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心头微微一松,转瞬想起贾政落榜的事,脸色依旧寒凉若冰霜,半句话都没有。
贾赦只当贾代善是对贾政失望生气了,心里欢喜,不过还是苦着脸道:“前面二弟一直等着丫头来回信此次科举的事,结果一直一直没消息,等到后面听说那户部的人都已经回去了,一时没喘过气,就昏过去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二弟为这春闱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精力,一年前就开始做准备了,在书房里战战兢兢读书,从不与人出去游玩,便是偶尔出去了,也是和文人雅士谈论文章,议论朝政……此次没考上,下次还有机会,二弟还年轻呢!”
贾代善这次再保持沉默,冷笑着道:“劳心费神?战战兢兢?哼,若他当真这般尽了力,今日怎么会考不上,分明是被那花红柳绿迷了心窍,倒把紧要的事丢到了一边去!”
贾赦低头不语,掩饰着嘴角的笑意。显然,他也想到了银红一事。
贾代善说完还不解气,粗喘口气鄙夷:“七尺男儿,不过是落榜,竟没用的撅了过去!我贾代善征战沙场十几年,斩获敌军无数,手里沁了多少血,就养出这么个货色!”
贾赦越发的欢喜,觑眼看着贾代善,假模假样的安慰着:“父亲息怒,小心身子啊~二弟一贯孝顺父亲,向来都是以父亲为先,定是知道父亲看重此次春闱,想到叫父亲失望,这才难过伤心之下……父亲就当看在二弟这份心意上,原谅他这次吧。”
他不劝还好,越劝贾代善的火气便越发旺盛,喝道:“你别再为这孽子开脱,他孝顺我?不气死我就已经是我的福气了!”几个疾步去往贾政的卧室,气势汹汹地仿佛要好好教训贾政似地。
贾赦眉间一跳,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只觉口干舌燥,整个人兴奋的都抖了起来,忙忙几步赶到前面,殷勤地给贾代善打起帘子让他进去。
贾代善才进屋子,只觉一股热气迎面而来。细细一看,屋里燃了两个火炉子,烧的最好的银霜炭,满屋不见一丝烟火气。这天气虽已还暖,却还有三分凉意,烧炕太热,火炉子恰恰刚好。贾母王氏并贾珠站在床前,一个个擦眼抹帕子,断断续续抽咽着,贾瑚就站在贾珠边上,不时低声安慰堂弟。张氏张罗着下人拧帕子端茶煎药,李大夫悄声跟她说道:“二爷这是积郁于心,心里事压得太多了。七情伤身,二爷再不放开心思,继续这样高烧下去,可就真的不好了……”
贾代善听着心头一动,脚下便缓了一拍,又见贾母哭得厉害,走过去想要说两句,眼角一瞟床上的贾政,却是惊得呆了。
早上他才来瞧过贾政,那会儿贾政脸色虽不好,精神头却不错,脸上好歹有些血色,见着他还能流畅说话微笑,才一天不见,这会儿的贾政躺在床上,双眼愣愣地看着帐定,脸上蜡黄蜡黄的,嘴唇干裂,呆滞地好像魂魄都飞散了。
贾代善被骇了一跳,哪还记得要跟儿子算账,忙忙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贾母一听,跳起来就跟着贾代善哭喊道:“你还问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我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何必去考劳什子的什么科举,你去求求皇上给荫蔽个官职不就结了,非得他去受那个罪!要不是你天天叮嘱着一定要考中一定要考中,他怎么会心里存了那么多心思,怎么会怕你失望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悲声嘶嚎,一头撞了过去,扑打道,“现在他成这样了,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贾代善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心头发凉,几下抓住了悲痛欲绝的贾母,颤声道:“老二、老二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不好了?贾代善想到这个可能,心脏猛然缩进了,原本挺直的背脊一弯,痛得直倒抽口凉气。
贾母呸了一声:“你是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呢!可惜,我儿命硬着呢,虽说不好,可还有我,便是千年人参万年灵芝,我也会寻来把他养好了,养精神了!”
这么说,没生命危险!贾代善堵着的胸口终于疏散了,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可算是放下了心。看着贾政的眼神便复杂了起来。老二,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原本心若死灰仿佛魂魄游离的贾政似乎是被贾代善贾母的争执给挽回了注意,茫然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看见贾代善,脸上泛起苦涩,挣扎着就要起身。贾母忙去拦,被贾政一声不响地推了开去,颤颤巍巍地爬下床,二话不说,重重跪倒在地,只悲恸叩头请罪,说自己不是:“儿子学业不精,叫父亲失望,儿子不孝,求父亲责罚!”却是半句不为自己开解。旁边贾母王氏跟着伤心落泪。
二十几年疼爱的儿子啊,父子间能有什么事解不开?贾代善便是失望又如何?难道,还真逼死贾政去?
罢罢罢,只当,他没那个命看贾政赴琼林宴了。贾代善想开了,看着瘦削的小儿子,心头越痛,拉着他道:“实在是你运气不好,与你才学无关……你一心想让我达成心愿,有这份孝心,我就已经能很欣慰了,至于其他,并不紧要……你已经尽了力,就不要想太多了……”一来一往,便是先头开始的那一幕了。
贾代善完全忘记了来意,倒一心一意安慰起了贾政,让他放开心怀,好好养病。贾母王氏跟着你一句我一句关心体贴,只有贾赦张氏拉着贾瑚站在一边,两者间,泾渭分明,却是完全融不进去……
过几日,贾瑚从徐家下课回来,陈妈妈告诉他,贾代善今儿带着贾政去城外大觉寺找慧觉大师看病去了,贾母吩咐晚上不必一起用膳。贾瑚点点头,问她:“父亲母亲在做什么?”
说起这个陈妈妈就叹气:“奶奶在照顾琏哥儿呢,倒是老爷,今儿又在书房,下人来说,喝酒了。”
连着几天,要没有事,贾赦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见人,只让人准备酒菜,一个人喝着。贾瑚寻思,这要不是有贾代善贾母在,他怕是早就出去喝个酩酊大醉了。偏这会儿贾母贾代善心系贾政,对府里看得尤其紧,贾赦这会儿要敢喝醉了,保准被贾代善罚进祠堂跪着。
连喝酒都不得肆意!贾瑚暗自叹口气,让陈妈妈先把他的东西收回去屋子,吩咐她去给张氏说一声:“曾师兄中举,名列二甲三十一名,这几日疏通,今儿官职已经下来了,去了弘文馆。你让母亲看着给备个礼儿,二叔如今这样,咱家虽说不准能不能去赴宴庆贺,到底这礼可不能少。”
陈妈妈惊喜道:“曾公子的任职都下来了?这可够快的。也是,曾公子考得好!哥儿放心,我一定跟奶奶说明白。”又迟疑地问贾瑚,“哥儿这是要去看大爷?”
贾瑚知道她顾虑什么,也不想多解释,只道:“今儿在徐府遇到了些事,得跟父亲说一声,妈妈不必担心,父亲还能吃了我?”
陈妈妈讪讪笑着:“哪能呢,是我想多了!”叫人赶紧把贾瑚的东西拿回屋去,却又忍不住问道,“可要我跟着哥儿一起去?”
贾瑚摇头:“父亲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你就别去了。我自己去就好了。”陈妈妈没奈何,只得罢了。
贾瑚一个人到贾赦书房的时候,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他敲敲门,里面就传来贾赦的怒吼声:“滚,不知道我说不许人来吗?!”
贾瑚扬声喊道:“父亲,是我,瑚儿。今儿在徐府碰到了些事,想请父亲帮忙。”
里头安静了一会儿,才有凌乱的脚步过来,等及门吱呀一声打开,就露出了贾赦满是血丝的双眼。
贾瑚关切道:“父亲昨晚又没睡好吗?”
贾赦并没有醉,只是精神不大好,有些无精打采。不过在儿子面前,他总要有父亲威严的,抹了抹把脸,贾赦强打起精神道:“做了梦,没什么大碍。”又问贾瑚到底是什么事。
贾瑚也不追问,叫贾赦心里难过成这样的,数来数去,无非也就是贾代善对贾政的好喝偏疼戳伤了贾赦的眼睛,叫他心底越发不平衡难受而已。这人心偏向,贾瑚就是有心也帮不上忙,只能让贾赦自己慢慢愈合心头的伤口。他能做的,也就是让贾政明白,天空下,并不是只有荣国府一个舞台。便是贾代善贾母再说他没用平庸,他其实,也还是有其特长优点在,好叫他走出去看一看,让众人发现他的才能,让他捡回自信,展现出他国公府长子的光芒来。
“其实也没什么。”贾瑚微笑着说道,“只是今儿发生了一件事,叫师傅的一个朋友看见了,给了我一张请柬,让我交给父亲。”
贾赦奇道:“请柬?给我的?”
贾瑚从怀中掏出一个陶朱色的帖子,上面古朴画了一只青铜鼎,旁的并没什么出彩。贾赦接过正反瞄了两眼,很是陌生,看看儿子,贾瑚神情自若,低头狐疑着打开请柬,里面不过寥寥几句话,再细眼一看,登时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瞧着贾瑚,不可置信道:“这、这请柬……”
贾瑚笑得调皮:“父亲不是常说满京城里,这水文先生于金石一道的造诣无人能及?可惜不能亲自拜会。儿子今儿可是比父亲快了一筹,不但与水文先生见过了,还聊了好一通呢。”眼神瞄眼那请柬,“水文先生说,若父亲有闲暇,不妨去参加下个月静水斋里举办的金石聚会!”
贾赦脖子都粗红了,瞠大了双眼,捧着那薄薄的请柬,就像握着的天下无双的珍宝一般,两眼刷刷放着光芒,大口大口,用力呼吸着……
第54章
静水斋的水文先生在京里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一个。
水文先生本姓冷,京里最有名的古董行静水斋就是他一手经营的。满京里的人都知道,要想买到最好的古董字画,只管往静水斋里去,总不会叫你失望而归。水文先生的眼力更是非凡,那些个要有货不辨真假,请他去看一看,就都知道了,是古董界里备受推崇的一位。
要说这也就罢了,不过是一门技艺而已,古往今来,技艺炉火纯青单倍埋没众人之中的也不是没有。水文先生受人称道的地方就在于,这位不但于金石一道有其独到之处,其出身也是惊人!
冷家在前朝时最兴旺发达时期,满门男丁成年者,个个身有官职,最高者冷家老太爷位列三公,家中还曾出过贵妃娘娘,满门显贵,鲜花着锦。可惜后来渐渐衰落,到前朝末年,已经是日薄西山。
也是那代家主有些眼光,知道天下大势已乱,前朝必不能保,便带了全族人来投奔太祖爷,为表诚意,把家族产业三分之二都献了出来。不过可惜,冷家虽然大出血了,可那时候,太祖皇帝已经有了一定根基,并不缺这些银钱,虽收下了冷家,却并不怎么重用。直到水文先生的叔父,在一起与太祖征战时,以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射向太祖爷的箭矢,一命换一命,救下了太祖爷,太祖爷封赏之下,冷家这方慢慢又起来了。
等及先帝时期,冷家也是人才辈出,水文先生的大哥也是常在军伍,战功赫赫,被封明威将军,镇守一方,手握实权,把冷家的风头愈发往上推了一层。
这水文先生是冷老爷的老来子,与他威名赫赫的大哥相差了整整十八岁,自小便是娇生惯养,不耐烦官场上的事,倒对这古董字画颇有兴趣。那冷家自然是不同意的,硬逼着他读书科举,只说考中了,便由得他玩这些。
水文先生有了动力,倒真认认真真准备了科举,倒的那一年科举考试,榜上有名,还是前十几的好名次。彼时还是太祖当政,看到他,想到了冷老爷子,官职没授予,却下了道指婚的旨意,将他与当时的七皇子如今的庆王爷的庶出女儿当时的安蓉县主现今的安荣郡主拴在了一起。
说来也是水文先生有福气,那安蓉县主自小娇生惯养,却并不是个不通情理的,又自小在皇城长大,并不希望出嫁以后还跟权力场纠缠不清,水文先生不愿出仕做官,只想把玩古董字画,却是正合了她的心意。干脆把嫁妆里的玩器也拿了出来,夫妻两一起研究,感情却是越来越好。
有安蓉县主撑着,冷家也不能再强逼水文先生,没奈何,也只能由着他去。后来水文先生开了静水斋,也不是真的只做买卖,反而是借着这地儿常常举办金石宴,邀请志同道合之辈一起赏玩古器交流心得。几十年下来,静水斋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古董店,水文先生的金石宴规格也越来越高,非地位高名气大者不得进入,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京城脚下,权贵众多,总有抹不开情面的时候,若有人愿意保荐,还是能进去瞧一瞧的。
贾赦从小跟着老国公夫人长大,老国公夫人把贾赦当成了心肝宝贝一样宠着,什么好东西都往贾赦屋里搬。老国公夫人一路跟着荣国公走来,府里多少好东西在她手里,对贾赦她是毫不吝啬,不管多金贵的东西,贾赦想要她就给。老国公夫人又是跟天下所有一夜暴富的人家一个想法的老夫人,只恨不得什么都用最好最贵的东西,什么东西贵重,就用什么,对贾赦这个宝贝金孙,自然也是如此。可以说,贾赦那从小就是在珍宝堆里长大的,屋子里随便一件摆设拿出来可能都有着百年的历史。久而久之,贾赦的眼光就毒了。
等到后面老国公夫人去世,贾赦的待遇一瞬间从天堂下降至地狱,许多好东西也被贾母找了些借口拿走,最后摆进了贾政的屋里。贾赦伤心难过,就把心思寄托在了老国公夫人留下来的古董字画上,天长日久下来,倒是对这些东西越来越喜欢了。
对于水文先生静水斋金石宴,贾赦自然也是垂涎许久的。不过他虽为国公府长子,却是不受宠说不上话的,交情好的也没谁有那个分量保他进去,只能让贾赦在外面眼馋心热。
这会儿乍然看到水文先生亲自给的请柬,怎不叫贾赦激动莫名?
捧着请柬呼吸急促了半响,贾赦放慢慢回过了神来,脸上还泛着欣喜过度的潮红色,看向贾瑚,贾赦疑问道:“你怎么会遇到水文先生?还得了这么个帖子?”手里一扬那帖子,“你今儿不是去徐大人府上的吗?”
贾瑚笑道:“说来,这还是师傅帮父亲说的好话呢。”
看贾赦一头雾水,贾瑚便仔细为他解释起来。
“曾师兄这几日事忙,不曾来徐府,江师兄前些日子惹恼了师傅,被拘在府里不让到处走,江师兄一时找不着人陪着说话,就寻了我来。今日我去找师兄的时候,正巧遇到师兄在把玩一个唐代黑漆古海兽葡萄镜。”说到这里贾瑚笑了笑,道,“父亲可还记得,这东西您库房里也有一件,还带着儿子把玩过呢。要非这样,儿子也不能发现不对劲。”
贾赦点点头,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道:“难道,这葡萄镜有什么不对?”
贾瑚点头:“可不就是?师兄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说这是他在外面淘换的好东西,费了好些银子,打算拿来讨好师傅,好叫师傅饶了他不再关着他,说得兴高采烈的,儿子几近都不忍心打断他。”似乎想到了好笑的事,贾瑚眼睛都泛着光,笑道,“只是一想到师兄真把假货当真拿到师父面前,师傅会发什么脾气,儿子想了想,还是很尽责地为师兄指出了那不对劲之处……”说到这里,再忍不住,“父亲不知道,当时师兄气得脸都绿了,把那镜子往地下砸,还踩了好几脚呢。”
贾赦看贾瑚这般高兴,也跟着欢喜,笑问道:“那你师兄可是恼了?”
“可不是,叫着要掀了那卖假货的摊子呢。”贾瑚忍笑道。
贾赦摇摇头:“这古玩买卖,向来就是看得眼力,货物出了还找老板理论,这可不是古玩界的规矩。”
贾瑚忙道:“我也这么说呢,谁叫师兄眼力不好没看准,怪不得人。”不过当时徐江整个人都焉巴了,看着好不可怜。
“后来下午,师傅叫我过去,水文先生就在那里,原来这事叫下人传进了师傅耳里,水文先生也听见了,好奇我年纪这般小怎么知道这些,我就说是父亲说的。”听到此,贾赦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贾瑚笑笑,接着道,“水文先生很和蔼,对我很温和,问了好些,有些父亲以前跟我提过,我就答了,不知道的就没办法了。”贾瑚没说的事,他知道面前的是水文先生先生后,有意地给贾赦添彩,有些问题本事贾赦没说过的,但贾瑚估摸着贾赦应该知道,就放开了胆子回答,叫水文先生以为贾瑚当真是受了贾赦影响才小小年纪知道这许多,对贾赦的观感越来越好。
“当时师傅在一边,还一直说父亲的好呢。”贾瑚话题一转,笑眯眯看了贾赦。
贾赦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置信:“我?我有什么好让你师傅夸的?”
“怎么没有?”贾瑚不满意贾赦这样的妄自菲薄,道,“师傅说,父亲你孝顺父母,敬重妻子,慈爱孩子,从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不比旁的勋贵豪爵子弟仗着家世在外欺男霸女。于金石一道颇有心得……说了好些,我觉得,说的都对!”
贾赦尤自不敢相信,惊问道:“徐大人果真这般说了?”
贾瑚眼睛一鼓:“难道我还能偏你。”
徐渭说的还真没错,贾赦虽然对贾政满怀嫉妒,对贾代善贾母却是真孝顺,否则也不会被错待了还一直听话,围着他们的偏心而难过。至于敬重妻子,慈爱孩子,就更是了。虽也有几个通房姨娘,可谁家子弟没这些个?贾赦对张氏感激在心,处处礼让尊重,对贾瑚贾琏关心爱护,这已经是勋贵子弟里难得的了。而金石之道,自小玩起来的兴趣爱好,贾赦的水平比之一般古董店老板也不差什么了。
贾赦这才相信,徐大人竟是这般高看了自己,心头一热,越发激动了起来。贾瑚瞧见,又加了一把火,“师傅夸过父亲后,还主动问水文先生,说以您的人品技艺,足够有资格进入金石宴了。好一通说,水文先生就亲自写了这么一张帖子……父亲,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师父!”
贾赦喜得合不拢嘴,直道:“应当的,应当的!”
贾瑚看他喜不自禁,身子都快要飞起来了一般,又说起了一件事:“不过水文先生走后,师傅跟我说起了一件事,我想父亲应该要知道。”
“哦?什么事?”贾赦还沉浸在喜悦里,根本没把贾瑚的话放在心上。
贾瑚少不得提高了声音:“却也没有旁的什么,只是关于二叔的。”提起贾珠,贾赦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贾瑚接着说道,“师傅说,前阵子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传的,但是大家都听说过消息,说是二叔今年必中的。这会儿二叔……总之现在外面,都有人在笑话二叔。师傅交代,父亲要出门赴宴,听到这话可得心里有数。”
贾赦惊奇道:“怎么现在外面,都在议论你二叔吗?”这些天,贾代善一心顾着贾政,对府里的人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贾赦没敢到处乱混,消息都有些闭塞了,听到这,哪能不吃惊?
贾赦不好说的太直白显得凉薄,婉转的提示了几句:“前头那流言将师兄师傅都带了进去,批个体无完肤……好些举子对师傅都存着敬意,听见了心里难免不痛快……二叔做事有太高调,这会儿结果出来……”
剩下的不必贾瑚说,贾赦已经全明白了,喜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当真如此?”也不需要贾瑚再肯定,眉开眼笑地欢喜坏了。
贾瑚失笑摇头,也没煞风景得去提醒他不要失态,这些日子他忍得也够久了,难得遇到高兴事,就让他高兴高兴吧!
从贾赦处出来,贾瑚去看张氏,才进门,就发现屋里弥漫着一层说不出的意味,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奇怪的笑容,张氏坐在上首抱着小贾琏,跟苏妈妈等不知道说些什么。
贾瑚不必想都知道,都是得了曾飒任官的消息在嘲笑贾政呢。正巧张氏看见他,忙招呼他过去,絮絮叨叨道:“也不知道你曾师兄喜欢什么,那大面上的礼好送,正主儿的礼可就不好办了,你心里有没有想法,跟我说说。”
贾瑚想了会儿:“旁的也没什么,只是师兄喜欢那风雅的东西,母亲挑着这些送就是了。”
张氏沉吟一会儿,笑道:“行,那我就看着办。”又看着贾瑚笑道,“让你拜徐大人为师可是拜对了,看你这几个师兄,个个都是出息的。”
苏妈妈金妈妈等也是见过曾飒的,闻言都道:“可不是,曾哥儿那模样,就跟天上金童一般,如今还这般出息。哥儿有这么个师兄,以后多少有了帮衬呢,就是说出去,也有脸儿!”
张氏颇有些八卦的拉着贾瑚问:“你曾师兄年岁也不小了吧?说亲了没有?”
贾瑚有些受不住:“母亲,你怎么问这些?”到底是无奈,道,“师兄还没束冠呢,听说曾大人有意等他考中功名再给他说亲。”
张氏表示理解:“这也是应该的,这考中跟没考中,说得亲都差一截呢。”兴致勃勃又拉着问贾瑚知不知道曾飒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贾瑚被纠缠的没办法:“母亲问那么多,难道还想做媒不成?”
这话一说,张氏反而情绪低落了下来:“我倒是想呢,可也得有机会啊。你二叔不好,太太又那个模样,我哪敢出门宴会?想帮你师兄说亲也没办法。”
贾瑚想想,可不是,贾母贾代善心情不好,府里谁敢说笑,更不要说出去玩宴会了,不见贾赦都呆在家里了?要说张氏以前也不是喜欢到处走的,只是自己不愿意出去跟因为贾政不好而被迫不能出府那完全是两码子事,张氏心里憋着一肚子,倒是越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贾瑚闹明白了这点,笑了:“说来师父师母也打算为师兄办个小家宴庆贺,母亲要愿意,不如我请师母也给你下个帖子?”
张氏很是心动,只是又有些迟疑:“这、怕是不好吧?”
贾瑚不以为然:“便是母亲呆在家里太太心里还能为之高兴些?师母与你的关系非同一般,又是我师母,下了帖子来,你就算去了,祖父想必也能理解的。”贾代善都理解了,贾母的意见还怕什么。
张氏正存着满满对贾母的不满呢,能跟她对着干,哪有不愿意的,当即拍板道:“那就这么办了!”
小贾琏扭着自己那小胳膊小腿,牙牙叫着:“办~办~”
第5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