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对方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小喽€€,没必要太过为难他。
接下来的路程双方都没再交谈,车内维持高压的沉迷,等他们下车,辅助监督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狗卷荆直接把他拖出来摔在了医院门口。
“好了,我们继续聊聊。”少年面带微笑,居高临下望着缩头缩脑的辅助监督,此时在他眼里,狗卷荆就是修罗降临。“我劝你还是把你知道的情况说清楚,毕竟就你这种心理素质会被委任这项任务,就证明你对他们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棋子。”
“站在帐外的辅助监督,死的也不是一例两例。”
这个懦弱的男人整个抖了起来。
夏油杰张了张嘴,没阻止学弟的行动。
“首先,这是加茂家的医院?”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直接击溃了男人最后的心理防线,“……是加茂、加茂家注资的全科医院,在治疗心理和精神方向的病症特别有名。偶尔也会发现特殊的病患……然后,然后发生意外。”
狗卷荆垂眸看他,像大型的猛兽盯着柔弱可怜的小动物,明明辅助监督才是成年男人,而他不过是个刚刚步入发育期的青少年。“被咒灵吃了?”
辅助监督忽然一下抬头,动作之猛烈,像濒死的小动物。“你、你……你不是……”
“御三家都豢养咒灵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我就很好奇他们都把咒灵养在哪里,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
比起辅助监督,夏油杰才是更加震惊的那个人。“你是说实验……”
狗卷荆歪着头微笑:“大概还没到这个程度,毕竟是面向普通人的医院。”他后半句是对辅助监督提问的。“然而小€€意€€外,是不可控的。”
话是这么说,夏油杰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黑暗的心情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了他的心。
“很多人把能看见咒灵称之为精神病或者幻觉,这一类人里,一年两年有那么一两个体质特殊的,引起咒灵注意,不过这种意外引起的问题很快就能用钱摆平,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上过社会新闻。因为现在即便普通人的医院里,医闹也不少见。”
御三家恶心,但也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他们不会蠢到在这种地方触碰社会法律的底线,尤其是有前科的加茂家,在这方面只会更加小心。
他们已经有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耻辱了。
但放在咒术界,他们心目中的“内部”,那就是另一码事了。就像那些封建大家长,对外无论如何都会客客气气,但内心里还有那种“我的孩子也应生死由我定”的糟粕思想。
辅助监督只是加茂家的一个小小的旁系,就连加茂的姓氏都没有的旁系,可有可无的小人物,小心翼翼的在庞大的家族里充当边缘人的角色。如果不是他被委派了这次的任务,甚至连这间医院都不太了解。
大家只会关心医院的医疗技术,有多少人会深扒医院资本方背景呢?
“你、怎么知道的……”辅助监督牙齿打架。
狗卷荆并没有回答他,他拍拍裤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对趴在地上的辅助监督微笑:“那么帐就麻烦你了。”
男人仰望着他,嘴唇抖抖终究说不出拒绝的话,低下了头一脸顺从:“……我知道了。”
夏油杰和甚尔一直站在旁边围观,前者心思复杂,后者则无聊地抬起后腿蹬耳朵,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们走进医院,夏油杰才欲言又止地问:“为什么……”因为是家系吗?
不,和五条悟出任务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这种请报上的不对等。
“因为这种事,稍微查一下,网络第一起事故一定多少有点蛛丝马迹。”狗卷荆还是一幅柔弱无害的样子,微笑起来甜度满分,“尤其任务地点是医院、学校这样人多的地方,私立的学校和医院的投资方和新闻一定要事先调查过才行。”
“比如这家医院,前一阵子接待过大量疱疹病人,然后就爆出了小孩急性死亡的事。”
夏油杰陷入沉默。
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类似的事。
“虽然御三家的产业分布很复杂,不过顺藤摸瓜的话还是能猜到一点点边。你看,”他打开这家私立医院的注资方,“这个人和加茂家看似毫无关系,但是搜索这里,就能看见最简单的关系图,他的妻子就是加茂家的旁支。”
“而且御三家的产业都有各自的大方向,像加茂家,因为他们家族术式的媒介是血液,所以投资了很多医院和血液病方面的研究机构,甚至有旁支成为这方面的权威医生。”
狗卷荆把五条悟作为反面例子拉出来:“夏油学长可千万别学五条悟,那家伙除了战斗的时候都不带脑子的,遇到陷阱还会哈哈大笑莽进去。”想起被迫轮回的几个月,小荆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他能活到今天真是奇迹呢。”
夏油杰:“……”
从你的笑容里我感受到杀气。
“所以资料也是假的吗?”
狗卷荆遥望两栋医疗大楼,“有咒灵作祟大概是真的。”
“这样啊。”夏油杰收拾了一下今天的震撼,把任务分成两份,较为安全的咒物回收交给狗卷荆,他自己则前往祓除新生的咒灵。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少年转头走到半路,“甚尔。”
咒术杀手会意,漆黑的猫咪完全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彻底不见踪影。
比起他,夏油杰才是更危险的那个。
非家系、站在五条悟那边、天才特级咒术师、咒灵操术。这里的每一个点,都可以成为他的死亡原因。
拆开他和五条悟出任务是第一步,面对强大的咒灵是第二步,如果都没有死于非命的话,第三步会是什么呢?
理想?信念?道德?
这样想着,狗卷荆打开那个咒物封印的箱子,果不其然看见里面空空如也。
他回头看向高楼层,“在上面吗?”
“嘻嘻嘻,”踏入住院部,背后的玻璃门无风自闭,医院狭长的走廊里都是回音,“嘻嘻嘻……”
孩童的声音清脆,掺杂一丝丝尖锐,丝线一样在楼里反弹,声声回音交织如网一般,静待在尽头的便是织网的蜘蛛。
“来玩呀。”
“来看我啊!”
“跟我说话!”
“快来!”
“……”
交织的声音,男人、女人、老人、中年人、青年人、小孩……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得凄厉,声声泣血,句句刺耳。
原本灯火明亮的医院一盏盏灯熄灭,从那头一路到这头,无形的妖怪在黑暗中蛰伏,灯光暗淡的时刻,就是灯泡炸裂的时候,噼里啪啦的响声压在人神经线上,要一步步把人逼疯。
当狗卷荆头顶的灯泡也碎裂的时候,蝴蝶从他发间飞出,双翼散发淡淡的光芒,笼罩在他身上,弹开了那些灯光的碎片。小家伙邀功似得飞到狗卷荆身前,身形暴涨数十倍,是在这漆黑的医院内部唯一的光源。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狗卷荆好奇地捏住了蝴蝶的翅膀尖,小家伙挣了挣,没挣开,小小的嘤了一声就躺平了。
小荆:“……”
这性格怎么这么像甚尔。
第108章
医院,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生死两个字。
在这里生和死只有一线之隔,中间还有大量痛苦挣扎,在生死线上来回踱步的人,所以这样的地方也特别会容易产生咒灵,必须用咒物镇压,同时安排咒术师定期清理。
但是狗卷荆从小就没怎么去过医院,他生命里和医院这个概念最靠近的地方就是库洛里多的“心理诊所”。
蝴蝶围绕在他身边充当探照灯,狗卷荆一路摸索着在漆黑的医院里游荡。
没有了灯,却能看见黑色的影子到处都是,能看见有影子躺在病床上,还有类似医生护士的影子在不同的病房里游走,这些影子若无其事地绕过狗卷荆和他的蝴蝶,营造出一个普通医院正常该有的样子。
他们和狗卷荆仿佛在不同的次元里,过着彼此不打扰的生活。
各种人类发出的声音还在继续,声音变得混乱,话语也逐渐口齿不清,像濒死之人的呓语,充满了绝望的呢喃。
咒灵在其中穿梭。
它们从影子中诞生,狗卷荆亲眼看见一只类似鱿鱼的咒灵,宛如雅典娜从宙斯的脑袋出破颅而出,它从一个影子的头顶剥落下来,化作实体攻击狗卷荆。
二级咒灵。
狗卷荆把它撕了。
就像撕一张纸一样,撕掉了它。
那些杂乱的声音还在继续。
€€€€“救、救救我……”
狗卷荆听见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蝴蝶飞在他身前。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他和蝴蝶快速冲上楼梯,穿过一层又一层的走廊。
方正有规律的医院此时此刻宛如被小孩扭曲过的魔方,混乱的魔方扭不回原来的颜色,每一扇房门都通向未知的方向。
好像在向上走,又似乎在往下。
空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我在哪里……”
这扇房门后这一刻是病房,下一秒就变成了手术室。
空间被扭曲了。
即便是狗卷荆和蝴蝶,也尝试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这里,是医院。”他撑着膝盖喘气,试图通过回答问题解开谜底,但并没有回音。
更多更多的声音向他涌来。
更多更多的咒灵涌出。
所以这里的主人是……
咒灵?
不,人类。
这里是,医院?
不,这是……
狗卷荆觉得自己就像落入了海中,海水携带大量信息从他身边流过,他所需要的有且只有一种。
他要在海水里寻找到唯一一滴他需要的海水。
这种事情在之前好像做过……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试图让自己沉入更深的海洋里,金色的蝴蝶停在了他的头顶,明灯般照耀他的上空,由金线编织的羽衣披落在他的肩头,驱散了这片奇妙领域的黑暗。
对了,一日轮回的时候,他做过类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