、扬州、汴京、洛阳与长安五地之间进行€€€€主要也是为了满足明远自己目前的需求。

如此一来,在1127提醒明远要注意“等价交换”原则、不能”无偿付出“的时候,明远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老子就是想给最想念的人去个信,怎么了嘛!”

*

明远在杭州城中渐渐适应的时候,种建中已经到了大宋版图的最西面€€€€秦州以西的渭源堡。

这里原本是渭水源头一带修建的一座防御性寨堡,名叫渭源寨。

熙河经略王韶到此后认为此地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因此将渭源寨升格为堡。在此驻军屯田。

种建中到此之后,立即着手训练本地的驻军与民€€,教他们使用这次押运到古谓城的兵器军械,训练他们守城的战术和与西夏党项人遭遇时的各种应对。

今日王韶轻车简从到了渭源堡,听说种建中在练兵,没有让人前去知会,而是悄悄前往观看。

却见种建中带了一群士兵,正在反复训练安装和拆卸投石机。

只见士兵们各有分工,有的扛来圆木,有的架起投石机的主体框架,有的则从四处寻来大型石块。一群人来来去去,像是穿花蝴蝶一样纷扰,但其实各有目的,忙而不乱。

种建中的贴身亲卫向华手中提刀,沉默地肃立在一旁护卫。

种建中自己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亲自加入士兵的演练。他在一旁大声提醒手下的将校们:“将这拆卸与组装反复练熟了,放在城头可以守城,野战可以进攻€€€€这种军械使用的就只是大石块,可以就地取材,在我们西军的地盘上,遍地都是,从不缺材料!”

王韶听见了,想想也是:神臂弓那样的神兵利器,少了专门配备的箭支都不行。但是投石机却不一样。

它的核心构件是军器监用精钢所铸,很难损坏。而其余圆木,用烂了就直接拆下来扔掉。用于攻击敌军的材料,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石块。

看来这次军器监是开了窍,送了一件真正“管用”的军械给西军。

“但凡你们熟练上一分,在关键时候,都可以救命……”

种建中提醒这些正在训练的士兵。

这群训练拆装投石机的另一边,一群西军将校正在学习如何按照投石机上的刻度盘,调整投掷的高度与远度。

一名小校一边目测,一边说:“将距离调整至二百五十步,方向向右前调两度……准备投石!”

他的手下已经按照这小校说的,将方位和距离都调整到位。另有两名士卒已经为投石机挂上了配重,一松手,需要投掷的石块已经飞了出去。

那名小校手中持有一枚千里镜,石块掷出之后,他便手持千里镜,远远望着靶子的方位,口中不断地说:“好,好……非常好!哎呀€€€€”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可惜了!”

但这名与成功失之交臂的小校显然知道怎么调整了,大声道:“再偏一度,距离调远二十步!”

如此训练,迟早能练到将这投石机用得如臂使指,指哪儿打哪儿的一天。

少时,见到种建中过来,这群正在联系使用投石机的将校们一拥而上,齐声送上赞美:“种昭武,这‘霹雳€€车’当真是神兵利器!”

“您刚带来的时候小的们还不以为意……”

“是小的们有眼无珠……”

“是是,一定听您的,好好练!”

种建中听着各种或兴奋或阿谀的说辞,心中在想:你们是没有见过那威力更大的。

他刚丢下一句:“好好训练,朝中一定会给你们配备更强大、更精准的武器,更有效的护具,更精壮的马匹……我们大宋西军,会从头到脚都强过我们的对手……”

说着他一转身,正好见到王韶面带微笑,站在自己身后。

“王经略€€€€”

种建中急忙大步流星,来到王韶面前,拱手行礼。

王韶见了渭源堡外操练的景象,也不由得暗暗惊叹种建中善于治军。他极少见到哪位军中将领一上任,就能拥有这么高的威信与人望的。

但见到种建中,王韶并未将这份惊叹挂在脸上,而是与种建中说起了另一件事。

“彝叔可曾听说了市易司的事?”

王韶所说的在渭源一带设市易司之事,是他此前上书天子,声称渭源到秦州一点,良田弃置无人耕种的田地有上万顷。这些田地都是良田,只要稍加垦殖就能耕种。

因此王韶提议设置市易司,与藩部互市,以经商之利用来治理田地。

待这里的田地全部有了出产,便不需再动用陕西其他几路的粮秣奉养熙河一路。届时熙河路能自给自足,反而能为国家反哺商税田赋。

谁知王韶是将这事想得太美了。

他上书天子之后,便有秦州知州李师中上书反对,声称秦州与渭源之间,根本没有那么多无人耕种的良田。

后来李师中因故被撤换,秦凤路副都总管窦舜卿接替。这一位更绝,上书天子,声称彻查之后,在秦州与渭源之间,只有一顷四十七亩的田地,还是有主的。

天子所遣的走马承受①李若愚便据此奏报,声称真的只有一顷四十七亩的田地。

这是一个令人无语的数字,事情如此荒谬,偏偏数字听起来还很精确。

种建中望着王韶,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这位熙河经略当初招揽人才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自己麾下武将之间无那等倾轧掣肘之事,结果现在只好独自一人把文官之间的攻讦攀扯全自己扛了。

但这些种建中不能表露在口头上,只能岔开话题道:“王经略,属下今日收到了家师的来信。”

听见种建中提起横渠先生张载,王韶一抬眼,表示很感兴趣。

“家师的建议,渭源到秦州一带,可以考虑种木棉。”

“木棉?”

王韶来了兴趣。

“是,横渠书院试种木棉已有一阵子。这种作物耐旱,不需要过多照料。除了收成时需要大量人手之外,其余时候所需人工有限。”

“采收之后,只需送往关中。如今已有不少人家掌握了纺织吉贝布之术,也乐意收购棉桃。”

“还有一项,这东西不能做口粮。就算是西夏党项人来,也不能将木棉当饭吃。”

王韶听了微微地笑了起来,口中说:“即便如此,我等也不能任由党项人在渭源与秦州之间驰骋不是?”

听起来应当是接纳了张载的建议了。

“另外,家师还托人运来了一批‘酒精’,专为伤员料理患处之用,据说有‘消毒’之效。”

王韶也已听过“酒精”之名,知道经此物治疗,伤口便不易出现溃烂、化脓之症。昔时常有士卒未受致命伤,却折损于看似不起眼的创伤。“酒精”一出,这种现象便可大幅减少,更为严重的创伤也有更大的希望被治愈。

“如此,多谢令师。”

王韶的声音里终于也带上了一丝激动。

“关于荒田的事,属下也会给家师去信,看看有无更好取信于人的方法。”

当然€€€€此时此刻,种建中心中在想:也要给小远去一封信,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第170章 千万贯【加更】

杭州, 明远接到了种建中的来信。

这封信上,记着种建中发出信件的日期。他将信件托付给渭源堡的驿递,与军中日常公文一道,送到长安城, 并送到明远家, 总共花了三天时间。

随后这封信就进入明家正在“试验”的邮政系统, 明家的“邮递”接到过明远的重托,一旦接到种官人的来信,就会在当天, 启动一程“邮递”, 用最快的时间将信件递往洛阳。

若是有其它“投递”的邮件,明家邮递也会顺带带上, 但若没有也无所谓€€€€总之, 明氏邮递收到的指令是:只要是种官人的信,就要不计任何成本,用最快速度传递到杭州。

洛阳之后,汴京、扬州这两个“转运点”也都是这样做的€€€€这从转运点改在信件封皮上的“日期戳记”可以看出。

信件从渭源堡发出, 送到明远手上, 总共用了十天。

明远看了看:从长安到杭州的信件只用了七天。这个速度,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非常令人满意了。

但再想想,这信函, 一来一去至少要两旬……梦魂不到关山难,他与师兄之间的距离, 还真是远啊!

明远凭空叹了一口气, 拆信细看。见到张载的横渠书院已经将“酒精”运到古渭城, 又建议渭源一带种植棉花, 明远顿时心怀大畅, 心想:不愧是他的师门,做起事来就是靠谱。

他几乎想要马上回复种建中:渭源一带可以放手种植棉花,让他明远来负责销路。

再往下看,看到信中提及王韶被弹劾“谎报”渭源到秦州一带的荒田数目。明远也有点纳闷:这一顷四十七亩荒田的数字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与种建中一起,看过熙河路的舆图,虽然那舆图画得不甚精确,但是古渭到秦州一带多是河谷,种建中描述过,河谷两侧较为平坦,在党项与吐蕃人进犯之前,多是有人耕种的。

一顷四十七亩,太荒谬了。

最荒谬的是,这数字越精确,就越容易被人相信。

如果王韶不能尽快说明实情,那这一身兜头泼下的脏水,就难再洗净了。

种建中在信中问明远有什么办法,明远仰着脸想了半天。

他心里隐隐约约,似乎有些想法,但这想法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他还无法触及。

所以这天他只管待在自己在凤凰山的新宅院那里,哪儿也没去。

午后,与明远的居所只有一墙之隔的刻印坊来人,向明远禀报:“刻印坊来了一位客人,想要看看咱们刻印坊使用的刻印术。”

在汴京时,明远名下刻印坊的技术是从来不瞒同行的,因为汴京的同行要么与他进行“技术合作”,要么被他入股。毕竟只有他家的铜活字作坊能够提供活字印刷所需要的全套活字。

但到了杭州,刻印坊的管事就不那么确定了,见有访客不请自来,便从匆匆忙忙地来请示明远。

“当然可以!”

明远还是那个大方的态度。

那管事刚要回去招呼访客,明远多嘴问了一句:“来人说了姓名吗?”

“说是杭州人姓沈。”

明远听见这个称呼突然跳了起来€€€€杭州人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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