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的红楼生涯 第42章

贾瑚把信递给了殷切盼望的两人,脸色却不大好,说道:“如今外面可是风雨欲来,人心惶惶了。好些人家都禁止了子弟外出,生怕这档口惹出事来烦扰了皇上……几位殿下身上的病症也没减轻,看来,还是不好。”

徒宥昊把信往韩€€方向一扔,也不理气急的韩€€,幸灾乐祸道:“往日还说我那两位皇兄如何文武双全,现如今,一样得天花,我还生龙活虎有力气和你们说话,那边他们反倒不好了。哼!”很是不屑的模样。

韩€€瞟眼他,反驳说道:“大抵我们是病症轻些吧。到底咱们分量轻,就是下黑手,也不至于针对我们,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几位殿下,怕才是那幕后之人最为针对的对象才是。”摆明了是说徒宥昊地位不高,想害他的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徒宥昊气结:“同是皇子,要那幕后黑手真想害父皇子嗣,还能留下我?我与皇兄皇弟皆为父皇血脉,难道害我们,还要分个轻重?”

韩€€只无辜道:“这可难说。”

徒宥昊咬咬牙,正要发脾气,眼角余光瞄到贾瑚沉吟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硬生生忍住了将要出口的喝骂,问贾瑚:“你在想什么?是想到什么了?”

贾瑚看眼他们,微有些迟疑,可徒宥昊一再追问,便不再隐瞒,只怀疑道:“我只是被你们一说,才想起来,我们虽然得了天花,可病症却不如听说的那样严重,甚至还能活动一二,如今虽还有低烧,精神头却很好……我听说,有些人见喜,整个人躺在床上,都是昏迷的……”

韩€€点点头:“可不是,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他那得了天花死掉的庶出堂兄,当时就是昏迷着不省人事。

贾瑚便看着他们:“那为什么,我们得了天花,病症反不严重?”还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三个人都还能说能走的。

贾瑚突然怀疑起来,他们,真的是得了天花吗?要不是,那又是什么?

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

第82章

心里存了怀疑,贾瑚徒宥昊韩€€三个便开始仔细观察起来。只是他们并不曾得过天花,三个人里,也就只有韩€€是最近距离接触过这种事,但对此的认知,也就停留在他庶出堂兄是因天花死了,‘天花是种险症,一不留神,就能要了人的命’的粗浅印象上,细致处,却也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

再看那些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避着他们,就是不得不伺候他们,也小心得不肯碰他们吃过的东西,用过的器具,每一次,都是小心翼翼谨慎用沸水煮开了放在院子里暴晒后,放在一边用的。贾瑚问过安义,那些宫女太监每次伺候完回去,总要喝几口药茶,拜拜菩萨,保佑自己千万不要染上这样的绝症。那些染了病被带出去的太监宫女,也着实是发烧身上起水泡的……就是太医,每次给他们诊完脉,都是愁眉紧锁的模样,那害怕祸及己身的忧虑,毫不作伪。

不过两日,韩€€便率先叫了起来:“贾瑚,怕是你猜错了吧。满太医院的人都说了是天花,还能有假?这阵子,皇城里闹得如何沸反盈天,所有殿下都被拖下了水,京城里都闹翻天了,分明是有人要害皇子殿下和公主,这天花,怎么会是假的呢?!”

连日相处,徒宥昊却是知道贾瑚比之旁人多了几分见识,很有些敏锐厉害,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倒是对他有几分信任,加之他不比韩€€,生活顺遂,被人千娇万宠着,倒是更相信贾瑚的说辞€€€€他们这次病症,比之人人笔直如洪水猛兽般的说法,未免,也太过轻易了。而且,不过就是三个孩子被隔离的居所,至于派这许多的侍卫把手吗?

徒宥昊是在皇宫里的长大的,这是天下最富丽权重的地方,同时也是这世上最肮脏险恶的地方,徒宥昊自小看惯了这后宫的勾心斗角,对一些事比韩€€更多了几分接受能力,先头没注意也就罢了,注意了,自然就知道不对。尤其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个四皇子,看着是高位妃子所出,排名仅下两位嫡出皇子和淑妃的孩子,好似非常风光一般,但事实上,在宫里,还真没人怎么看重他。尤其是淑妃,对他可是厌恶的紧。说来可笑,陈妃虽然是为了淑妃固宠才进的王府入的后宫,可等及陈妃生了孩子,淑妃便怎么看陈妃就怎么不顺眼。想来,她也是没想到,陈妃命这么好,不过是得宠过那么一小段时间,就能有了身子。徒宥昊对于淑妃来说,那就是她不得不让出自己丈夫的证据,让她防备着陈妃,提醒她,便是她再得宠,也难以全占了皇帝,她不是皇后,要失去皇帝的宠爱,她就什么都不是……这样的情况下,淑妃明着对徒宥昊慈爱有加,背地里,却是恨其欲死。否则,他也不会被隔离到这么个偏远的琼芳殿里,伺候的都是些歪瓜裂枣的宫人了€€€€据贾瑚得来的消息,其余的皇子可都是受到了良好的照顾。

淑妃这种女人,哪怕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也会做出最有利自己的决定,要是有机会,她可以暂且扔下亲生儿子徒宥昃,先毒死了其余所有可能威胁到徒宥昃地位的皇子,除掉自己的眼中钉。这种人,在他被隔离得这么偏远的地儿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没人乘机给他下毒,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淑妃突然转了性子不再针对他了,一种,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能做什么。徒宥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第二种。

外面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一刻,徒宥昊恨死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明明知道,他的命就悬在了刀尖上,明明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他是这般弱小,这般无能,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前者是他没这个能力,后者,是他根本虚有其名,这个皇子,当得半丝权利都没有。就是那个太监安义,要不是贾瑚贿赂他,他又哪里会这般尽心尽力伺候?

他贵为皇子,还不如个臣子家的!

被打击了的徒宥昊越发刻薄,暗地里,却没少跟着贾瑚仔细观察,听贾瑚对事的分析,拿着张氏托人送来的信翻来覆去的看,品味里面的意思。越看,就越同意,这次所有皇子皇女被一网打尽全部得了天花的事,实在不寻常。

便是那有心要谋逆的,难道就真的这么十拿九稳,所有皇子皇女都一并死了?天花这病症,虽然凶险,也不是没人能熬过去的。万一里面有个漏网之鱼呢?闹出这么大动静,皇帝还不震怒深究?到时候全城戒严彻查,谁敢担保就一定能躲过去?便是已经准备起事谋反,可这种事,不是该越出其不意越好吗?如今这番举措,就如同你要偷袭别人,还大喊一声,我准备要偷袭你了,你好好看仔细了。

这不是蠢到家了吗?

这一来,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所有皇子皇女,都会得天花呢?

徒宥昊沉吟半响,只能道:“太医诊断,我们身上所有病症都表明,我们得的是天花无疑。这一点,该是不会错的。至于外面这许多的动静,少不得有猫腻在,却也是肯定的。”

韩€€翻个白眼,小声咕哝:“说了跟没说一样。”也不理会徒宥昊甩过来的眼刀,只看向贾瑚问道,“贾瑚,你怎么看?”

贾瑚这些天也一直琢磨着这事。要他们不是得的天花,没理由所有太医都是一样担心害怕的模样。可要说是天花,这病症,分明比传闻中的要轻许多……贾瑚一时也是糊涂了,见问,也只能缓缓摇头道:“如今我也是一头雾水,实在分析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韩€€当即失望地挎下了脸,就是徒宥昊,也冷哼一声,撇过了头去。

不多久,太医按例来给他们诊脉。今儿来的,是几天前新换的黄太医,擅长内科,是太医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一个人物,今年四十好几了,也是太医院里的老人,精通世故的。进得屋来,先就给徒宥昊见礼:“见过殿下。”

就冲着他这般的规矩,徒宥昊就挺喜欢他的。“黄太医不必多礼,今儿我觉得好多了,似乎也没发烧了。太医你给我诊诊脉,看看,是不是要换方子了。”

黄太医看着很是惊喜:“果然已经不发烧了?”想要伸手去摸徒宥昊额头,抬眼看见徒宥昊脸上还泛着脓浆的水泡,伸出去的手半道很自然地摸上了徒宥昊的左手腕,细细把过脉,摸着短胡须高兴道,“殿下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发出来了,烧虽还没完全退,不过也就是一点点热度,没什么大碍了。”又去看徒宥昊脸上的水泡,开始没仔细看还没发现,这一看,那些前头泛着白色脓浆的水泡,可不是隐隐有些瘪下去了!“太好了,殿下这次,可是大好了。”皇子好转,自己这个太医也算是可以松口气了。黄太医当即欣喜地直给徒宥昊报喜,“殿下养得好,不曾弄破了水泡,等及这些水泡全结痂脱落,指不定连疤都不会留下,丝毫不会损毁殿下的风姿玉质。”

没人不希望自己赶紧病好的,黄太医这般一说,徒宥昊欢喜得都有些不敢置信:“果然?我真的快好了?”

黄太医肯定道:“臣不会看错的,殿下的病,已经快要见好了。”又去摸贾瑚韩€€的脉息,竟然也是快要大好的样子,更是欢喜,“周太医的指点果然没错,两位公子的脉象显示,两位公子也度过危险了。”

韩€€比之徒宥昊还有不如,瞠大了双眼,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及回过神,哆嗦了嘴唇,眼泪都出来了:“我好了?我好了?……”

黄太医也不笑他们,从鬼门关上绕一圈回来,成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个孩子,失态也是正常的。心里也跟着高兴,自己这次的差事,算是没搞砸。

贾瑚也是欢喜,给黄太医道谢道:“多亏了黄大人这些时日为我三人操的心,要没有黄大人和其他几位太医妙手回天,我们三人怕……等小可出去,定上门拜谢。”

韩€€也忙道:“是是是,等我回去了,定让家里带我,亲自上门拜谢。”

就是徒宥昊也跟着说了一句:“黄太医辛苦了。”

徒宥昊皇子不说,贾家韩家如今正是鼎盛的时候,黄太医一个太医院寻常太医,能攀上这两家,可说是大惊喜了,还有徒宥昊这般的和颜悦色,饶是他极力克制,贾瑚三个,还是能清楚看见,他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来。“臣也是尽自己职责,尽心办事,当不得殿下夸奖。”又对贾瑚韩€€道,“我既领了差事,自要尽心。本事分内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顿顿,又道,“若说殿下和两位公子能好转,这主要功臣,老实说,还得归功于周太医,若不是他研制出了新方子,怕这天花,也好不了这么快。”

“周太医?”贾瑚心头一动,问道,“莫不是哪位老太医?竟能研制出治天花的有效方子,着实是了不得。”

黄太医脸色有些微妙,却还保持着风度,笑道:“说来惭愧,周太医年纪比我还小两岁,如今已是这般成就。”给几人解释道,“周太医是上任太医院正周老爷子的长子,自小学医,医术极佳。远非我可及。”

他这一番举动,倒叫贾瑚三个对他印象好了许多,虽然又不甘又嫉妒,到底还能保持平和,不会昧功,不会背后诋毁,在官场里,这已是难得了。

徒宥昊点头笑道:“家门渊源,这一说,怕是这方子还有周老太医的一份功劳。”也是暗指着,叫黄太医不要往心里去的意思。人家便是研制出了好方子,谁知道这里面多少人帮衬。

黄太医也听明白了,笑道:“周老爷子医术超群,周太医尽得其父真传,也是真才实学。两人一起,可不是造福了天下,天花一病,每年害了多少人,如今有了这方子,不说百分百,到底八成人可以救下来了,真真是功德无量。”

韩€€深有感触的点点头,要早能治天花,他家堂兄也不会死了。

贾瑚却有些疑惑:“怎么这方子还不是十成十有效吗?如今我们三个可都好了?”

黄太医摇摇头,道:“此次是殿下和两位公子的病症不重,还是粗浅阶段,发病时间也短,病得不重,才有这般好的效果,有两个发病重的太监,就没熬过去。不过所幸,各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都病症不重,用过药,病情都稳定了,没有恶化。”

贾瑚脑海中快速划过一丝什么,来不及细想,奇怪问道:“发病重的太监?我们不是最早被发现见喜的吗?怎么还有太监病的比我们还重?”

黄太医想了想,道:“要说发病时间,那也差不多。也就是前后脚的,就被发现了,周太医亲自看诊用药,我们也过去看过,他们身上的脓包和高烧,都比殿下两位要严重的多。用药,根本没什么效果了。”

又是周太医亲自看的。贾瑚只觉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终于有了个头绪,仔细梳理了一番,状似不经意道:“这样的方子,总不会是一时半会儿能研制出来的,也不知道周太医都研制了多久时间?”

黄太医摇头:“这怎么好说,这可是治疗天花的方子,没个几年功夫,哪能有这般好的效果。”

贾瑚点点头,又问:“这么说,几位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都是有惊无险了?”

黄太医回答道:“想来应该是了。”

贾瑚便不再问,由着黄太医换了方子,嘱咐宫人按时给他们煎药后离开,一个人坐在了软榻上,复杂地看了徒宥昊,既有些怜悯,又有些气怒,好半响,才冷笑道:“我曾听说,当年先皇在时,义忠亲王乃是诸皇子中的第一人,几十年里,皇宠不断,天下人无不以其为太子,尽心效忠,京中勋贵重臣,对其更是恭敬有加,谁也不曾想,呼啦啦一瞬便是大厦倾倒。常言道,树倒猢狲散,当年煊煊赫赫的义忠亲王府,到如今,却是越发低调了。”

徒宥昊韩€€奇怪地看着贾瑚,不明白他好好地,怎么说起了义忠亲王这个已死之人。却又听贾瑚说道:“当年义忠亲王突然有不轨之心,骤然发难,生生将先帝气坏了身子,险些就驾崩了,索性有皇上英明,察觉其野心,率兵平乱。义忠亲王见大势已去,服毒自尽。先帝白发人送黑发人,痛不欲生,不久也驾崩大行西去。只是临死前,却是放下了对义忠亲王的恨意,嘱咐依旧保持他亲王爵,按制入皇陵,其后代子孙免死……”

韩€€还有些不明白,徒宥昊却是浑身一个激灵,抬头看贾瑚,正正对上来他看过来的视线,那眼里的意味,叫他浑身开始打颤。

义忠亲王当年倒得太快,又有先帝压制,其势力,当真完全铲除了?可先皇遗命,如何能不遵从?

周家的治天花方子已经研制许久了……只对病症轻者有效……那些勋贵之间的奇怪反应……义忠亲王身边当年围聚的各豪门勋爵人家……

徒宥昊惨白着脸,手脚冰冷……

第83章

景元六年,京都里动摇飘摇,血雨腥风掀起的巨浪,足足持续了一个季度有余,菜市口的泥土里,都带上了暗沉的血色,打这经过,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城外乱葬岗上,到处觅食的流浪野狗倒是吃了个滚肚溜圆,毛色都漂亮了不少。

许多豪门家族就此消失,也有人乘势而起,一朝变身为新贵。老百姓战战兢兢,宵禁令下来,一到晚上便紧闭门户,偶尔听见门外有动静,一家人抱在一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把天上各路神佛都拜了个遍,只求不要倒霉到自家来,家门口的那扇子木门,都被时不时来‘搜查乱党’的兵丁推得都有些摇摇晃晃了。

倒是那些雕梁画柱的富丽宅子,并不曾受影响。旧主子被抄家灭族了,自然有新主子进来,少不得还要再粉刷装饰一番,本就精美的宅院,越发显得华丽来。

登基六年余,新帝终于将朝中势力,尽握手中。当年赫赫扬扬的义忠王府,如今血脉断绝,最后,也不过留了当年的义忠亲王世子妃、如今的一个孤老婆子,常伴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先帝时京城的势力布局,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贾瑚韩€€徒宥昊等被恩准可以出来时,回想到当初的那一些事,依旧是心有余悸,夜不能寐。

彼时,贾瑚和徒宥昊从片面的消息里猜度皇帝的心意,一个是精于世故老辣干练,一个是置身其中聪明早慧,虽不敢置信,却依旧忍不住怀疑着,莫不是皇帝真的为了铲除义忠亲王残留的势力,故意来了一处苦肉计?正好借着周家治疗天花的方子,把自己所有骨血都推进了险地,以此来诬陷义忠亲王?

徒宥昊惊得满身冷汗,可这怀疑,却仿佛在脑海中扎了根,怎么也挥之不去。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义忠亲王当年何等势大,有先皇遗命,若无个好借口,皇帝又怎么下杀手?帝王多疑,皇帝当年在潜邸时蛰伏多久才得来这皇位,不彻底铲除了义忠亲王府的势力,他又如何放心?

只是天花此疫,凶险非常,便是有方子,也难保万无一失。那死去的太监宫女,便是明证。虎毒不食子,皇帝拼了骨血的安危来设这个局,果真是天家无父子。

总是徒宥昊早习惯了皇帝的漠视冷淡,可一想到平日里他对前头三个皇子的重视,心里依旧忍不住一阵阵泛凉。真真是……

瞧着徒宥昊失魂落魄的模样,贾瑚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可怜,嘱咐了韩€€别再跟他对着干,贾瑚当即就给张氏去了信。

信里不比往常,只说些自己的事,这里,贾瑚还提了徐渭、张家、贾家,甚至,还单独给小贾琏写了好一段话,给他出了题让他猜字,嘱咐着张氏一定要贾琏看,猜出谜底来。

张氏收到信,好一阵哭笑不得,琏儿才几岁呢,瑚儿就迫不及待地教他认字了。亏得他有耐心编出一段段的故事让贾琏指认着学三字经上的字。

张氏寻思着,儿子还有这闲情雅致,想必在宫里的日子该是过得不错,算是微微放了心,回到家里,想着儿子的千叮万嘱,让金妈妈去把贾琏叫来,决意下午就陪着贾琏玩了。

贾琏如今虽小,但也知道不少事了,话说的溜顺,被贾瑚调教着,已经认识了不少字了,平日里,最缠贾瑚这个哥哥,听说哥哥写信来,好不开心,钻进张氏怀里,非要看贾瑚写的信。

张氏把信拿高了给他看,直笑道:“你才认识多少字就想看信,你看得懂吗?”

贾琏不理他,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遇到认识的,就大叫起来。他奶嬷嬷赵妈妈陪着笑道:“琏哥儿跟瑚哥儿好,这是想哥哥了呢。别管看不看懂,都是弟弟记挂着哥哥。”

张氏听着心里舒坦,低头哄着贾琏:“你哥哥给你出了题呢,我们琏哥儿来猜猜,哥哥出的题,谜底是什么好不好?”

贾琏拍着手高兴地大叫:“好好好,我要跟哥哥玩游戏。”

贾琏跟贾瑚是玩惯了的,游戏也不难,不过是贾瑚编了些短句解释字词,对应着三字经里的某个字,让贾琏先死记硬背了,然后再抽问着让贾琏记忆,小孩子有人陪着玩,果然把三字经里的那些字大半背熟了,还知道了大致的意思。此时虽然有段时间没玩了,有些生疏,可不过几个问题,记忆回来,贾琏是越答越顺溜,睁大了圆溜溜的黑亮大眼睛,直等着张氏夸他。

张氏这会儿哪还有心思理他?贾瑚编的这些问题,叫贾琏猜出谜底来,竟然连成了一句,里面透出的消息,直叫她真个人都打起了哆嗦,随口敷衍了贾琏几句,让赵妈妈把贾琏带了回去。一边迭声叫着下人备车,她要去靖远侯府。

苏妈妈金妈妈都是随时伺候的,贾琏猜出的字,她们多少也听了一耳朵,虽不是很懂,可见张氏这般慌张,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了,可是……“奶奶早上才从靖远侯府回来,这会儿又去,要叫太太知道了,怕要又是一通说法了。”

“她要不舒服就不舒服了。如今这事可拖不得了。”宁肯拼着贾母不高兴,瑚儿传出来的消息,张氏也非得赶紧弄明白了不可,“叫人不要耽搁,马上套好车,耽搁片刻,我就把他们都卖到煤矿里去。”

这般狠话撂下来,谁都不敢疏漏,不多久,马车就载着张氏飞奔着往靖远侯府去了。贾母得到消息,直气得对赖大家的道:“如今可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出了嫁有了孩子的人了,还一个劲儿的往娘家跑,打量我好欺负不敢怎么她呢?还有没有把荣国府放在眼里?!”

张氏不知道自家婆母又在心底给她记了一笔,慌乱地到了靖远侯府,也不等人通传禀报,直带了人就去了靖远侯张侯爷处。张侯爷正在看书,看见妹妹,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张氏也不回答,叫了人都出去,吩咐苏妈妈金妈妈亲自守着院子门口,整个外间天井都不许站人,自己去开了所有窗户,果然看不见了人了,拉了张侯爷在屋中间站了,低着声颤抖道:“我方才发现了瑚儿藏在书信里的暗语,大哥,可是出大事了。”

张侯爷瞧妹妹这样被吓坏了的模样,忙宽慰她:“你先缓缓、先缓缓,再大的事,还有大哥在呢,没事儿。瑚儿到底传了什么消息给你,叫你吓成这样?”

张氏抬起头,凑在了张侯爷耳边道:“瑚儿说,疫从紫薇来。”

张侯爷身子一僵,眼睛瞬间收缩了一下,好半天不敢置信,沉声道:“瑚儿莫不是搞错了吧?”

张氏摇头:“瑚儿说,周太医研制出了治疗天花的方子,他和四皇子韩家的公子都已经开始康复了。”

张侯爷和张氏都是经过世事的,自然知道,天花这样的病症,解济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研制出来的。在这档口了,突然出现这样的方子……张侯爷想到如今外面的局势,不由叹息:“瑚儿好生敏锐的心思。”

张氏摇头苦笑:“他如今和四皇子在一起,知道的,怕比咱们多些。”徒宥昊可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可不比旁人要了解皇帝的性子。贾瑚跟他一起,知道的多,自然也更能发现问题。

张侯爷低喃道:“因为众殿下一齐见喜,如今朝局动荡,皇上在朝堂上已经发了好几次脾气,最近犯事的官员,一律都是从重处罚……”顿了顿,长长叹息了一声,“从殿下们发病到如今,还不过一个月,皇上已经发落了好些人,其中义忠亲王、义勇亲王的人居多,都是当年夺嫡时站错了队,可后来一直没有发作的。前些日我们还为今上不平,说今上宽厚待人,并不曾因为当年夺嫡之争而大肆清理朝堂。若不是此次那居心叵测之辈实在过火,皇上也不至于如此狠辣……却不想,原来,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手笔。”

张侯爷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张氏也多有苦涩,艰涩道:“父亲当年说、今上宽厚仁德,对自己人甚为护短仁厚,将来必是传世明君。”

兄妹两对视一眼,站在原地,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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