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情人是多萝西。
见钢琴之王吃瘪,门德尔松才说:“塞西尔可不愿意来,她烦透了照相机。”
肖邦:“正常,我也烦透了记者。”
李斯特:“记者先生们都很友善。”
门德尔松对他的智商充满怀疑:“当有人热心养活他们一条街的时候,当然会很友善。”
李斯特没有怼回去。
匈牙利人的表现让门德尔松充满了疑惑,李斯特今天怎么这么……乖?
波兰人大概猜到真相,并且不打算告诉门德尔松。
很久之前李斯特和肖邦因为小荆的教育方向问题大吵一架,事后和好了,但李斯特并没有真正低头。让李斯特真的反省,大概是柴可夫斯基带小荆弹《降b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的时候。
李斯特曾经嘴瓢过一句:“那只能说明这种方法更适合小荆,但也不能说明我完全错……”
他说出这样的话,就是真的有思考过了。
所以李斯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和门德尔松吵,说话也不经大脑。他处于一种微妙的心情当中,就像是手里拿过一颗原石,想象过自己雕琢的样子,最后转手给别人,现在来看别人最新的成果。
会有多漂亮呢?
有点不甘心和气闷,又难以自控的期待。
门德尔松看心不在焉的李斯特,又去看胸有成竹的肖邦,心想:或许也不怪英伦小报展开联想……
载着三位音乐家的车低调地进入音乐厅停车场,组委会委员长热情出来迎接他们。
浪漫社的三位一改刚刚在车里聊天的样子,对委员长只是略带示意地点头,态度极为冷淡。委员长却毫不在意,走在前面引领他们,从后台穿过,直达包厢。
在后台的除了工作人员,都是参赛选手和他们的家属,狗卷荆也在其中,千里迢迢赶过来的迹部和凉子站在他的身边,还有不想来又不得不来的甚尔。
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让肖邦一眼就看到狗卷荆。
两师徒对上的眼神。
狗卷荆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肖邦控制着自己也难免露出一丝笑意。
有一种隐秘的欢喜。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迹部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好像窥探到了什么秘密。等他回头,只能看到几个逐渐远去的身影。“他们是……”
其他没有反应过来的选手也推测出了他们的身份,自动回答迹部的问题。
“天呐,是肖邦大师!”
“还有李斯特和门德尔松大师!”
“妈妈,我是不是在做梦!?”
三个人短暂的露面让现场气氛极其热烈,见到音乐圈顶级人物的兴奋让他们将比赛的恐惧忘却。
而三位世界顶级的音乐家则入座准备好的包厢,安保全程到位,保证不会打扰到他们。这次三人的到来引起极大的关注,连带巴赛都获益无穷,甚至有传言他们要在十二名决赛选手中收徒,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他们一坐下,整个包厢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在这里的谈话必定会以某种方式流传出去,所以说话都非常小心。
门德尔松想到了些什么,勾唇一笑:“这次巴赛入围了两个日本人?”
李斯特:“真是少见。”
12个人里面占了2个,六分之一的比例历史新高了。
肖邦敛眸,似乎懂了门德尔松的意思:“还没有日本人拿过巴赛的冠军?”
门德尔松:“什么国籍的不重要,实力才是最终决胜的关键。说不定日本人更好呢?亚洲的市场已经待开发很久了。”
狂傲的匈牙利人听出了他的意思,也不介意自己出来当坏蛋角色:“大家也看腻了法国人拿冠军。”
第76章
今年的巴赛堪称全球瞩目的盛世, 有人奋力一搏,也有人被压力和紧张击倒,掩盖在了乐团的声音之下毫无特色。
狗卷荆的顺序排在第九, 一个并不算好的名次。
迹部景吾一看就皱起眉头。
这种弯弯绕绕,迹部家的大少爷比狗卷荆要了解得多了。他对上狗卷荆的眼睛,幼驯染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凉子也意识到不对, “这个顺序……”
“马上要开场了,妈妈。”狗卷荆并不想凉子担心,“你们先去听众席吧。”
迹部马上配合,带凉子过去。
苏菲第三, 庞威第六,他第九, 一之濑海十二。
在这样的场合里, 越是往后越是吃亏。
因为大家都是同一首曲子, 同一个交响乐团,重复听十二次,别说音乐底子不够的普通听众,就连评委听多了都昏昏欲睡。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实力出众,有足够的辨识度, 魅力就会大打折扣。
最后陪在狗卷荆身边的只有甚尔。
咒术杀手见多了这种暗地里的小动作,冷笑了一声,“看来你不太讨评委开心。”
“嗯……”狗卷荆却非常冷静,“大概因为我太强了吧。”
甚尔噎了噎, 没找到反驳的词。
论打直球,甚尔是屡败屡战, 屡战屡败。
“哼。”男人站在他身边闭目养神。
托他的福, 记者都不敢上前来打扰狗卷荆, 就连新朋友卡洛€€亚当斯基也没敢上前,在上台前狗卷荆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空间。
演奏并不是单纯地把谱子弹出来那么简单。
现代科技发达,凭借电脑做到这一步一点都不困难,如果只是准确奏曲,没有什么人能比电脑做得更好。
那为什么需要乐器演奏家?
当然是因为,乐谱能跨越时空、跨越差异,为作曲者、演奏者和听众架起沟通桥梁。
所有的乐曲,跟作曲者的心态、经历、背景有关,也跟演奏者的种种因素相关,在这些微妙的作用下,复杂的情感才能传递到听众心里,穿越时空将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
是属于人类独有的情感和精神共鸣。
没有什么会比纯音乐更直接。
它是人类最早的“语言”。
€€€€第七个比赛选手上去了。
狗卷荆仿佛进入某种贤者状态。
那么下一个问题,圣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法国人,多才多艺,内敛,但有自己的坚持,多次公开发表自己的主张和支持,深受欢迎。
圣桑曾经多次在公众场合发表自己的主张,表达自己“形式至上”、“艺术的超功利性与超道德性”的艺术观念。他表示,音乐的精髓在于形式,形式才是音乐表达的根本,一个人不能从结构合理的和弦之中获得快乐,就称不上是真正喜欢和了解音乐。
《g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是他早期的作品,已经可以看出圣桑的这种主张。主部的主题和副部主题相对统一,规律又新颖的装饰变化像是蕾丝一样装饰着整体结构,发展讲究对称,通过对结构的改良,让每个乐章都有鲜明的开始和结束。整首曲子首尾呼应,做到了结构整齐的形式美。
这种过分追求形式美的艺术理念,多少也会让他的音乐情感在表达上有所损失。
所以,要按照作曲家的意图来演奏,还是……
不不不。
狗卷荆想起自己最初弹琴的目的,他不是为了比赛才弹钢琴的,他是因为想要表达自己才弹琴的,钢琴是他表达自我的一种工具。
他想了想,重新更正:钢琴是他表达自我的伙伴。
€€€€第八位选手上场。
所以,我的《g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是什么样?
脑海里千头万绪,像有巡游的鱼群从他的意识海当中路过,背脊折射出银色的亮光飞速游动,狗卷荆想要抓住其中一点,却怎么也没头绪。
“喂,小鬼。”甚尔顶了顶狗卷荆,“要去准备了。”
从假寐中恢复清明,狗卷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第四次站在了准备上场的楼梯上。
在这里还能看见打击部的成员,弦乐和吹奏会在1团和2团中轮换休息,打击乐却会从头参与到底。
明明还是同一个打击乐,同一个乐团,1团和2团的声音却有细微的差别。
狗卷荆侧耳倾听,是的,比1团的声音要更柔软一点。
明明大部分都是后备乐手。
是因为有首席小提琴手在吧?
如果说有谁对乐团的风格理解最深刻,名列前茅的必定是指挥和首席小提琴手。
如果说指挥是牧马人,那么首席小提琴手就是马群的头马,牧马人固然能控制马群,但头马才是真正带领马群爬山涉水的那个。首席小提琴手要深入理解乐团的风格和灵魂,要和指挥对接沟通,要引领乐团配合。
演奏结束的掌声响起,上一位参赛选手从舞台上下来。
这次的选手显然表现得不错,听众的掌声热烈,他自己本人也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经历了近30分钟的高强度演奏,他的额头上覆盖了一层薄汗,眼神却亮晶晶的,嘴角还带喜悦的笑意。
他见了狗卷荆,还对他善意地笑了笑,小声打气:“加油。”
狗卷荆有些意外,对他回了一个笑。
他决赛的发型是凉子弄的,心灵手巧的妈妈从儿子的鬓边梳起,模仿《指O王》里精灵王子的发型,配上一个绿色的宝石发饰,还化了一点妆,整个人的五官轮廓凸显出来,马上就显得不一样了。
原本只是一个漂亮的小精灵,经过狗卷凉子这么一打扮,狗卷荆那种潜藏的艳丽和攻击性立刻显现出来。
那个只是一时冲动向他打招呼的选手脸就红了。
狗卷荆这时已经朝着舞台的方向走去,当他出场的时候,现场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大家保持良好秩序压抑着自己的激动,但不难发现听众的情绪和肢体语言都比之前要更加积极。
门德尔松注视台上的少年,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唇角勾了起来,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弧度。他细微调整了自己的坐姿,递给肖邦一个眼神,好像在说:看吧,我就说。
肖邦没理他。
李斯特罕见没参与他们这些小动作,刚才一路毒舌选手的嘴巴也听了下来,等到狗卷荆上台了才哼了哼。
他们看着他站在台前鞠躬,坐在钢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