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午餐时间,松田都没有从狗卷荆的演奏中回过神来,他的朋友似乎也同样心不在焉。
“回去吧。”
“啊?”
“现在让我听,我也听不进去别人的演奏了。”
40分钟的演奏,一共6首曲子,松田感觉自己就像脑子里打了一场暴风雨,把他打得乱七八糟,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静静,让自己能整理出一点思绪。
他咬牙切齿憋出一句话:“评审应该把他压到最后一天最后一个的。”
想想要是自己上场比赛前,先遇到了这样一个怪物……
今天上午的选手真是幸运。
松田恍惚升起这么一个念头。
也确实如他所料,有了狗卷荆这个不可用常理判断的怪物之后,下午的选手犹如被霜打过茄子,预选赛连环车祸,惨不忍睹,简直就是巴赛开赛一来最糟糕的一个下午。
音乐比赛不仅是对个人在钢琴上修炼的考验,也是对意志力、心态的考验。对于心态不行的人,光是站在赛场就忍不住腿软,扛不住压力的,注定未来也无法面对媒体责难的难关。
当然,只是狗卷荆这道关,比其他人的稍微要大那么亿点点罢了。
如果说,面对已有名气的雨宫、庞威还有点心理准备,那么狗卷荆就是毫无准备的滔天巨浪,把人打得人仰马翻。
在这些人当中,受影响最小的恐怕就是圈外人甚尔。
他早就经历过了猫猫捂耳的时期,在所有人恍恍惚惚退场时,男人气定神闲,漫步去休息室接人。
明明是最后一个演奏的,狗卷荆却很快收拾好了自己,并赶在记者来采访之前跑了。
回过神来的记者看着空空如也的后台:“……”
出来后狗卷荆还蹦蹦跳跳先和肖邦打了电话。
波兰人显得有些惊讶:“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接受采访吗?”
“采访?”狗卷荆蹦蹦跳跳跟在甚尔身边,在外国人看来就是年龄不大的孩子,“没有采访啊,我出来的时候都没有人。”
肖邦:?
坐在他旁边的莫扎特猜到了一点,“小荆,你换衣服就出来了吗?”
狗卷荆:“是的。”
好的,破案了。
莫扎特捂着肚子笑倒在肖邦身上,门德尔松刚好在喝水,听了个大概之后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勉强吞下去之后咳了个天昏地暗。
这只能说是个大乌龙。
肖邦面上依旧微笑,心里不怪小弟子不懂行规,却为记者轻视的行为感到不满:“没关系,这样就很好。”
“以后他们就知道,会在后台出口等你了。”
背后笑个不停的门德尔松和莫扎特笑得更大声了。
一般来说巴赛和相关的媒体都有关系,他们对于热门选手的追捧不啻于明星,像苏菲那样的本地明星,在她演奏过半的时候,记者就知道要去后台出口提前占位置了。当然也有毫无名气的选手,因为表现平平,就在站在后台也等不到镁光灯的关注。
就算这样,大家一般也不会直接就走了……
不过,做老师的偏心起来,记者又要到哪说理去呢?
……
最后的两天预选赛,比起前面几天就显得平平无奇,预选赛似乎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结束了。
难熬的日子过去之后,开幕音乐会总算能让他们这群评委能休息一下了。
为了让观众和评委提起兴趣,预选赛的热门选手都是分散分配的,基本保证每一天有2-3个人,分散在上午和下午的时间,中间插入明显实力不够的选手,方便评委的休息和辨别,否则一连几天,每天从早听到晚,谁都撑不住。
即便如此,300人的演奏停下来,能让他们记住的也就几个人。
每个评委在开赛之后心里基本上有杆秤,哪些人是来混大赛经验的,哪些人是必定入决赛,还有哪些是在待选区间的。
但所有的这些,都建立在现场表现之上。
小赛事还有被资本操控的可能,到巴赛这种基本用艺术之都的公信力作为背景的大赛,除了现场表现的音乐性之外,就很难考虑其他了。
尤其是今年出了一匹黑马€€€€
“最后两天听得我够呛的。”
“后面的几个种子选手,是被打击到了吧?”
“那个水平,明显已经和其他人拉开一截了。”
“你们谁知道他的老师是谁?这可不是寂寂无名之辈能教出的学生。”
“到底谁把狗卷荆安排到第五天的?”法国钢琴家,曾经的巴赛冠军查尔斯€€奥克莱尔难得参与讨论,他趴在桌子上不想起来,“我现在还记得他的《冬风》,真是把人的什么想法都统统吹飞了。”
齐默尔曼*哈哈大笑。“他的肖邦确实有意思。”
“他本人也很有意思。”奥克莱尔顽皮笑起来:“听说他演奏之后就跑了,这边的记者到现在都没找到他的资料。”
齐默尔曼也憋着笑。像他们这样的人,苦于记者口诛笔伐时间已久,见他们吃瘪,难免幸灾乐祸。“不过他们说得对,这样的孩子,不可能是自己练出来的,他的背后肯定有一个厉害的老师,听那个手法,不是巴黎人就是波兰人。”
“我想不出来会是谁。”奥克莱尔摇摇头,“要是我认识的圈子,这么厉害的弟子早就忍不住拿出来炫耀了。”
“这就让人很好奇了。”齐默尔曼笑容玩€€,“只能寄托于我们的记者朋友们能给点力。”
奥克莱尔婴儿蓝的眼睛露出沉思,“那孩子的推荐信是谁写的?”
“我记得是美奈子桃平和滨井美沙。”
“那看来是没什么线索了。”奥克莱尔叹了口气。
反正和休得列杰曼那家伙没有关系就够了。
第68章
巴赛预选赛之后公布的名单, 才算正式的参赛名单。狗卷荆在组委会的通知下提交了一堆早已准备好的资料,然后在官网上看到了自己的介绍。
对比其他人留言少少的介绍主页,狗卷荆看到了自己下面不断增加的留言€€€€
“好漂亮!”
“我太喜欢你了[心][心][心]”
“美丽的少年”
“和我结婚吧!”
除去这些看脸党之外, 狗卷荆翻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几条提及他演奏的评论。
他心塞塞地把评论关了。
因此他不知道, 后面的粉丝逐渐统一, 给他起了个“精灵小王子”的外号。为什么是小王子?因为狗卷荆本来就是最小的参赛选手,加上亚洲人格外显小的外表,自然是小€€王子。
长得太好的负面效果显现,坚强如狗卷都没忍住打电话给库洛里多抱怨,
他似乎又从大狗卷变回了小狗卷, 陷入了“比起我的才华,大家更关注我的脸”的天才常规烦恼。
库洛里多一边听一边忍笑。
库洛里多十几岁就站在了魔法巅峰, 他们从来没有关注过他的脸, 所以大魔法师此时此刻只觉得€€€€好新奇。
举世无双的魔法师旁敲侧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反手给狗卷荆灌进去一碗鸡汤:“只要你的实力足够强,就没有人会再关注你的外貌了。”顺便又告诉了他一个小八卦:“肖邦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烦恼, 后来……”
狗卷荆的好奇心被吊起来。
“后来用他的音乐把所有人的脸都打了一遍, 然后又把他们统统变成了听众。”库洛里多笑眯眯隐瞒下了部分事实。
身材瘦弱又先天不足的肖邦,哪怕在创作上的天赋无与伦比,也被嘲笑过钢琴“弹得像个小女孩”。
“继承你的师门传统,用你的音乐魅力,把那些只会看脸的人都俘虏过来吧。”
狗卷荆觉得前后有哪里不对, 但踩进了库洛里多的逻辑陷阱里,又搞不清楚哪里不对劲。
在库洛里多身边听得清清楚楚的可鲁贝洛斯,心里叹了口气。
从小被忽悠到大, 小荆真的没一次跳出过库洛里多这个坑王的坑。
这两师徒絮絮叨叨了一个晚上, 就迎来了巴赛的第一轮正式比赛。
这一轮的比赛将会从80个人中挑选出30人晋级到第二轮, 同样是每人40-45分钟的演奏时间,并且限定比赛曲目。狗卷荆在官网上面翻到了自己的比赛时间,是第一轮的最后一天。
他又去看别人的比赛时间,跟甚尔抱怨道:“狡猾的比赛方,夺冠热点都分散开来了。”基本上上午一个,下午一个。
甚尔才不关心这个呢,他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心里盘算的是明天小鬼出门他要事先躲到哪里。
什么钢琴比赛,跟他有什么关系。
狗卷荆并不知道的是,在第一轮比赛名单公布的现场,几乎所有的记者都在四处寻找他的踪影。
记者:狗卷荆呢?你们有谁看到他了吗?
他直接查官网,并没有到现场。
于是等他第一轮比赛的第一天,步入比赛现场,经过以雨宫修平和卡罗€€亚当斯基为中心的两个采访圈时,两边外围的记者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转变目标。
“狗卷先生!”
当狗卷荆转头的时候,几个话筒已经伸到了他面前,后面是十几个镜头在咔嚓个不停。“请问预选赛您的感觉是怎么样?”、 “您的《冬风》引起了乐迷的广泛关注,请问您有什么想说的吗?”、“第一次踏上国际音乐比赛,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一堆法语问题扔过来,狗卷荆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他后悔今天没有把威慑性武器甚尔逮过来了。
没有事先准备,狗卷荆只能临场发挥,挑挑拣拣回答了一些问题,最后为了躲避记者,不得不躲到洗手间里。
“啊……”然而洗手间里已经有人了。
先呆在这里的波兰人,卡洛€€亚当斯基先笑起来,波兰人特有的冷淡气质,在他这一笑之下冲淡了不少,看起来就是个开朗活泼的男孩样子。“你也是躲记者躲到这里了吗?”
相同的遭遇让他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狗卷荆没有拒绝他的善意,坐在了他旁边,长长地舒了口气:“今天来的时候突然这样,把我吓了一跳。”
同样是采访的重点,已经被记者包围许久的亚当斯基捧腹大笑,“我可是听说了,你让记者连续两次走空,预选赛的表现又那么出众,自然会被逮着不放。”更别说外表这个特别加分项了。
据他所知,已经有不少时尚品牌准备向他投橄榄枝了。
时尚圈距离音乐圈并不遥远,看似高冷的古典音乐圈非常适合史上大牌塑造形象,所以一线二线的音乐家们身上通常都有一两个代言。
狗卷荆发出了一个疑问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